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陛下倒不至于以爲房俊跟叛軍一夥,沒動機……
見他神情異樣,問道:“發生何事?”
房俊猛然想到,這個阿史那結社率居然是叛軍,那麽自己剛剛将高陽公主藏身之處告訴他,豈不是将高陽公主送入虎口?
房俊臉都白了!
幾乎可以想見,高陽公主落到這個窮途末路的家夥手裏,下場必是慘不忍睹……
房俊猛地一轉身,顧不得腿傷,踉跄着飛奔出去,一面大吼道:“高陽被那賊子捉了!”
李二陛下面色大變,剛才兵荒馬亂的,一時竟未想起高陽公主以及晉陽公主昨夜在飛霜殿安寝,而叛軍正是由飛霜殿那邊的開陽們進入……
一想起自己兩個閨女落到阿史那結社率手裏,李二陛下再也不淡定了,剛剛一副談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做派瞬間消失,暴喝到:“速速前去救援公主殿下!”
“諾!”
禁軍轟然應諾,李君羨帶着一隊人追着房俊的腳步,留下一隊人收拾殘局。
大唐立國一來,雖然如同此次的叛亂極少發生,但是這些禁軍都是征戰四方的剽悍之士,眼前的情況算是小打小鬧……
房俊瘸着一條腿,身上的幾處刀傷疼得直呲牙,也不知是累的還是疼得亦或是心裏害怕,身上汗水涔涔而下。
飛快的強忍着痛楚,跑回星辰湯這邊一看,那炕闆已被掀開,黑乎乎的炕洞裏空空如也。
房俊眼前一黑,最擔心的情況發生了……
連忙回頭,正巧遇見一隊士兵押解着一個叛軍從面前走過,房俊一愣,這裏怎麽還有叛軍?
心裏一動,一瘸一拐走過去問道:“這人從哪裏抓的?”
爲首的兵卒顯然是識得房俊的,恭聲道:“是在禦馬廄那邊,叛賊剛剛搶奪了馬屁逃了,殺傷了很多弟兄,這人因爲臀部有傷,騎不得馬,被抛棄了……
他話還未說完,眼前的房俊已經飛快的向禦馬廄那邊跑去。
禦馬廄距離星辰湯不遠,轉瞬即到。
等到了地方一看,差點氣得罵娘!
阿史那結社率這貨太壞了,不僅搶奪了大量禦馬廄的馬匹,還把還不及帶走的禦馬全部砍死砍傷,禦馬廄中污血橫流、殘肢處處,不少仍未死去的禦馬痛苦哀鳴、掙紮翻滾。
不少兵卒正在四處搜索,看有無漏網之叛軍。
作爲最愛馬的民族,突厥人生來在馬背長大,對馬匹最是親厚,如同兄弟般相待。
阿史那結社率此舉,簡直就是突厥人的恥辱!
而且很缺德……
讓追兵一時無馬可追。
房俊拖着傷腿,五内俱焚。
隻希望阿史那結社率沒有喪失理智,明白挾持高陽公主作爲人質會讓他的生機大大增加。可即便如此,那個宮女秀玉怕是也難逃厄運,死都是最好的結果……
都怪自己!
幹嘛就告訴阿史那結社率高陽公主的藏身之處呢?
真是嘴賤!
若是高陽公主與那宮女秀玉遭遇不測,房俊會一輩子都内疚,一輩子不能原諒自己!
正懊惱之間,耳中突然傳來一聲馬嘶,中氣十足、音域優美……
房俊如聆仙樂,瘸着腿跑到最外側的一間馬廄,一把推開門,就看到一匹淺棕色的駿馬,似是聞到隔壁同伴的鮮血味道,正昂首悲嘶,四蹄刨着地,焦躁不已。
這匹馬并不十分高大,很體型勻稱結實,頭型很漂亮,前額稍短而寬、成楔型,臉的側面有些凹陷。眼睛特别地大而且突起,此時有一種深遂且流露感情……
背短而直,鬐甲長且突出,肩膀強壯,頃斜角度良好,鬐甲突出,馬尾靈活的甩來甩去,高高翹起。
這特麽是一匹正宗的阿拉伯馬!
