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風凜凜,殺氣寒霜!
那支白羽狼牙箭被強弓射出,挾帶着強大的動能一瞬間幾乎在一瞬間便穿越幾十丈的空間撕裂空氣刺破虛空,陡然直取房俊面門!
弓手甚至計算好了風力對于箭矢的作用力,精準到令人膽寒!
衛鷹從聽到弓弦響動到發現箭矢破空而來,甚至隻來得及張開嘴巴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呼,可見這一支箭矢的速度又多快!
房俊也隻是眼尾的餘光瞥見一個光影速度接近,下意識的略微偏頭,那支仿若來自幽冥地獄的索魂之箭便自車窗射入,擦着額頭掠過,“奪”的一聲釘在另一側的車廂上,箭矢本身挾帶的強大動能作用在尖銳的箭簇上,厚厚的楠木車廂好似破紙一般被撕碎出一個圓洞,而後消失得無影無蹤。
房俊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躲過一劫,額頭一陣火辣辣,伸手一抹,已被箭矢擦破,鮮血淋漓。
李思文先是一愣,緊接着彈跳而起,一手抄着腰刀踹開車門邊跳了下去。
馬車四周已然亂成一團,房俊的親兵部曲站成一圈将馬車圍的水洩不通,紛紛抽刀在手弩箭上弦,警惕的注視着四周,一旦有人靠近便會立下殺手。這個時候才不會去管什麽會不會錯殺無辜,大家隻有一個心思:絕對不能讓侯爺遭受哪怕一丁點的威脅!
衛鷹眼見,瞥見遠處街邊的商鋪屋脊之上一個魁梧的身形一閃而逝,當即大喝道:“随我三個人,其餘人等護衛侯爺,不容有失!”
話音未落,身形已然竄了出去!
房俊的親兵部曲皆是久經戰陣,度過一瞬間的慌亂立刻展示出強大的心理素質和優良的水準,立即有三個人跟上衛鷹向着遠處的商鋪追去,餘者馬上填補空出來的縫隙,團團圍着馬車。
房俊摸出一塊絲帕,擦了擦額角的血迹,肌膚已被擦破,鮮血依舊涔涔而下。
用手捂着傷處,房俊眼神幽深。
真特麽吃了豹子膽!
敢在老子的地盤對老子下死手,真當老子是面捏泥塑的佛爺?
走下車門,房俊站得四平八穩,氣度俨然:“立刻通知京兆府衙門,巡捕房全體出動,搜捕刺客的下落,通知長安城門周遭城門盡數關閉,許進不許出,絕對不能讓刺客逃出城去!”
房俊沉着下令。
“諾!”
“立即徹查東市所有的商鋪,所有行迹可疑的外地商賈盡皆扣押,取得不在場證據之後才可放行,否則就給我老老實實的待在京兆府的大牢裏!”
“諾!”
“待到衛鷹回來之後,取得刺客的身形特征,立刻查訪半月以來進入長安的可疑人等,所有形迹可疑者盡數扣押,無論他是何身份,不準任何人說情擔保!”
“諾!”
“速速去吧,這裏毋須擔憂!本官屍山血海都爬過來了,還在乎區區一個藏頭露尾的刺客?本就就怕他不來,再敢來,本官親手取他項上首級!”
“諾!”
親兵部曲立刻四散開去,執行命令。
四周早已圍攏了無數看熱鬧的百姓,見到房俊剛剛遭遇刺殺額頭鮮血直流,照樣淡然自若指揮若定,那一份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超然氣度穩如山嶽!
頗有大将之風!
“房二郎,好樣的!”
圍觀的群衆不知是誰大膽喊了一聲。
房俊的名聲本就在民間極其良好,此刻見到房俊遭遇刺殺身上帶傷,百姓們全都同仇敵忾!百姓的心思很單純,房二郎是好官,那麽想要刺殺他的邊一定是壞蛋!這樣的好官都要刺殺,還有沒有天理?
“那個驢入的想要刺殺二郎,特麽的有膽給老子站出來!咱們關中的爺們兒就沒有一個慫貨,看看老子能不能把你的蛋捏碎了!”
一個觀衆大漢在人群中怒目而視!
