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福善等官員眼皮一跳,皆是心思靈透之輩,聽了這話焉能還不知房俊打着什麽主意?
不由得一齊看向那被兵卒團團圍住卻依舊下山猛虎一般神勇無比的丘神績,眼神之中滿是憐憫……
沖擊兵部衙門,侮辱朝廷命官,毆打當值兵卒。
任何一個罪名拿出來,都是充軍發配的結局。現在這一頓打,丘神績固然是出了氣,卻也坐實了罪名。即便是有他老子丘行恭護着,陛下也必然要給一些面子,但是國法難逃,這次怕是也得脫去一層皮……
話說就這麽一個莽夫,誰給他的勇氣敢沖到這裏來尋房俊的晦氣?
當真是不知死字怎麽寫。
而且大家對房俊的印象也發生了徹底的轉變……
以往房俊的名号便是“棒槌”的代表,像是拳打親王腳踢大臣這種事,出了棒槌誰能幹得出來?不過是仗着房玄齡的權勢和陛下的寵信胡作非爲罷了,功勞是有一些,但是腦子不大好使。
然而現在對比一下丘神績,大家才發現此人當真令人膽寒。
時而橫行無忌無所畏懼,時而冷靜深沉詭計多端,時而驚才絕豔滿腹錦繡……這樣的一個人,怕是誰成爲他的對頭都得難受,因爲你既不知他下一步會是何等動作,更不知應該用何等方式去對付他……
在場官員暗暗品評一番,不禁都對房俊多了一層敬畏。
兵卒們卻快要哭了……
一方是軍方大佬之子,不敢輕易傷了他;一方是頂頭上司,軍令如山不敢違逆。當真是打又打不得跑又跑不得,偏偏丘神績這個渾人酒氣上頭下手賊狠,不管頭腚揪住一個便是一頓猛錘,打得兵卒們鬼哭狼嚎連連告饒。幸虧這人沒有攜帶兵器,不然今日怕就是一個血洗兵部的下場……
十幾個兵卒圍着丘神績,反而被打得頭破血流哀嚎不已,兵部一衆官員臉上神色變幻,盡皆感到丢臉至極。
這裏可是兵部衙門!
被人家這般沖上門來任意欺辱,臉被打得啪啪響,甚至直到現在都不知道究竟所爲何事……
房俊瞄了一眼這些手下,心底哂笑一聲,覺得火候差不多了,便沖着門口正探頭探腦向值房裏張望着的的衛鷹點了點頭。衛鷹頓時精神一振,一招手,七八個房家的部曲家将腳步輕快的擠開門口的兵卒,也不說話,咬着牙四散開将丘神績圍住,而後猛然發動!
丘神績正打得過瘾,拳打腳踢猶如下山猛虎,快意非常!酒氣也随着汗水蒸騰出來,一身大汗淋漓。
冷不丁腦後風聲大作,心裏吃了一驚,他沒想到當真有人敢對他下死手,再也來不及閃躲,隻覺得後腦被硬物狠狠的砸了一下,腦袋裏“轟”的一響,繼而眼前一黑,直接撲倒在地。
衛鷹一擊得手,手裏的刀鞘朝着地上撲倒的丘神績劈頭蓋臉的抽下去!其餘幾個房家部曲家将也不說話,就隻是一味的拳打腳踢,将一個丘神績圍在當中皮球一般狠狠蹂躏!
陡然之間的變化使得屋内官員兵卒盡皆吃了一驚,郭福善見到這些房俊的部曲家将下手狠辣,連忙說道:“房侍郎,切勿弄出人命,不然隻怕難以收場!”
房俊哼了一聲,面色陰沉,不置可否。
這郭福善當真是個老好人、軟柿子,都被人家欺上門來這般打臉了,還怕鬧出人命?
不過他也不想當真弄死了丘神績,那樣後患太大,便淡淡吩咐了一聲:“注意别傷到要害,打死了很麻煩的。”
屋内所有人盡皆無語……
那可是丘行恭的兒子啊,而且即将成爲驸馬,你這般口氣好似面對一隻小貓小狗,這樣嚣張真的好麽?
