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這樣的臣子,才是皇帝喜歡的臣子。
對于那些急于向太子表忠心的,皇帝其實心裏膩歪得很。老子還沒死呢,你們就急着改換門庭,是不是老子多活幾年擋了你們的路,你們還要把老子給趕下台?
太極殿裏氣氛很融洽。
程咬金隻是淺淺的試探了一下皇帝,便偃旗息鼓,轉而說起此次房俊搞出的事件,坊間是如何評價。他嗓門大,說話的語氣也大大咧咧的,氣氛搞得很活躍。
聽着民間百姓以及衆多勳貴豪門都打算在試驗的那天趕去骊山,李二陛下不禁也有些心動,提議道:“不如到時候咱們君臣幾個,也去湊湊熱鬧?”
房玄齡吓了一跳,再也不能玩深沉了,趕緊說道:“陛下三思!據臣所知,此次趕往骊山的人數,怕不低于上千之衆。人多手雜,誰也不敢擔保會否有居心叵測之輩藏匿其中,即便再多的禁衛,也護不住陛下的周全!”
别人或許會贊同皇帝陛下與民同樂,房玄齡卻差點吓死!
那骊山農莊就是自家的地盤,若是陛下在哪裏有個三長兩短,自己可就是天大的罪過,這不是那老房家上上下下上千口人的性命的開玩笑?
萬萬使不得!
長孫無忌撇撇嘴,說道:“玄齡啊,你這人最是無趣!屆時人山人海定然非常熱鬧,陛下有多少年沒有與民同樂了?大不了到時候臨時搭建一個觀禮台,派駐重兵在四周把守,絕對萬無一失。”
萬無一失你個腦袋!
房俊差點罵娘!合着不是去你家是吧?真是站着說話不腰疼!
不過回頭看到李二陛下躍躍欲試的神态,房玄齡也無語了,感情這位皇帝玩性大起,還真打定主意去了?
再阻攔,怕是真就惹惱了李二陛下,房玄齡愁的不行,陡然現若是魏徵那個老家夥在就好了,有他在,皇帝估計連提都不敢提這茬,否則,魏徵絕對能噴皇帝一臉……
死就死吧!
房玄齡萬般無奈,不過就算是死,也得拉個墊背的!
“陛下既是心意已決,微臣亦無話可說,隻是這安保措施,一定要周密計劃,确保萬無一失才行。放眼長安,戰鬥力最高的部隊,便是神機營,若能由神機營護衛左右,方是萬全之策。”
你長孫無忌不是說萬無一失麽?
那行,派你兒子去保護陛下!真有了什麽差池,我房玄齡沒好果子吃,你長孫無忌也得把兒子搭上!
長孫無忌沒料到房玄齡居然如此陰險,玩了這麽一手!
長孫沖那可是他最看重的兒子,整個長孫家的未來希望所在,長孫無忌怎能讓長孫沖置于如此險地?
可是他話依然說在前面,這時候卻無話可說了。
說其實這事兒很危險,剛剛我跟皇帝說着玩兒呢?還是說我兒子不行,恐怕不能護衛皇帝安全……
本想坑一把房玄齡,不料将自己陷入進退維谷的境地,心裏暗罵房玄齡老狐狸,着實陰險!
既然連長孫無忌都說不出拒絕的話語,房玄齡也已同意,旁人自然不會多事,這事兒就這麽定下來。
十日之後,大唐皇帝駕臨骊山,觀看房俊的“孔明燈一号載人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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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是說,陛下将會親臨骊山?”
侯君集端坐在榻上,上身微微前傾,雙目灼灼的盯着面前的漢王李元昌。
因縱兵擄掠高昌國都之事,侯君集被禦史彈劾,證據确鑿,被李二陛下革去官職,押入大牢,并且沒收了大量在高昌國的非法所得,這令侯君集非常不滿。
出獄之後,便閉門謝客,整日裏在家中飲酒,頗爲消沉。
在他想來,自己好歹是跟随陛下打江山的老臣子,忠心耿耿,多少次拼死血戰,才爲皇帝打下來着錦繡江山。更别說那高昌國本就是自己揮軍平定,如此揚威異域開疆拓土的功績,不封賞便罷了,居然因爲搶掠了幾件珠寶财物,便将自己革職下獄,實在是過分!
