蘇我摩理勢臉都黑了。
倭國多山少田,百姓耕作不易,即便是貴族亦是生活貧苦,從上到下都将耕牛視作寶物,殺牛的罪責比之殺了一個貴族都要嚴重,那是要連座三族的重罪!
即便是天皇陛下偶爾饞了牛肉,也隻能低聲下氣的跟大臣們商量,看看有無病死、摔死的耕牛,偷偷的打打牙祭要知道,爲了嚴格禁止宰殺耕牛,自聖德太子開始便有規定,即便是意外死掉的耕牛亦不能食用!
結果現在房俊居然宰了好多頭,還打着主意再去捉幾頭……
最重要的,這可是被稱爲大和神物的“黑『毛』和牛”!
蘇我摩理勢連忙将嘴裏的牛肉咀嚼幾下咽下去,麻蛋真香……
然後正『色』道:“耕牛乃是人們最忠實的夥伴,焉能随意宰殺呢?據老朽所知,大唐亦是嚴格禁止宰殺耕牛的,還請侯爺悲憫農夫,不要再宰殺耕牛食用了吧。”
房俊充耳不聞,自顧自吃得噴香。
他倒也不是非得吃牛肉不可,在這個生産力極其低下的年代,耕牛就是最重要的生産資料。但是這裏是倭國啊,有沒有耕牛跟我有個『毛』的關系?
還有更重要的一個原因,這牛可是但馬牛啊!
什麽是但馬牛?
舉世皆知的神戶牛肉,便是來自于這種但馬牛。
當然,神戶牛肉之所以成爲與魚子醬、白松『露』齊名的最頂級珍馐,不僅僅在于它的品種,更在于其飼養方式,不同的養殖環境、不同的飼養方式,即便是但馬牛也不能稱之爲神戶牛肉,而且後世的但馬牛是經過改良之後的品種……
可房俊上輩子沒吃過據說一口就得幾千塊的神戶牛肉,這輩子跑到倭國來,又恰巧距離神戶不遠,不吃上幾口神戶牛肉的祖宗,對得起自己麽?
不過這種但馬牛品種的确不錯,個頭小力氣大,飼養方便『性』情溫順,房俊早已命人挑揀十幾頭年青精壯的但馬牛裝船運回國去,單獨繁殖也好雜交配種也好,絕對不能放過。
蘇我摩理勢見到房俊不理他,心裏忐忑,不敢再說,然後暗暗後悔。
自己都特麽山窮水盡了,還管他牛不牛的?
得咧,難得有這麽一個機會,敞開了吃吧……
結果,一旁的勤務兵驚詫的看着這位剛剛還義正詞嚴要求自家侯爺不要殺牛吃肉的老混球,一雙筷子舞得飛起,比侯爺吃的還快……
最上等的但馬牛,最極品的葡萄釀,一頓飯吃得酒足飯飽,心滿意足。
撤去飯桌,勤務兵泡上來一壺濃茶,再悄悄退了出去。
兩人對坐,房俊捧着茶杯淺淺的呷了一口,擡了擡眼皮,随意問道:“不知足下前來,所爲何事?”
所爲何事,你不知道?
蘇我摩理勢心中郁結,有火也不敢發,隻得說道:“眼下飛鳥京形勢險峻,岌岌可危,侯爺既然已經率領大軍抵達,還請速速發兵前往飛鳥京,襄助倭國擊潰叛軍,則倭國上下感念唐軍之高義,自此以後唐倭一家,倭國甘爲藩屬,永世不忘大唐恩德!”
他說的情真意切,房俊卻是半個字都不信……
論及世上最兇殘、最龌蹉、最無人『性』之民族,有誰可以與倭人并論?
這就是一群嘴上禮儀仁義滿肚子男盜女娼陰狠暴戾的狼崽子!
房俊放下茶杯,面上有些歉然,爲難道:“非是某不願發兵,實在是左右爲難啊。”
蘇我摩理勢不解:“您身爲水師最高統帥,那還不就是您一聲令下的事情?”
房俊頓時不悅,道:“足下此言差矣,皇家水師乃是大唐皇帝陛下之私軍,某不過身負區區管帶之責,何敢說是最高統帥?這話若是傳入長安那些禦史言官耳中,少不得又是一頓疾風驟雨也似的彈劾,足下莫要害我!某此番前來飛鳥京,乃是感受于蘇我家之名望,實際上已然算是違背了皇帝之旨意,回京之後必受重罰,其中之難處,不足道也!足下若是不能體會某處境之艱難,自以爲給了點好處便一味的希望某能夠發兵助你驅除叛軍,那某就将那份契約作廢,即刻返航,足下自生自滅即可!”
