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可惜房俊這人從不眠花宿柳,他到青樓裏除了吃酒寫詩,大抵也就隻剩下打架鬥毆……
而眼前這位獨孤公子卻也是一等一的才俊,家世顯赫,身居高位,若是能得到他的青睐被買入府中忝爲侍妾,簡直就是清倌人最崇高的人生目标……
感受到身邊諸人的悄然轉變,獨孤誠心中大爽。
大丈夫力争上遊,所圖不就是這種前呼後擁讓人羨慕嫉妒的成就嗎?
可惜未等他好生享受這一刻的惬意心情,房門便再一次被人打開。
隻是這一次粗暴得多,“砰”的一聲連門闆都差一點被踹掉。
一群身着黑色袍服、頭戴梁冠、腰佩弧形雁翎刀,氣勢洶洶如狼似虎的闖了進來。
屋内諸人面面相觑。
來人爲首者正是京兆府司錄參軍程務挺,亦是與屬下同樣的裝束,看上去威風懔懔一身嚴肅威武,朝着獨孤誠面無表情說道:“有人舉報獨孤少尹勒索商人、索取賄賂,府尹命某前來帶少尹回去衙門說話。”
“什麽?”
獨孤誠又驚又怒,跳起來大罵道:“胡說八道!某身爲少尹,世家子弟,怎會幹這種知法犯法之事?程務挺,你若是膽敢再血口噴人,咱們就到陛下面前說道說道!”
程務挺嗤之以鼻:“你家世高也别整天把陛下放在嘴邊,陛下怕是知道了你當了沒幾天的官兒便這般肆意妄爲踐踏國法,搞不好會親自拔劍斬了你!再者說,京兆府有刑訊偵緝之權,即便是死罪都能獨斷,何況一個小小的貪腐之罪?獨孤少尹,某奉勸你一句,老老實實的跟某回衙門聽後府尹發落,某也會顧及一切顔面。若是執迷不悟,那可就休怪某硬來了!”
獨孤誠氣得鼻子都快冒煙了!
跳腳道:“無憑無據,你敢把我如何?我就不信這京兆府還沒有王法了!”
“呵呵,無憑無據?”
程務挺哂笑一聲,指着桌案上的檀木盒子道:“這是何物?”
獨孤誠一愣,說不出話來。
剛剛别人送來的禮……
這算不算賄賂?
當然算!
那個周小福跟他無親無故卻送上門來的禮物,不是賄賂是什麽?
可獨孤誠不認爲這有什麽問題。
這裏是大唐,又不是貪污六十兩銀子就得剝皮實草的大明朝,官員往來收受一點禮物算得了什麽?
“不過是一個未曾謀面的商賈送來的一點禮物。”
獨孤誠說道。
“禮物?呵呵。”
程務挺一擺手,身後便有巡捕房的兵卒上前打開盒子,然後伸手在茶葉裏摸了摸,摸出一卷泛舊的紙張出來。
獨孤誠瞠目結舌,怎會有這東西?
心底隐隐感覺不妙。
那兵卒展開,瞄了一眼,回身雙手遞給程務挺,說道:“參軍,是房契。”
獨孤誠劈手奪過,仔細一看,确實是幾張房契,占地都不小,就在長安城内,價值估摸得至少萬貫以上。吓得頓時臉就白了……
這特麽算不算人贓俱獲?
程務挺冷笑道:“獨孤少尹,還有何話好說?”
獨孤誠瞪圓了眼睛,幸虧他眼睛不大,否則就得瞪出來!
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前腳那個什麽周小福送來一盒茶葉,後腳巡捕房就趕到,還從盒子裏搜出來幾張房契……
這特麽分明就是坑人啊!
等等……
獨孤誠揉了揉太陽穴,這種手法似曾相識啊?..
傳聞中房俊在江南坑那幫偷了水師木料的江南士族子弟,不就是用的這種手法麽?雖然差别很大,但是當你抛開外向關注精髓,就會發現萬變不離其宗!
特麽釣魚執法啊!
獨孤誠都氣笑了,這算不算是藐視我?
連新的招數都懶得用,直接新瓶裝舊酒?
“好好好,”獨孤信氣得牙根癢癢,若是房俊此刻站在他面前恨不得撲上去狠狠的咬幾口!
