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房秀珠娉娉婷婷的站在門内,笑盈盈的看着房俊。見到房俊抱着老四房遺義進了大門,便走上前去從他手裏接過老四,柔聲道:“二哥……”
小丫頭尚未及笄,卻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姣好的面容繼承了房家優良的基因,已然是少見的美人胚子。而且漸漸穩重起來,不似小時候那般人來瘋,假以時日,當是端莊賢惠的名門閨秀。
這個年紀的女孩子,比男孩子早熟一些,似乎心智每一天都在成長。
大姐夫韓王李元嘉拿着官府的紅契上門來,在父親和幾位宗正寺官員的作證下添上她的名字,才知道二哥花了幾萬貫買了幾千畝風水肥沃的良田,給自己做嫁妝。
大嫂杜氏便羨慕給房秀珠分析。
這年頭,女孩子手裏有嫁妝,到了夫家才會腰杆子挺直,不受氣。
原本房家雖然是當世名宦,卻實在沒有多少家底,大姐成親的時候聽母親說就沒有多少陪嫁,輪到自己,大抵也就是象征性的陪送一些禦賜之物,再加上幾間房子幾畝田。
若是未來的夫家是個尋常人家還好,畢竟有父親的名望鎮着,想來也會高看自己一眼。可是怎麽可能呢?依着房玄齡的官職威望,自己的夫家絕對不可能隻是尋常的人家。到時候若是沒有像樣的嫁妝,難免被夫家看輕了……
房秀珠對大嫂杜氏的話語很是贊同。
還好有二哥……
哥哥爲妹妹準備嫁妝的不是沒有,但是如同房俊這般出手便是幾千畝足以傳家的上等良田,可以說絕無僅有。
這跟有沒有錢沒關系,沒這個規矩。
隻此便可看出她在二哥心中的位置和重視程度。
有兄如此,尚有何求呢?
如此,見到了房俊,房秀珠自然是乖巧百倍,眉花眼笑。
“謝謝二哥!”房秀珠笑得眉眼彎彎,甜膩膩的說道。
房俊寵溺的摸摸小妹的雙丫髻,笑道:“哥有的,就是你有的,客氣個甚?”
許是上輩子沒有妹妹的緣故,若是隻論親厚遠近,一衆兄弟姐妹之中,就數跟小妹最親……
房秀珠便笑靥如花的再不說話。
盧氏站在廊前,看着他們兄弟姐妹親厚,心裏暖暖的很是慰貼,眼眶便微微有些發濕。
誰家的父母不願見到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子女親厚互相愛護呢?
于是如同房家這般的名門,反而越是因爲種種利益的分配導緻父子反目、兄弟阋牆。想要一家人和睦相處親厚友愛,是何等的難得?
想到此處,盧氏愈發覺得二兒子貼心。
能賺錢、有能耐,非但沒有半點驕奢跋扈的氣派,反而對自家的兄弟姊妹愈加照顧,隻是一味的付出給予,卻從不曾念叨什麽回報。家裏的好處都被他大哥占了去,将來老爺的爵位也是他大哥繼承,更是從未有過半句抱怨。
“母親……”房俊走到廊前,笑嘻嘻的給盧氏見禮。
盧氏滿眼寵溺,把兒子拽到身前,上上下下的大量,見到兒子似乎又壯實了一些,心裏滿意,嘴上卻埋怨道:“你個混小子,放出去就不記得家了是?都快将爹娘忘到後腦勺了,這個不孝子!還有啊,别總是成天闖禍,害得娘跟你爹提心吊膽的,馬上就成親的人了,總該學着穩重一點!”
“嗯!”聽着母親絮絮叨叨的呵斥,房俊沒有半點不耐煩,心裏反而很是溫暖,恭恭敬敬的聽着。
盧氏就很是滿意。
兒子在外面再有能耐又能如何?到了娘面前,還不是得乖乖的聽話,任打任罵!
