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将房俊逼到牆角。
他下首那位形容猥瑣的中年人,聞言笑道:“房二郎名震關中,拳腳無敵,想來必是揮拳頭才是長處……”
這二人你一言我一語,似乎若是房俊敢動手打人,便是承認自己是個不學無術有辱斯文的敗類莽夫。
高陽公主唇角微挑,斜眼睨着房俊,心中暗暗得意。
任你房俊再是嚣張,打架沒人打得過你,可若是講道理,你可就不行了……
李治卻有些尴尬,更有些不悅。
他怕房俊與自家姐姐爲難,丢了皇家臉面,便出面轉圜。可這個褚彥甫實在可惡,居然打斷自己的話語,将所有的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他身上,看似是爲皇姐鳴不平,實際是想出風頭吧?
這人着實讨厭,其心可誅!
李治雖然年幼,但生于帝王之家,耳濡目染各種勾心鬥角陰謀詭計,比之同齡人成熟得多。
一瞬間,便将這褚彥甫打入“壞蛋”的行列,心裏卻是希望,這位傳說中“二愣子”的便宜姐夫最好是很揍他一頓才解氣……
岑文叔心裏也自是不悅。
他是東道,若是這酒席不歡而散,剝得自是他的臉面。
自己已經出言提醒,可這褚彥甫卻依舊我行我素,混不将他放在眼裏,岑文叔如何不惱?
最可惡是那猥瑣文士,居然煽風點火,你特麽真以爲房俊會在乎什麽名聲,不敢揍人?
眼角瞥見身邊身影一閃,岑文叔吓了一跳,回頭去看,卻是那房俊依舊站起身來,連忙伸手拉住房俊的袖子,急道:“二郎,稍安勿躁……”
房俊站起身,輕輕拍了拍岑文叔的肩頭,笑道:“明府還未給房某介紹,這位漂亮的公子是誰?”
說着,眼睛微微眯起,上下打量着褚彥甫。
他倒不是想先探知這人的底細,看看揍完之後是否會有什麽後果……便是親王說打也就打了,可曾在乎過什麽後果?
他隻是覺得此人很讨厭,簡直讨厭到極點!
試想,任何一個男人在跟自己的未婚妻吵架的時候,出來一個陌生男人站在未婚妻的身邊跟自己作對,心情會好的了?
怎麽着,你這混蛋還想在那辯機之前,便送老子一頂帽子戴戴?
簡直找死!
熟悉房俊的人才會知道,他若是火冒三丈怒不可遏的樣子,反倒沒事,心中火氣撒出來也就完了;可若是這麽一副陰仄仄的神情,那可就是記上仇了,不說不死不休,那也是恨之入骨!
他這眼神恰好被高陽公主看見,芳心頓時一突。
這眼神,好猥瑣啊……
她不知房俊的性格習慣,卻始終以爲房俊是個兔子……
這褚彥甫乃是“侍書”褚遂良的長子,書香世家、飽讀詩書,自然有一股儒雅溫潤的氣質,兼且長得清秀俊朗、儀表堂堂,正是高陽公主所欣賞的那一類型,看在眼中自是覺得極其出色。
這時見到房俊的眼神,心說難不成這個房俊也“看上”褚彥甫了?
我的天……
高陽公主不敢想下去。
岑文叔無奈,隻得介紹道:“此乃陛下身邊侍書登善先生的大公子……”
登善是褚遂良的字,因其飽讀詩書文名顯赫,便尊稱其爲登善先生。
可房俊哪裏知道這麽?
在記憶裏搜了一圈兒,沒想到哪個人叫“登善”的,既然不是熟人,那更好辦了……
“登公子……”房俊說道。
衆人聞言,全都是一臉懵逼。
登公子?
叫誰呢?
褚彥甫也有些茫然,左右瞅瞅,沒有姓“登”的啊……
“噗嗤……哈哈哈……”
高陽公主早已把巴掌大的小臉埋在自己的雙手裏,刀削也似的肩膀一抖一抖的,苦忍着笑,卻還是不可遏止的笑出了聲。
在場諸人,也隻有她才深刻了解這個房俊到底有多麽不學無術,所以她才知道,房俊既不是口誤,也不是故意爲之,而是他根本不知道“登善先生”是誰,以爲人家就是叫“登善”……
李治眨巴眨巴眼睛,像是明白了什麽,也笑吟吟的坐下了。
自己這個姐夫,果然“給力”,一張嘴就把褚彥甫給羞辱了……
果然厲害!
岑文叔似乎也明白了什麽,哭笑不得的搖頭歎息,心說今日怕是要鬧大……
褚彥甫先是有些茫然,不知房俊所喚“登公子”是何人,可是見了高陽公主和李治的神情,頓時明白過來。
特麽的,這個房二棒槌居然敢給自己改姓了?
自己明明姓“褚”,你卻喊我“登公子”,是在諷刺我家父子不是褚家子孫麽?
這簡直是奇恥大辱哇!
他卻是不知,其實是他誤會了……
事關自己父子聲譽,褚彥甫當即怒不可遏,拍案而起,大怒道:“房二,汝太過分了!”
房俊不明白這人爲何如此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不過也不怕他,親王都打了,何況你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魚小蝦?我連你那老爹“登善先生”的名字都沒聽過,你小子起碼喊一句“我爹是李x”也比較有氣勢啊……
誰給你的勇氣,就敢在我面前大呼小叫?
房俊就對着褚彥甫笑:“汝可能不太了解某的性格,某爲人處事,能動手的話那就盡量别吵吵……”
“砰”
“稀裏嘩啦”
褚彥甫和岑文叔同時站起,不小心帶翻了身前的案幾,打翻了碗盤,湯湯水水灑了一地。
岑文叔急急忙忙拉住房俊的衣袖,好言相勸道:“二郎……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這房俊怎麽就這麽棒槌呢?
說打就要打,這什麽脾氣啊!跟這種人坐在一起那簡直就是煎熬,太野蠻了……
褚彥甫若是挨頓揍,他可如何想褚遂良交代?
自己的兄弟岑文本爲了将褚遂良拉攏到吳王這一邊,可是費了老大的力氣,難道被自己一頓酒席就被趕到對手那邊去了?若是如此,自己可要被兄弟埋怨死了……
不過他也滿腹疑惑,那個“勒石記功”的妙計可是真真切切幫了吳王殿下的大忙,這個房俊難道不是吳王殿下這一邊的嗎?
褚彥甫站起來,則是真的怕房俊揍他。
房二的威名他可是如雷貫耳,雖然面上一直都是不屑的神情,實則心裏着實心虛,所以一直都是拿話在擠兌房俊,隻要這貨不動手,那憑借自己的才智學識,必能在高陽公主面前露臉。
可是房二的“棒槌”屬性他還是沒有清醒的認識,本以爲已經拿話将房俊擠兌到牆角,可哪知道這貨站起來就要打人?
能動手就盡量不吵吵?
這特麽什麽話啊,簡直是個渾人……
房俊看着一臉慌張的褚彥甫,哈哈一笑,一臉鄙夷的說道:“不過某今日心情好,不跟汝動手,就跟汝來講講理,某要以德服人!”
高陽公主一臉呆滞,左看右看想看看房俊到底是那根筋搭錯。
褚彥甫是誰?
雖然年紀不大,那可是長安城裏有名的清談之士、飽學之儒,其學識便是其父褚遂良同大儒孔穎達都頗爲贊賞。
日頭打西邊出來了嗎?木讷拙言、不學無術的房二居然要跟褚彥甫講理……
連“登公子”這樣的稱呼都叫的出來,房二啊房二,你果然是一朵奇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