這種馬以吃苦耐勞和富有持久力聞名于世,是世界是最着名的耐力賽馬種,是世界耐力賽奪冠主力馬種。
房俊也不管怎會有這麽一匹“漏網之馬”,走進馬廄,一手拎着刀子,一手解開缰繩,将它牽出馬廄。
這馬剛剛還焦躁不已,這時候卻異常溫順,任由房俊跨上馬背。
這個動作讓房俊疼得一哆嗦,卻也顧不得許多,雙腿一用力,夾着馬腹,一手扯着缰繩,駿馬便“得得得”的跑出禦馬廄。
出了日華門,手裏的橫刀刀背狠狠的抽在馬臀上,駿馬吃痛,“希律律”一聲長嘶,奮起全力,四蹄翻飛,狂奔而去。
這時候李君羨也到了禦馬廄,一看滿地死馬,頓時目眦欲裂,大吼道:“趕緊找馬!”
今夜犯阙雖然有驚無險,但他的責任巨大。
“百騎”最主要的任務是宿衛禁宮,結果陛下差點被叛軍害了;另一個任務是刺探軍情,結果叛軍殺到眼皮子底下還懵然不知……
這也就是李二陛下,雖然說不上心慈仁厚,但胸懷大氣,不會因他的失職而大肆誅連。若是換了以往脾氣暴躁的皇帝,全家抄斬都有可能……
若是在讓那群突厥崽子跑回草原,他李君羨幹脆自己抹脖子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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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俊策馬一路狂奔,沿着山道就下了山。
到了山下,卻是毫不停留,向着新豐城左側的那條官道就追了下去。
阿史那結社率等人刺殺不成,必然一路北返草原,隻有到了那裏,才是海空憑魚躍,天高任鳥飛,随随便便找個小部落一躲,誰也找不到他!
而北返草原,就隻有這一條路。
因爲,新豐城附近,隻有一個渡口可以度過渭水!
房俊早已因失血過多而疲憊不堪,腦子甚至一陣陣眩暈,身上的傷口已經漸漸麻木,可他緊緊咬着牙,一刻也不停留,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追上去!
哪怕用自己的命,也得把那兩個女孩子救回來!
無盡的懊悔像是毒蛇一樣啃噬着房俊的良心,他不能坐視兩個花兒一樣的少女因爲他的愚蠢而凋謝,死也不能!
駿馬一路狂奔,卻是不出汗不氣喘。
阿拉伯馬的優點就是耐力出色,雖然絕對速度不快,但是絕對持久!
眼前渭水在望!
房俊的心卻沉了下去……
自此也未追上阿史那結社率一行人,隻有一個解釋,對方早有預案,事先必是在渭水之畔備好舟船,及時擺渡過河。
果不其然,等到房俊一路狂奔至渭水岸邊,隻間河水茫茫,兩岸蒼蒼,哪裏有叛軍的身影?
房俊死死咬着嘴唇,咬破了唇皮鮮血流入嘴裏亦自不覺,兩眼都充滿了血絲。
雖然身體已經快要堅持不住,傷口再次崩裂開,馬背上一片血糊糊的,但他依舊緊咬牙關,告訴自己絕對不能放棄!
隻要追下去,那就還有一絲希望!
若是放棄,那就萬事皆休……
房俊騎着馬,瘋了一樣沿着河岸向上遊狂奔,哪裏有一個村落,或許可以找到渡船。
天不負苦人心!
直奔出十數裏,上遊處晃晃悠悠一葉扁舟順流而下。
房俊大喜,手舞足蹈的将那小船招了過來。
之前離得遠,那船家以爲有客上門,所以向岸邊靠過來。待到得近前,看清楚房俊一臉血污、情形狼狽,頓時吓了一跳,以爲遇到逃跑的歹人,吓得連忙操舟,又往河中間劃去。
房俊大急,伸手摸索了一下,本是想找銀錢的,卻摸到了裝着侯爵印绶的銀魚袋,也顧不得許多了,用盡力氣向那穿上擲去,大叫道:“某乃是朝廷命官,奉命緝拿盜賊,汝且快快靠岸!”
還好準頭足夠,那銀魚袋正巧落在船上。
船老大居然是個識貨的,撿起來一看,吓了一大跳,這是個大官啊……
這個萬萬不能得罪,若是事後追責起來,自己豈不是要遭殃?
隻得又把船劃到岸邊。
房俊從馬上跳下來,卻因爲失血過多,雙腿一軟,“噗通”便跪在地上……
船老大吓了一跳,趕緊也跪下來,都快吓哭了:“侯爺,小老兒當不得啊……”公子許說嗯,求月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