“就算是本官貪污了,又怎樣?不過是幾間破房子而已,更何況本官什麽事情都沒給那個人辦,尚未構成嚴重後果,難道就能因此給本官定罪不成?本官也是讀過《貞觀律》的,卻不知能将本官如何?”
程務挺龇着牙笑了,“瞧瞧獨孤少尹您這話說的,某即沒說将你定罪,更沒說将你如何,即緊張個啥?既然有人舉報,府尹爲了還您的清白故此才讓在下請少尹去大堂與那商人對質,您可别想歪了!”
獨孤誠沒想歪,鼻子倒是氣歪了!
這是請他對質的架勢?
恐怕他若是現在拒不合作,那房俊都能發下海捕公文滿大唐的通緝他!
最氣人的是你們滿大街的嚷嚷我貪污受賄,然後将我帶去京兆府大堂,哪怕當真是去走一遭就回家,外人怎麽看?外人看來那就是貪污受賄,之所以沒事人似的回家那是因爲獨孤家族發力,房俊不得不放人……
這麽一搞,老子的名聲還要不要?
這一招太毒了……
獨孤誠咬着後槽牙,怒視程務挺:“本官不去又如何?”
程務挺歎着氣:“您是長官,某是下官,莫要鬧得大家沒臉面。”
獨孤誠就知道不去是不成了。
可房俊那厮辦事根本不按套路來,若是當真走一遭敗壞自己的名聲倒還罷了,萬一當真下了狠心要将他徹底收拾掉,将各種證據都安排的妥妥當當,然後來了屈打成招……
獨孤誠激靈靈的打個寒戰,那棒槌不會那麽狠吧?
想象一下那諸般刑具加諸于身的殘酷,獨孤誠從骨頭縫裏冒寒氣。特麽的三十六般刑具老子大概一種都挨不過去就得慫,就自己這麽點意志力還不是人家讓招什麽就招什麽?
獨孤誠左右爲難。
不過去了結果未知,不去的話現在就要丢人現眼,而且程務挺這個架勢自己是非去不可的。
無奈的歎口氣,獨孤誠盡量保持世家子弟的尊嚴排場:“程司錄行個方便,容本官與家仆交代兩句如何?”
他以爲程務挺必然不會給他這個機會,因爲這明擺着就是他要回家搬救兵……
孰料程務挺很痛快的點頭:“少尹請自便,下官不急。”
獨孤誠狐疑的瞅了程務挺一眼,便走到門口對自家家仆耳語道:“不要回家,速速去往安康公主府,将此間事情詳細告知,無比請安康公主出馬。”
那家仆是獨孤家心腹,知曉前因後果,當即點頭,頭也不回的去了。出了青樓大門,便撒開腳丫子一路狂奔向安康公主府。
這邊廂獨孤誠稍稍松了口氣,對程務挺說道:“走吧,不知用不用給本官帶上木枷?”
程務挺笑了笑:“如果少尹當真如此要求,下官自然不無不可,定會滿足獨孤少尹的要求。”
獨孤誠氣的夠嗆。
諷刺語句你都聽不出來麽?
回頭打起精神,對着幾位友人抱拳道:“今日掃了諸位的性質,是某得不是。且容某去衙門走一遭,見一見咱們那位房府尹,改日某做東給諸位賠罪。”
世家子弟就是要倒驢不倒架,哪怕赴死也要講究一個從容不迫視死如歸,遑論隻是去見一見房俊?
他是棒槌,又不是閻羅殿裏頭的閻王爺……
幾位好友不知道說什麽好,贊一句“少尹有名仕之風”?這分明都快要被房俊坑死了……
隻好應付了事。
獨孤誠跟着程務挺以及一幹巡捕房兵卒離開。那身影看似從容,實則若是留心,便可看出他微微顫抖的雙腿……
另一邊,家仆一溜煙兒跑到安康公主府,累得舌頭伸出老長,心髒都開蹦出來了。
見到獨孤謀将事情一說,然後便跪地“砰砰”磕頭哀求道:“公主,驸馬,救救吾家少主吧,那房俊吃人不吐骨頭殺人不見血,少主兇多吉少哇……”
獨孤謀無語。
安康公主歎道:“本宮去尋高陽怕是沒用,那丫頭心高氣傲,與我一向關系并不親近,不一定給我這個面子。不如,我去跟麗質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