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萬徹一張醜臉漲紅,怒瞪房俊。
這算什麽?
拿錢砸人?
就因爲你比我有錢,所以就能這般羞辱于我?
這麽多人在一旁觀看,搞得他惱羞成怒很沒面子,卻渾然忘了人家房俊原本不樂意搭理他,是他自己湊上去……
房俊瞅着薛萬徹想要發作卻又隻能忍着的臉,『露』出潔白的牙齒笑得人畜無害:“薛将軍可是擔憂這塊玉太過貴重,您一時間拿不出這麽多閑錢?無妨,在下有的是錢,這塊玉就作價一萬貫如何?隻要薛将軍有本事,盡管赢過去便是。”
九萬貫的和田美玉作價一萬貫,薛萬徹感受到的不是房俊的大氣和大方,而是濃濃的鄙視和嘲諷……
你薛家前隋隻是便是顯赫豪門又如何?
你薛萬徹是丹陽公主的驸馬又如何?
你沒我有錢……
薛萬徹咬着牙,額頭青筋直跳,眼珠子快要冒出火來,他何曾遭遇過這等窘境?就算當初隐太子李建成伏誅,他爲了逃命遁入終南山,最後亦是李二陛下遣人前去勸降并且許以高官厚祿。
若非今日乃是魏徵的喪期,靈柩還在外間挺着呢,他幾乎就像狠狠的教訓這個狂妄的子一頓,讓他知道咱薛萬徹也不是泥胎陶塑的擺設……
李元景一看不好,薛萬徹的『性』子最是粗魯暴躁,跟房俊這個棒槌幾乎一般無二,這兩人已經迸出火星,一言不合就得幹架,萬一在這靈堂旁鬧将起來,他這個魏徵的女婿臉面往哪兒擱?
尤爲可慮的是,陛下必然因此暴怒,房俊是陛下的女婿,又是房玄齡的兒子,自然不可能對其嚴懲,可薛萬徹這些年卻早已令陛下有所不滿,借着這個由頭,還不得狠狠對其懲戒一番?
急忙摁住薛萬徹的肩膀,從腰間将一塊玉佩摘下,放到桌上,道“此乃先皇禦賜之物,雖然比不得和田美玉,卻也是上品的藍田玉。”
衆人都是一驚,先皇禦賜之物也能拿出來當做彩頭?
嚴苛追究起來,此乃對先皇大大的不敬。
孰料房俊卻絲毫未曾顧忌,當即執紅先行,道:“在下年紀,年紀的先校”
薛萬徹瞪遼眼,這厮臉皮怎地這般厚?
可房俊已然落子,他自是不好再去追究,隻能凝神靜氣,全力應對。
房俊棋力不弱,隻是這畢竟是唐朝的象棋,棋子規則皆有出入,一時之間要全然熟悉自然大不容易,沒走幾步便落入被動,後來漸漸熟悉規則,卻難以搬回劣勢。
薛萬徹一開始對于彩頭如此之大尚且有些顧慮,這萬一輸了,輸錢又輸人,臉面着實過不去。可是下着下着,感覺棋局盡在自己掌控,越來越得心應手,心道這個棒槌果然不協…
心中得意,難免忘形,吃掉房俊的一個車,忍不住笑道:“二郎這棋力當真不行,不是某自吹自擂,咱們之間的确有差距啊!”
房俊凝眉苦思,奈何開局不利導緻處處被動,雖然竭力補救,卻最終落敗。
聽見薛萬徹的奚落嘲諷,房俊面『色』不改,道:“三局兩勝,薛将軍得意的太早。若是薛将軍覺得在下棋力不足,不妨再加一點彩頭,如何?”
衆人一聽,好家夥,這都九萬貫的玉佩押上了,還要再加?
房玄齡一世君子淡雅如菊,卻不料生了一個如此敗家的兒子,真真是虎父犬子……不過又一想,好像現在整個房家都在靠着房二鼓搗起來的産業過日子吧?敗家是敗了一些,可是人家更能掙,敗自己掙的錢,似乎也不是理所應當……
薛萬徹不傻,聽到房俊如此,第一反應就是這厮是不是在扮豬吃虎,故意示敵以弱,诓騙自己再加彩頭,而後展示真正的實力,将自己殺得幹幹淨淨片甲不留?
