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騎疾馳至碼頭邊,爲首的騎士看着窦德威張口說道:“大白豆,你特麽是不是活膩歪了?”
窦德威白皙的面容瞬間漲紅!
他身材高大英武,但是渾身皮膚白皙猶如女子,幼時便被玩伴嘲笑譏諷,取了一個“大白豆”的綽号,就連年紀相仿的豪門貴女都常常拿來打趣,使得窦德威深以爲恥!
窦德威怒道:“劉仁景,休要賣弄口舌,莫非以爲窦某好欺負?”
來者正是夔國公、官拜衛尉卿的劉弘基親侄劉仁景。
劉仁景與房家并不熟稔,但他與李績之子李思文相交莫逆。現如今李思文、長孫渙、程處弼等一幹房俊的交好之人皆未在長安,便輪到劉仁景糾集了一幫纨绔前來迎接房俊回京。
總不能讓房二哥冷冷清清的回到長安連點動靜都沒有吧?
劉仁景坐在馬上,不屑的瞪着窦德威:“你們窦家也就這點出息了,你欺負别人的時候就理所應當,别人欺負你就是以勢壓人,要不要臉?再者說了,我劉家相對于你們窦家來說算得了什麽呢?論等級論實力,你們窦家都是高高在上,怎地,反而裝起委屈來了?呸!沒卵子的貨色,真是丢進你家祖宗的顔面!”
窦德威氣得面如充血,差點炸了!
這劉仁景讀書不成,卻是酷愛刀棒,尤其這一張毒蛇可謂享譽關中,最是不留情面言辭犀利!
窦德威怎麽也沒料到此人能夠出現,打也打不過,罵也罵不赢,當真是晦氣!而且怎地這般巧合,自己想要跟武娘子親近一番,就碰巧遇到劉仁景這厮?
不過他此時也顧不得許多了,打不過也得打,否則明日他被劉仁景奚落侮辱卻不敢還手之事定然傳遍長安,還怎麽出去見人?
窦德威咬了咬牙,狠狠一揮手:“都給我上,打死打傷,算本公子的!”
身後的部曲勒馬護在他周圍,就待要沖向劉仁景。
“且慢!”
馬車内忽然想起一聲嬌脆的女音,清甜動人宛若天籁。
窦德威心裏一跳,就覺得哪怕此女醜比無鹽,隻是這一把嗓子就能讓人魂牽夢繞愛到骨子裏!那房俊當真是走了狗屎運,怎地就能擁有此等才色兼備的絕世妖娆?
腦子裏想象着把這動人的嬌軀壓在身下,聽着着宛如蕭管一般的嗓音發出婉轉輕吟……
人生至此,夫複何求?
隻聽馬車中的女聲清聲說道:“多謝仁景兄弟仗義,奴家感激不盡。隻是此乃我房家與窦家之事,奴家不想仁景兄弟牽涉其中,夫君稍後便至,一切便等夫君處置吧!”
劉仁景自是依從,大笑道:“武娘子何須客氣?小弟與二郎相交,自應肝膽相照兩肋插刀,又豈能坐視無恥之徒糾纏二郎家眷卻無動于衷?不過既然二郎稍後便至,小弟自然無不遵從。”
窦德威臉色又是一變。
怎麽回事,這武娘子等在這裏,劉仁景前來,難道俱是迎接房二的回歸?
他心裏一突,知道大事不妙。
之所以上前唐突佳人,固然是欽慕武娘子的姿色人品,想要憑借自己的容貌氣質試試看能否打動芳心。若是當真能夠得獲佳人芳心,便來個金屋藏嬌摟着佳人在府中快活一段時日,想必那房俊的怒氣也變過去了。
到底隻是一個侍妾而已,難不成那房俊還能因此使得窦家房家大動幹戈,兩敗俱傷?
但是他從來都不想直面房俊。
或者說是不敢……
房俊的棒槌性子天下皆知,若是讓其時候冷靜一下,定然不會做出什麽出格之事。但是現在直面相對,那厮沖動之下會幹出什麽?
想想窦德威都覺得膽寒。
若是早知道房俊今日就将回京,打死他也不敢如此肆無忌憚的招惹武娘子!
心中驚懼,窦德威就慫了……
色厲内荏的瞪了劉仁景一眼,窦德威撂下狠話:“窦某無意唐突佳人,今日便先行回避。不過劉仁景你給窦某等着,我倆之間的恩怨遲早要一一清算!”