此舉立即得到身邊百姓的響應,大家七嘴八舌嚷嚷着表達支持房俊的意願,場面鬧哄哄幾乎失控!
房俊高舉右手,喊叫聲立即沉寂下來。
房俊大聲說道:“賊子膽大包天,敢在鬧市之上光天化日之下行刺朝廷命官,喪心病狂至極!若是任由這等人隐匿于長安城中,實在是大大的隐患!諸位父老鄉親,接下來京兆府将會在全城之内搜索刺客,爲了各位的人身安全,還請若無必要不要四處走動,由此給諸位帶來的不便,還請諸位能夠諒解,本官在此給諸位賠禮了!”
說罷,長長一揖。
“二郎,這話怎麽說?刺客賊膽,正是要将其繩之以法,何須道歉?”
“就是!二郎放心,吾等雖然未必就打得過那刺客,但是隻要有任何蛛絲馬迹,必然回到京兆府禀報線索!”
李思文手裏拎着腰刀,看看四周群情激奮的百姓商賈,再看看一臉鎮定從容不迫的房俊,心思陡然變得複雜。
他早已認定自己比不上房俊,甘願跟在房俊身邊牽馬墜蹬盡力輔佐。可是現在他才發現,他與房俊之間的差距早已不可以千裏記……
扪心自問,若是換做他遭遇這等情形,是否能夠如同房俊這般處理迅速、滴水不漏,更能夠及時的安撫百姓、發動百姓主動的幫助偵緝刺客麽?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若換做是他,此刻必定已然怒火中燒方寸大亂,就算将整個長安城翻轉過來亦要将此刻捉住!最後的結果呢?刺客捉不捉的到暫且不說,整個長安城亂成一團是肯定的!
這裏可是帝都!
一旦發生騷亂,不問緣由如何,都是京兆尹的失職!
房俊……進步的太快了,兄弟們若是不加把勁,恐怕追都追不上吧?
*****
整個京兆府衙門以最快的速度運轉起來。
休假的官吏皆在第一時間接到通知,府尹遇刺,誰敢表現出一星半點的輕慢忽視?哪怕心中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房俊橫屍街頭,這個時候也必須立馬換上官袍打馬如飛趕到京兆府衙門。
程務挺更是火冒三丈!
他是司錄參軍,是巡捕房的長官,整個京兆府的治安都歸他管轄。結果就在他的轄區之内發生了府尹遭遇刺殺這種事情,這讓他的臉面置于何地?
休說房俊對他的提攜之恩,就算隻是一個普通的主官,這也是不可饒恕的失職!
程務挺紅着眼珠子,将手底下的巡捕房兵卒罵了一個狗血淋頭,然後對着返回京兆府衙門主持大局正處置傷處的房俊立下軍令狀——若是不能将此刻繩之以法,他甘願辭職!
房俊到沒有對程務挺表達什麽憤怒之情,甚至連遷怒的心思都沒有。刺客能夠準确的知曉他的行蹤并且能夠在半路上預先選擇行刺的地點,必然事先經過嚴密的探查。
而能夠探查得這般細緻,絕非一般人能夠做到。
長安城卧虎藏龍,世家門閥無數,各種勢力交錯,能夠做到這一點的人家實在太多。隻有千日做賊的,哪裏有千日防賊的?有心算無心,誰都得着了道!
這不是程務挺的錯。
開解了程務挺幾句,效果并不理想。
程務挺執着的認定是因爲他的疏忽才導緻賊人有了行刺的機會,正如房俊所言,賊人行刺之前必然經過了大量的探查,房俊的行蹤、習慣、護衛情況都在對方的探查範圍之内,可是自己卻直到刺客行刺都懵然無知,這不是自己的失職是什麽?
幸好房俊反應迅捷避過了他驚天動地的一箭,否則若是房俊有何閃失,隻怕程務挺要内疚一輩子!
人家房俊将最最重要的司錄參軍職位交給他,将整個長安城的巡捕力量交給他,結果他就是這麽表現的?
不用房俊下令,程務挺親自帶着手底下的蝦兵蟹将,在城門封鎖之後一條街巷一條街巷的搜索查訪,決心要将這個刺客挖出來!
一時之間,長安城雞飛狗跳,熱鬧非常!
而在暗處,卻已有潛流湧動,風雨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