可是仔細想想,剛才房俊的确是在勉力維持,絕非故意做出來的樣子,由此可見水平絕對有限……
便道:“行,某一把年紀,難能被二郎吓住?你吧,再加什麽彩頭上去。”
房俊随意道:“想必薛将軍也拿不出多少現錢……不過聽聞薛将軍在杜水之畔、台山下有一處莊園,精緻優雅風景絕倫,若是在下赢了,将軍便将那處莊園相贈,若是在下輸了,奉上三十萬貫,如何?”
杜水之畔、台山下,青山綠水,明媚秀麗,乃是關中不可多得之風景幽美之處,李二陛下每年夏日都會去山上的“九成宮”避暑,而薛萬徹的那處坐落于山腳河畔的莊園,便是當初薛萬徹于李績麾下大勝薛延陀,回京之後李二陛下将丹陽公主下嫁之時所賜。
皇帝離宮之左近,風水絕佳景緻怡人,有錢都買不到的地方……
可是就算那莊園再是風景秀麗,再是距離皇帝的離宮相近便于走動,也決計值不得三十萬貫。
薛萬徹怦然心動……
那可是三十萬貫!
多少莊園建不起來?
隻是這筆巨款雖好,但那莊園亦是丹陽公主所愛,萬一自己輸了……
薛萬徹『舔』了『舔』嘴唇,不着痕迹的瞥了李元景一眼。李元景是他的主心骨,但凡遇見難以抉擇之事,他第一反應都回去求助李元景。
李元景唯一斟酌,輕輕點頭。
從上一局棋來看,房俊棋力有限,或許根本就未曾有過幾次博弈,對于規則都有多出不甚了解,故而好幾步棋都坐失良機,甚至幹脆自陷危局,雖然奮力掙紮亦難免落敗。
薛萬徹這人雖然棋力不怎麽樣,但與房俊可謂棋逢對手将遇良才,這人雖然平素粗魯不堪,但偏偏喜歡下棋,經驗極其豐富。而且有一局在手,就算偶有失蹄,剩下的兩局當中怎麽也能赢下一局,兩戰皆敗的概率實在是太低……
薛萬徹得到李元景的示意,頓時信心滿滿,大笑道:“既然二郎如此豪爽,某豈能不奉陪到底?來來來,且讓你常常某的厲害!”
擺好棋子,對弈開始。
廳内諸人都停了話,紛紛聚攏過來,畢竟三十萬貫的博弈可不是随時随地都能看得到的……
一位官員就在薛萬徹的背後一邊看棋,一邊笑道:“薛将軍若是将那莊園輸了,難道就不怕丹陽公主回去将你攆出卧房,不許同床?”
又有人笑道:“兄台此言差矣,對于薛将軍來,同不同床,其實無甚要緊,反正也無事可做……”
此言一出,廳中便響起一陣壓抑的低笑,畢竟這是魏府的喪禮,若是笑聲太大,難免惹得主家不滿,亦是對逝者的不尊重。
房俊也差點笑出聲來……
這話是有來頭的。
薛萬徹是不折不扣的猛将,這家夥戰場上毫不含糊,然則生活中卻是個夯貨,連男女那種事也不懂……在他看來,也許女饒用處,除了洗衣做飯就沒有别的了。
這可把丹陽公主害慘了,成親之後這夯貨每夜睡在外間,連床榻都不敢上,丹陽公主氣極,又不好明,暗示又不明白,氣得丹陽公主跑去皇宮哭訴,讓皇帝判其跟薛萬徹合離。李二陛下莫名其妙,這才成親呢,新婚燕爾,怎地就鬧離婚?
等到明白瀝陽公主想要離婚的理由,差點把李二陛下笑死……
之後,李二陛下将幾個妹夫馬召集攏來,大家言傳身教,薛萬徹才豁然驚醒……
很不可思議吧?
這可不是野史傳聞,而是史書之上明确記載的。
薛萬徹被人揭了傷疤,此事被他視爲平生之恥,頓時面紅耳赤,回頭怒道:“閉上你的鳥嘴!再敢聒噪,信不信某擰斷你的腦袋!”
那人不過是一時口快,見到薛萬徹的模樣頓時吓了一跳,縮縮脖子避向一邊,這人是個夯貨,跟房二有的一拼,當真惹惱了,那可是什麽事都幹得出來……
薛萬徹惱羞成怒,惡狠狠的瞪了周圍人一眼,這才低頭下棋。
隻是沒走幾步,忽然發現已經無路可走,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