言罷,一揮手招呼着身邊部曲就要離開。
這時候已經不是顧不顧及顔面的時候了,等到房俊回來,那就不是顔面的事兒,說不得自己身上就會少了哪個部件兒……
劉仁景哂然一笑尚未說話,馬車當中的武媚娘已然冷聲道:“窦公子何必急着離去?吾家郎君稍後便至,還請窦公子稍候片刻,與吾家郎君見上一見,論一論是非曲直。”
窦德威哪裏敢留下?
“武娘子說笑了,既是房二郎今日回京,你們夫妻自應團聚恩愛,吾等外人留在一旁豈不是大煞風景?改日,改日窦某定當親自登門,拜會房二郎,今日先行告辭……”
也顧不得四周傳來的譏笑,窦德威調轉馬頭。
武媚娘聲音清脆冷冽:“這可由不得窦公子,來人,将窦公子留下!”
“諾!”
幾名家将上前,冷笑道:“窦公子,吾家娘子有令,您還是乖乖的留在這裏吧!”
窦德威大怒:“就憑爾等幾人,也敢攔我?”
家将傲然道:“想必窦公子尚不知道這裏是誰家的地盤吧?”
在窦德威驚異的眼神之中,那家将振臂一呼:“武娘子要将此人留下,來人給我堵住了,切莫讓其溜走!”
“諾!”
“娘咧,早就看這個小白臉不是東西,招惹了武娘子還想跑?”
“咋滴欺負我們人少?你可真是長了一雙狗眼!來來來,兄弟們,武娘子有令,留下此人!”
“娘咧,等着二郎回來扒你的皮吧,慫瓜!”
……
呼呼啦啦,幾乎就是眨眼之間,剛剛還圍攏在外圍看熱鬧的碼頭的雜役、工匠、勞工,猛地一下就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吵吵嚷嚷,将對峙的三方全都圍了個水洩不通。
剛剛沒有得到命令,大家雖然心中冒火卻也不敢貿然上前,畢竟都看得出這個騎着高頭大馬的世家公子身份不簡單,不能憑白的給自己找麻煩。
現在有了武娘子的命令可就不同了!
武媚娘在碼頭之上所有的房家仆役、勞工當中擁有者無與倫比的威望!膽敢調戲武娘子之後還想從容離開?
想得美!
二郎馬上就要回來,依着二郎的脾性,這個小白臉怕是要完……
窦德威都吓傻了,這時候他才反應過來,這裏是房家灣碼頭,是人家房家的地頭!
裏三層外三層密密麻麻的人群使得窦德威頭皮發麻兩股戰戰,意識到自己捅了馬蜂窩。回頭想要跟幾個好友求救,卻發現一直待在一旁的于勝等人早已不知去向……
真特麽沒義氣!
窦德威忿忿罵了一聲,就聽到忽地有人大叫道:“回來了!”
“快看快看,二郎回來了!”
窦德威心底一沉,擡頭看去,隻見河道遠處數艘戰船乘風破浪風馳電掣而來,河面上的商船見狀紛紛躲避在一旁。等到越來越近,方才發現無數的戰船早已充斥着整個河道,遮天蔽日一般來到碼頭近前。
岸上的民衆全部發出一陣陣驚天動地的歡呼!
這裏的所有人都直接受惠于碼頭,更别說近兩年關中大旱正是房俊主持的灌溉水利使得糧食産量保持着正常水平,以及長安城内的排水溝渠建設,處處都彰顯着房俊“一心爲民”的高尚品德。
尤其是從江南傳來房二郎“萬家生佛”的事迹,更是讓房俊在關中尋常百姓之間擁有着無與倫比的聲望!
現如今,這位在外力之外的番邦異域都創下赫赫威名的房二郎重回長安,如何能不欣喜若狂?
窦德威臉色蒼白如紙。
之前他是看不起房俊的,一直認爲房俊就是依靠着老爹和陛下的支持,是個“幸進”的佞臣,根本沒有真本事,不過是運氣使然罷了。
但是現在看着河道之上遮天蔽日的戰船,聽着碼頭之上驚天動地的歡呼,他才陡然發現,原來人家房俊與自己簡直就是天地之差,完全不是同一個層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