“行了,趕緊進屋,你爹等你老半天了,有話跟你說呢。”盧氏拍了兒子的肩旁一下,說道。
“唉!”房俊答應一聲,又對一邊笑盈盈的杜氏見禮:“見過大嫂。”
杜氏趕緊回禮。
“大哥不在家?”房俊瞅了瞅,沒見到大哥房遺直的蹤影。
“你還不知道你大哥?被幾個好友叫去了,說是開個什麽詩會,不到深更半夜怕是回不來。”杜氏輕歎了一聲,說道。
杜氏并不是個有野心的,更沒什麽“望夫成龍”的念想。
以前還不覺得,隻是瞅着老二越來越出息,自家的夫君卻整日裏飲酒品詩不務正業,心裏難免幽怨。
正所謂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房俊對此沒什麽好說的。
房遺直這個人,就是典型的書呆子,沒有什麽上進心,對于人情世故也很是厭煩。即便是在家裏,存在感也低到極點。平素三五好友飲酒作文,那便是人生最大的享受和追求。
房俊覺得也挺好……
“前些時日南面的客商送來一些稀罕的東西,給嫂子準備了一些,待會兒讓媚娘拿給嫂子,喜歡的您就留着把玩,不喜歡就拿去送人情。另外還給大哥弄來兩個硯台,據說是漢朝的歙硯,我也不懂。”
“哎呦,那可謝謝叔叔了。”杜氏眉花眼笑。
二郎一向出手大方,能被他視作“稀罕”的東西,想必絕對是難得的好東西。更難得的是二郎對自己的尊重,并沒有因爲大朗的弱勢而削減半分,這才是更令杜氏欣喜的原因。
若是二郎不将自己這大房放在眼中,自己這個長媳的日子可就難過了……
房俊笑道:“一家人,還說兩家話?我進去跟爹說說話。”
言罷,便擡腳進了正堂。
自有盧氏領着杜氏、小妹迎接武媚娘,幾個女人相見,自是叽叽喳喳好一頓聒噪,鄭秀兒和俏兒則領着車隊前往庫房卸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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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的窗戶紙全都掀去換上了玻璃,正堂裏顯得很是明亮,光線很足,家具擺設上面就有了一種晶瑩的清輝。
一水兒紫檀木的家具,顯得大氣厚重。
房玄齡端坐在太師椅上,正端着茶杯抿着茶水,見到房俊進來,才放下了手裏的茶杯。
這屋裏的家具差不多都是房俊孝敬老爹的,都是出自自己的設計、柳老實之手,很有一種唐朝穿越到明朝的感覺。尤其是這個太師椅,房玄齡很是喜歡。
房俊走上前,在房玄齡面前跪地。
“孩兒見過父親。”
房玄齡面上沒什麽表情,“嗯”了一聲,說道:“起來,在家裏,不必拘泥這些禮數。”
“是。”
房俊起身,在房玄齡下首落座。
自有侍女輕手輕腳的奉上香茗。
“莊子裏一切安好?”
房玄齡問道。
房家家産不多,骊山的農莊差不多是最大的一處産業,許多家裏的老人都留在莊子上,是以房玄齡一向很關注。
老房是個重情的人,自是不忍自家跟随自己多年的老人吃苦。
房家便說道:“父親放心,一切安好。今年收成不錯,孩兒将佃租稅負全都折換成銀錢,攤丁入畝,這樣比較公平。而且莊戶家裏飼養的家豬都賣得不錯,這個年節大多過得很是寬裕。因謀逆案而有人傷亡的人家,孩兒也都給足了撫恤,父親勿需擔憂。”
房玄齡就很是欣慰的點點頭:“飼養家豬這件事,做得不錯!能爲莊戶百姓們開辟一個新的财源,這一點,比爲父強。莊子裏雖然都是些低賤的農戶,但畢竟是跟着咱家讨生活的,凡事要心胸開闊一些,做事要仁慈,爲人要寬厚。”
“是。”房俊恭恭敬敬的答道。
房玄齡續道:“至于攤丁入畝,爲父已然給陛下上了奏折,也經由政事堂讨論,不過并未有章程下來。大家的意思,還是對攤丁入畝這種新稅制有所擔憂,畢竟現有的稅制已然承襲了千百年,貿然更改,恐引起天下震蕩。陛下比較中意你的意見,擇取一地,選爲試點,試行幾年,看看成敗厲害,再做取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