衛鷹等人暗恨丘神績辱罵房俊,下手自然毫不留情。這些人皆是跟随房俊曆經多次生死絕境沖殺出來的猛士,各個勇武不凡,卻也甚至人體要害所在,聽了房俊的吩咐,便隻是往最脆弱最疼痛卻不緻命的地方招呼。
可憐丘神績被衛鷹用刀鞘給敲暈了,卻又被硬生生毆打得蘇醒過來……
面前無數的大腳丫子沒頭沒臉的踹過來,後背、雙臂、雙腿、肋下各個地方都痛入骨髓,也不知道身上的骨頭斷了多少根,每一處都一陣陣劇痛。
起初的時候丘神績還咬着牙一聲不吭,以此展示自己的剛硬血性,可是随着眼前一黑,鼻梁被一隻大腳狠狠踹中鼻血長流,眼淚鼻涕不受控制的噴湧而出之後,終于害怕了……
娘咧,這是要打死我麽?
他雖然悍勇暴虐,卻到底未曾經曆過真正的戰場,所謂的肆無忌憚不怕死也不過是在面對任意欺淩的平民百姓小官小吏之時,此刻他清晰的感受到面前這些人所洩露出來的剽悍氣息,他慫了……
“住手!住手!房俊你瘋了不成,難道想打死我麽?我爹不會放過你的,你給老子等着……”
這人當真看不清形勢,即便是求饒也不肯徹底低下頭。
房俊心中鄙視。
若是丘神績能夠硬氣到底,自己倒也敬服他是條漢子。可是剛剛打了還沒一刻鍾便忍不住告饒算怎麽回事?曆史上這位可是響當當遺臭萬年的酷吏啊!
看來還沒進化完全……
他輕輕端起茶杯,對于丘神績的話語充耳不聞,慢慢啜着茶水,丘神績一聲慘過一聲的怒叫哀嚎聽在耳中仿若天籁,幾乎每一聲都能令他心神舒暢、快意非常。
房俊深惡丘神績與曆史上之所作所爲,心中轉着念頭若是将此人徹底鏟除,也算是爲曆史正本清源、除去一大禍害,不曉得日後将有多少官員百姓因此逃過慘無人道的厄運,不至于在此獠的毒手之下阖家滅門。
收拾這麽一個曆史上劣迹斑斑毫無人性的人渣,房俊完全沒有半分心理負擔。
更别說今日必須維護兵部威嚴,必須給予丘神績沉重的打擊。
再加上因爲長樂公主即将下嫁此人而給房俊帶來的郁悶……
可以說,丘神績今日仗着酒勁貿貿然闖進兵部大鬧一場,簡直便是自己送上門來,于公于私,房俊又豈能錯過這等天賜良機?
他不開口,衛鷹等人自然不會停手。
直至房俊慢悠悠将一盞茶水喝完,将茶輕輕放到桌案之上,這才咳嗽一聲,擺了擺手:“暫且停手吧。”
身邊的官員兵卒都齊齊松了口氣。
大家都怕當真将丘神績給打死了,那樣在場諸人怕是都要被丘行恭記恨上,事後報複幾乎是必然的。可是現在面對房俊卻也沒人敢勸,萬一被這位頂頭上司誤認爲是丘神績一夥的,日後還如何在這個衙門裏待下去?
衛鷹等人這才停手,閃開一旁,隻留下蝦米一般蜷縮起來躺在地上的丘神績……
這厮渾然沒了剛才的嚣張狂妄,所有的酒氣都随着身上的汗水和刺骨的疼痛消失無蹤,肋骨處的刺痛令他一動不敢動,卻兀自咬着牙狠狠的瞪着房俊,嘶聲厲喝道:“房二,老子奉勸你速速将老子放了,否則老子跟你沒完!”
語氣雖然霸道,可是任誰都聽得出其中的色厲内荏。
若是當真霸道,那就應當說一聲“有種你就打死我”之類的狠話。因爲哪怕丘神績乃是沖擊官衙罪不容恕,房俊也不可能将他當真打死,那樣一來房俊的麻煩更大。
丘神績固然有罪,卻絕對罪不至死……
可丘神績此刻被吓破了膽,萬萬不敢說出這樣的狠話。他想的是房俊這厮果然是個棒槌,既然敢對自己下這般狠手,萬一暴脾氣發作當真将自己打死了咋辦?事後房俊固然要受到懲處,可自己的性命沒了,卻是哭都沒地方哭……
當然,官員們也都清楚,隻要今日沒有将丘神績打死,那麽不管打成什麽樣兒,打了也是白打。
沖擊中樞官署,你真以爲是鬧着玩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