“……”
蘇我摩理勢一臉無語。
我說啥了?
眼下都火燒眉『毛』了,我催催你難道不對?
不過他算是領教了這位大唐高官翻臉比翻書還快的脾『性』,剛剛笑容燦爛一臉陽光,轉眼就是冷若冰霜一拍兩散……
“那侯爺您的意思,到底爲何?”
見到蘇我摩理勢服軟,房俊嗟歎一聲,爲難道:“足下想必知道,這水師兵卒皆是招募而來,非是府兵輪番服役,所以這一旦有所傷亡,撫恤的金額着實太過巨大……可是某亦非是無信之人,既然契約已然簽下,必定會出兵助你守住飛鳥京,要不這樣,屆時水師兵卒直接進入闆蓋宮,擔當最後一道防線,即便最後足下不敵那些叛軍,立即撤入闆蓋宮,某亦發誓将叛軍擊潰,必保闆蓋宮無憂,不知足下意下如何?”
蘇我摩理勢明白了。
這是拿了好處,還不願有傷亡!
若是蘇我家能夠抵擋叛軍,這房俊自然是坐享其成,不費一兵一卒便得了天大的好處;即便蘇我家最終抵擋不住叛軍,那也必然經曆一番慘烈至極的厮殺,叛軍損傷慘重,唐軍以逸待勞……
真特娘的好算盤!
蘇我摩理勢氣得咬牙,不過又能如何?
萬一這小子當真一拍兩散,可就真把自己給坑死了……
但誰讓自己被貪欲所累,心心念念都是天皇到那個位置呢?
“既然如此,那就一言爲定!”
事到如今,不答應不也行。
房俊一臉歉然,胸脯拍的嘭嘭響,指天劃地立下誓言:“足下放心,屆時某親自坐鎮闆蓋宮,若是當真不低叛軍,某就是給你蘇我家陪葬,亦不負當初之諾言!”
*****
當夜,唐軍收拾軍帳,連夜翻越甘丘,自兩軍對陣的火線之後『插』入戰區,徑直進入闆蓋宮,接管了闆蓋宮的防禦,原來負責守禦皇宮的蘇我家戰兵盡皆趕赴第一線戰場。
唐軍訓練有素,一夜時間已經完成布防。
房俊一夜未睡,精神卻甚是亢奮,站在大極殿前的台階上,對左右言道:“倭人京師之布局乃是仿制長安,此殿乃是依照太極殿之規制仿造而來,然而隻得其形,未得神髓。長安城南北十一條大街,東西十四條大街,有裏坊一百一十,居民超過百萬。而這飛鳥京南北不過裏許,東西隻有裏半,居民不足兩萬……瞅瞅這象征着國之中樞的大極殿,連太極殿的十分之一都不如……”
也不怪他這般蔑視飛鳥京,實在是太過寒酸。
處處皆仿造長安,可是哪裏有長安的半分氣吞天下之巍峨雄壯?
在房俊看來,甚至連新近建造的大慈恩寺都略有不如……
“侯爺,咱們何必守在這裏?不如開赴前線,就那些土猴子一般的倭人,哪裏能擋得住吾等幾個沖鋒?”一個校尉一臉疑『惑』,顯然對于守禦皇宮有所不滿,如此展示大唐健兒勇武之戰場,未能臨陣殺敵卻要穩守後方,着實有些憋屈。
房俊瞪了這人一眼,罵道:“腦子都是漿糊麽?就知道打打殺殺,沒出息的慫貨!真以爲待在這皇宮就沒仗可打了?大錯特錯!瞧着吧,不出兩天,蘇我家的那群廢物就得全線潰散,到時候這皇宮就是戰場!”
“不至于吧?瞧着那些僧兵各個精神不錯,哪會如此不堪一擊?”
左右校尉盡皆不信。
房俊哼了一聲,道:“你真當那些倭人都是傻子?等着瞧吧,這幫鬼子陰險着呢,說不定就會幹脆佯攻一陣,然後故意敗下陣來,甚至直接将防線撤開一條口子,讓聯軍直接殺到皇宮來,跟吾等決一死戰。”
“娘咧!這幫孫子太缺德了吧?”
“那吾等猝不及防,可是上了大當!”
衆人大驚,如此一來,自己豈不是被算計了?
“蠢貨!”房俊擡腳踹了這人一腳,叱道:“既然某都想到了,哪裏還會被算計?一個兩個的都是木頭腦袋,就不會轉轉軸?傻呆呆的幹啥,都給老子行動起來,宮門戒嚴,任何人不得出入,然後抓住宮裏的人嚴刑拷問也好,拿着鐵鍬掘地三尺也罷,總之,兩天之内,必須把天皇的藏寶庫給老子挖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