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逸的三姨奶奶家住齊魯省西邊的鹽都市,離丹霞市并不是很遠,鹽都市現在雖隻是一個地級市,但在古代,那可是要地啊!鹽産區,霸主劍指天下之後必争之地,素來富饒,現如今城市裏面的古建築還是随處可見。
姨奶奶家爲金姓,世代經商,家境殷實,但不怎麽待見親戚,尤其是窮親戚,老柳夫婦剛結婚那幾年,每年都還來鹽都市走動一下,後來見金家都不怎麽搭理他們,後面也便不再去了。
但是今年不同,姨奶奶得了肝癌,已經是晚期了,估計這将是她在這世上過的最後一個春節,他們不拿老柳當姨侄子看,老柳覺得自己應該主動一點,去看望一下,權當是見老姨娘最後一面。
老柳本來是琢磨着自己跟老伴去就行了,後來一想,反正阿逸放假在家,不如帶上他,兒子現在是他唯一開心的資本,順便也讓姨奶奶瞧瞧,阿逸已經長這麽大了,上大學了,雖沒有鄙視他們瞧不起人的意思,但人都有那麽一點虛榮心嘛,誰都不想當矮騾子,老柳苦了一輩子,但兒子有出息,自認爲此番去姨奶奶家也不至于太沒面子。
柳逸本來是不想去的,老柳有些失望,現在突然又說想去了,這叫老柳很是開心,居然破天荒的包了一輛面包車,從丹霞市包車去鹽都市,哪怕是面包車,也要四百塊大洋,可見老柳這次是真的咬牙割肉了。
“福來啊,你這孩子,來就來嘛,買啥東西,家裏東西多的都吃不完!”姨奶奶面黃肌瘦,但穿着依舊奢華,和她家的宅子、裝飾很般配,她家雖不是别墅,但屋内布置不比别墅差多少。
大house裏面還有一些人,但他們擡眼看了看老柳夫婦和柳逸之後,便不再搭理他們,繼續聊他們的,一個個正襟危坐,氣派不亞于阿拉伯王子、石油大亨之類的。
“姨奶奶,這是阿逸,您還記得嗎?他上小學的時候,我帶他來過一次!”姨奶奶家的人依舊冷漠,但老柳看到昔日那肥的跟母豬的老姨娘已經被癌症折磨成曬幹的臘肉了,也便不再計較,開始介紹柳逸,希望自己的兒子能給老人帶來一份快樂。
“阿逸?哦,想起來了,都長這麽大了?呵呵,我記得他那個時候很調皮啊,哎,正是歲月不饒人啊,一晃他都長這麽高了!”姨奶奶在夏貴蘭的攙扶下,慢吞吞的坐到她那鋪着人造虎皮的大沙發上,擡起幹癟的雙眼,盯着柳逸看了一會,随即搖頭苦笑。
“是啊,他都上大學了!”說到兒子,老柳比較有精神,似乎周圍的人拿不拿正眼看他都所謂了。
“是嗎?濱湖大學?”姨奶奶樂呵呵一笑。
“是啊,今年剛上的!當時他可是考了我們省的文科狀元啊!”老柳不顧夏貴蘭的橫眼,仍舊不低調,他這輩子就這點驕傲的資本了,哪能不讓他說?但夏貴蘭還是覺得要低調一些,哪有自己誇自己孩子的。
“是嗎?那你也算是苦到頭了!”姨奶奶很意外,大概是沒有想到小時候那麽頑皮的孩子居然還能考上濱湖大學。
“這年頭就算是考上京都大學也不一定有用,沒有關系的,出來之後還是進私企!”果然,老柳的粗大喉嚨惹來别人打臉了,坐在不遠處的一個中年人溫文爾雅的笑着。
“私企也不一定就不好,效益不錯的私企,待遇和福利也過得去了,就是沒啥權力就是了!”坐在他對面的中年女人搭腔了,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感覺。
這兩人老柳一家并不陌生,是姨***兒子和兒媳婦,金梁和董小燕,姨奶奶足下有三女一兒,三個女兒都有自己的公司,做的很大,很有錢,兒子便是這金梁了,繼承了金家所有的家業,又有三個姐姐罩着,一直以來都是風生水起,而他老婆董小燕則是在機關單位上班,家人也都是在機關單位,權力不大,但早已自視爲上層階級了。
“等他畢業了,你們帶帶他不就行了?咱們可算是真正的親戚,應該互相幫助的!”人到暮年,其言也善,姨奶奶總算說了句有利于老柳家的話。
“這個問題不大,到時候畢業了直接來找我們就行了,别的不敢說,一個月五六千塊還是沒問題的!”董小燕發話了,說話之時,自始至終,她都沒有擡眼看柳逸他們一眼。
“嗯,這個是沒問題的,但是跟我們混飯吃,本事也是要有的,工作能力是其次,态度是關鍵,最起碼說話不能那麽大聲,我最讨厭别人大嗓門了,一看就是山溝裏出來的,沒啥檔次!”金梁抛下一句,便不再看這邊,繼續跟董小燕竊竊私語。
聽了這話,老柳自然明白,他這個大表弟是在嫌他先前說話太大聲了,心中有火,可是轉而一想,說不定日後阿逸畢業了找不到工作,真得求着他,爲了孩子,還是忍了!