皇帝對待自己,有所不公,這性情也委實涼薄,怪不得當年能一狠心将自己的兄弟統統幹掉。這要是哪一天咱再不小心觸怒了皇帝,估計殺自己的時候連眉頭都不會鄒一下,更不會想起這些年咱鞍前馬後拼死拼活的功勳……
而漢王李元昌,則是對李二陛下不滿已久。
李元昌是高祖李淵的第七子,李二陛下的異母兄弟。
世人皆稱其是皇室之中最出類拔萃的才子,其書法受之史陵,祖述羲、獻,童年之時便以深有造詣。善行書,又善畫馬,筆迹妙絕,畫鷹鹘雉兔,當時佳手歎服。博綜技藝,頗得風韻,自然舉,其水平甚至還在閻立德、閻立本之上。
而且此人頗有勇力,弓馬娴熟,是難得的文武雙全。
隻是李元昌跟李二陛下一向不親近,他小時候就是跟着李建成的屁股後頭玩的!玄武門一場喋血驚變,李二陛下将李建成和李元吉都給幹掉了,當時身在封地的李元昌嚎啕大哭,在府邸之中設祭招魂,祭奠李建成。
李二陛下雖然事後知道此事,卻沒有對李元昌如何,隻是難免心中膈應。
貞觀五年,李元昌授華州刺史,在任上幹了些違法亂紀之事,被李二陛下親自下手敕責罵,心中愈不忿。
此次将近年關,李元昌回京朝見,去了一趟東宮,知曉李承乾現在儲位堪憂,朝堂之上暗潮湧動,便存了别樣心思,前來尋侯君集。
“千真萬确,此事剛剛決定,想來絕對不會輕易更改。”李元昌壓低聲音說道。
侯君集心裏跳了一下,一股難言的燥意席卷全身,令他有些嘴唇幹,咽了口唾沫,狀似不解道:“便是陛下去骊山,與某有何關聯?王爺知道的,某被陛下責罰,不可能随駕前往。王爺若是想要擺脫某爲您說項,可是找錯了人。”
實則他心裏明明白白,李元昌所指之意究竟爲何,更知道李元昌剛剛從東宮而來。
隻是這等潑天的幹系,豈敢輕易表态?
李元昌不以爲意,咬牙道:“太子仁厚,異日必是明君,天下臣民莫不敬之!可那魏王李泰,卻狡詐陰險,兼且性情刻薄,若是一朝爲君,你我這等東宮舊屬,必是凄涼下場,絕無幸理!将軍一生戎馬,刀頭舔血死中求活不知多少次,向來雷厲風行處事果斷,其中道理就算本王不說,想必你也自能做出決斷!本王言盡于此,何去何從,将軍但請考慮周祥。”
言罷,起身邊走。
侯君集神情恍惚了一下,趕緊說道:“且慢!王爺此去,可是回東宮?”
他不确定,這件事情到底是不是太子之意!
想來太子一向優柔寡斷,怎地陡然之間敢于做出如此決定?
李元昌自然知道他話裏的意思,這是在确認自己此來,是否受了太子之意。
“将軍向來被太子倚爲臂膀,這等要是,本王豈敢冒充?不過本王現在并不回東宮,而是去一趟趙國公府……”
“趙國公府?”侯君集大吃一驚,渾身一震,不可置信的看着李元昌。
李元昌很滿意侯君集的反應,微微一笑,說道:“若是沒有一個能夠統禦群臣的大人物,到底還是有些麻煩……”
說完,再不停留,大步離去。
侯君集端坐依舊,隻是神情卻以浮現一抹狠厲!
對于李元昌,他毫不懷疑。
這人跟陛下有大仇,一向對于當年玄武門之變怨念頗深,從來都不肯表态依附于陛下,哪怕陛下登基爲帝,執掌天下!
對于仁厚的李承乾,卻是實打實的支持……
況且,現在不是考慮真僞之時,要的問題,是這件事到底做得還是做不得……
出身市井的侯君集,身上那股子痞賴狠辣的盡頭從未消失,這從他敢于縱兵擄掠高昌,視軍法如無物便可看出其桀骜不馴的脾性!
這世間,就沒有我侯君集不敢做的!
既然你不念昔日恩義,那就休怪我今日無情!
問題的關鍵,隻是冒着這麽大的風險,事後我能得到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