老子能忍,兒子不能忍,柳逸早已經心中不快了,他是爲了擺脫莫妮卡,才賞臉來這裏一趟的,這金家也太過于瞧不起人的。
若不是看出老柳對姨奶奶還頗有幾分親情,他早已經出手了,敢在他面前擺譜的人,絕對不會有好下場。
不出手傷人,并不代表他不會給這對自以爲是的夫婦顔色看。
“你說什麽?你年底去南邊的時候還玩雙飛雁了?你的保證呢,不是說已經戒了嗎?”片刻功夫,隻見董小燕突然大吼起來,丈夫吃喝玩耍花多少錢她都不在乎,但玩這個,她很不能忍。
“你是怎麽知道的?”金梁愣了愣,這事他做的很隐蔽的,老婆大人是怎麽知道的?
“你他娘的的剛剛自己說的啊,我看這日子你是不想過的!”董小燕咆哮一聲,将手中的青瓷茶杯哐當一聲扔在了地上,瓷片亂飛,茶水四濺。
照理說,爲了顧全面子,遇到這種事,人前且不談,等晚上關起門來再好好算賬,這是官太太和富太太的必備素質,誰家的貓兒不偷腥?都這麽鬧的話,估計早就離了。
但董小燕實在是忍不了,每次都有金梁的保證,但每次他都再犯,另外,她壓根就沒把柳家三口看在眼裏,權當是家裏沒人了。
“我自己說的……”金梁傻住了,怎麽可能,自己這些年在外面如魚得水,全靠這張嘴,該講的話說到天花亂墜,不該講的話絕對不漏一個字,今天又不是啥重要場合,腦子一直閑着呢,怎麽會說漏嘴呢?剛剛明明是在談今天貴客臨門,應該怎麽招待,怎麽拿好處的事情,爲什麽會突然提到南邊之旅,而且還是提了那事兒。
“好了好了,别鬧了,一會不是還有客人來嘛?有事回頭再說!”姨奶奶站起來,咳嗽幾聲,開始做和事老,兒子那點事她老人家心中有數,于是拿客人來壓一壓兒媳婦。
至于老柳夫婦,則是對視一眼,目光中滿是鄙夷的神色,剛剛還在說,最讨厭别人大嗓門了,現在誰嗓門大?豬鼻子插大蔥。
“晚上再跟你算賬!”董小燕冷哼一聲,比起這個,今天的客人的确很重要,不但事關金家,更是關乎董家,董小燕選擇了隐忍一會,不過隻是一會,這事絕對沒完,現在外面的姐妹都在說她,連老公都管不住,是姿色不在了,還是管教手段不夠?
“好了,我們今天還有貴客,要不你們留下來一起吃飯?”金梁到現在還沒反應過來,自己怎麽就說漏嘴了呢?不過他很老道,爲了不讓柳家三口再看笑話,他開始繞着彎子下逐客令。
“不了,我們就是來看看姨奶奶,這就走!”老柳起身,高聲說到,這話都出來了,還留下來吃飯?他雖窮,但臉皮還沒那麽厚。
“你這孩子,好不容易來一趟,就留下來吃頓飯呗……”姨奶奶拉了拉老柳,但也并沒有強留的意思,大概是覺得就這麽讓姨侄子走了,有些不好意思,但今天的客人實在是太重要了,留他們在,萬一節外生枝,那對金家可不利,和姨侄子比起來,兒子的事業更重要。
“那……你們是坐車過來的?要不我派輛車送你們回去!你們在外面等一下,我打個電話,很快!”金梁煞有其事的開始打電話。
“不用了,我們包車來的,車還在外面呢!”老柳擺擺手,已經開始往外走了,他就沒打算在吃飯,來一趟是跟老姨娘告個别,沒多想啥。
老柳一家剛要出門,門外出現了三輛豪車,見狀,金梁急忙迎了出去,再也沒空搭理柳逸他們了。
“陳總,哎呀,有失遠迎,有失遠迎!”金梁沖上去打開第二輛車的車門,高聲逢迎着。
“金老闆客氣了,聽說弟妹的廚藝十分了得,今天我可是帶着空肚子來的啊!”下車之人,柳逸認識,老柳夫婦也認識,正是前幾日去他家送禮的陳元财,叫老太爺叫的老柳舒服的不行的那個。
“他?這就是小梁子說的貴客?!”老柳頭大,貴客?好像沒貴到哪裏去啊,前兩天還叫他這個窮鬼老太爺來着。
“走,我們回去!”柳逸笑了笑,拉上老柳夫婦,準備閃人,剛剛已經用控心術教訓過金梁了,夠了,再不走恐怕又要打他的臉了。
“柳總?柳總,您怎麽會在這裏啊!”柳逸想躲,哪那麽容易,陳元财雖是趾高氣揚,但常年在商場打滾的他早已經鍛煉出耳聽六路眼看八方的能耐,一看到柳逸的身影,他立馬是飛撲過來,從領導視察的架勢變成一副奴才的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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