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九日清晨,這天正值陽光明媚之時,北伐軍已經陸續地撤出五丈原轉向天水段谷,而且負責進攻安定的馬岱也在幾天前留下了一座空營于夜間全部撤出。</p>
途中,姜維率領本部第十三營以及魏延所部第四營和第十二營于大軍前部擔當先鋒之責,并且兩人一前一後緊密相連,倘若姜維所部受到敵軍突襲進攻,魏延就可以馬上做出反應穩住陣腳排開反擊陣勢。</p>
在前頭帶領先鋒騎兵的姜維此刻十分警惕,這或許是征戰多年以來久而久之所形成的下意識的舉動,即使是進入了自己所打下的地區範圍之内,他也并沒有任何放心的意思,如果他是郭淮的話,自己一定會以一支幾千人的尖兵繞路到他們的背後抵達段谷設伏,從而達到最大殺傷的程度。</p>
一旁的甯随看着沉思的姜維不覺開口向其問道:</p>
“伯約,在想什麽呢?”</p>
“………沒,沒想什麽,就是總覺得這一路上太順了些。”姜維聽着甯随的發問,心中的忐忑不安更爲強烈,但卻又不知道是哪裏來的預感迫使着他馬上警惕起來防範周圍的一切環境。</p>
其實不光是他這麽想,甯随也是這樣想的,在他的思考中,如果有先見之明的将領一定會提前做出預判,并且在他們全面進攻的同時忽略了後方的防守,敵軍完全可以派出幾千人的精銳部隊神不知鬼不覺越過戰場跑到他們的背後伺機而動,可這一路上風平浪靜,完全都不像有事的樣子。</p>
但反之,諸如軍中将領們大多都沒有這種意識,即使是有這種意識也都是抱着大戰一場的心理去看待這種突發情況,而對于他們這些統領一支大軍的主将或者是參軍卻并不是如此随意,如果出現任何問題,那他們面對的選擇可就不是大戰一場獲取勝利的唯一性了。</p>
“駕!伯約啊,你就是有些太累了,敵軍幾乎所有的兵馬都已經被我軍牽制在北原和五丈原周圍的地區,這後方能藏住幾千人的部隊幾乎是不可能的,而且還想穿過我軍封鎖直接跑到我們的背後,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的事情。”句扶這時突然策馬上前對姜維一陣安撫,認爲他隻是操勞過度缺少休息從而形成的精神高度緊繃産生了一些他所認爲,但在其他人看來發生概率不大的事物。</p>
但是事實上真的如此嗎?他們也隻是猜測而已,倘若郭淮真的有這種意識的話,那麽這個時候他們大概已經埋伏在了段谷之中,因爲在他們的撤退途中,隻有段谷這一條路可以就近進入天水,而且還是十分便利的近路。</p>
過了約有一刻鍾的時間,姜維在腦中充分的推演和思考最終還是決定向衆将開口令道:</p>
“傳令下去,爲保證大軍能夠安全撤入天水地區,第十三營全體将士務必打起十二分精神,任何人不許疏忽大意!”</p>
“好吧,我這就去通知弟兄們!”句扶見姜維态度如此堅決也就不再反對他的意見,于是便調轉馬頭向身後行進的全體将士傳達這道軍令去了。</p>
不過諸葛亮爲保證大軍撤退的順利性,又派樊岐和杜義兩将暫時調至姜維帳下聽命,隻不過這兩人貌似從一開始就不怎麽看好姜維,甚至還有些排斥的現象,不過這些姜維都并沒有放在心上,既然同爲大漢将領,那麽就沒有必要搞一些懷疑彼此的事情,于是便将兩人安排在了柳隐麾下的探馬騎兵隊中充當隊率一職。</p>
經過這幾天的行軍,他們也已經從五丈原撤到距離汧縣三十裏處的平原地帶,這一路上他們并沒有過多的消極情緒,因爲大家心裏都很清楚,這次撤退并不是真正的撤退,而是避其鋒芒,待敵鋒銳已鈍再以最猛烈的攻勢席卷回去。</p>
而與姜維并駕齊驅的楊蘭這時突然想起向姜維打探他家鄉的所在具體位置,之前也隻是聽說他是雍州天水人,但并不知道具體是哪個地方的,當他将她所有的問題都回答完後,楊蘭頓時陷入了沉思,但是這種沉思是她自從加入第十三營後從來都沒有過的表現,這讓姜維很是好奇她爲什麽要問這些?</p>
“楊姑娘,我冒昧的問一句,你怎麽突然問到了這些問題?”姜維頗爲疑惑地看向陷入沉思的楊蘭開口問道。</p>
當聽到姜維向她提出疑惑的時候,楊蘭隻是輕輕點頭,仿佛就沒有聽到姜維的問話一樣,那雙飽經風霜的小手緊緊握着戰馬的缰繩和兵器,青澀而又嬌小玲珑的面龐也皺了一皺,這讓姜維内心中的好奇心越來越強烈,她到底在想什麽?</p>
“………當年,冀城之亂的時候,我也在場……”突然,楊蘭擡起眼眸轉向身旁的姜維張開那櫻桃小嘴對其回答道。</p>
經此回答卻直接讓姜維目瞪口呆,因爲這場叛亂是發生在建安十六年到建安十七年這一年的時間裏,而且自己的族叔姜叙也參與了這場反抗馬超的鬥争當中,而時年剛剛十歲的小姜維也參與其中,與十多個姜氏本家的家丁将楊阜之妻與其還在襁褓之中的小女帶路護送出去。</p>
時隔十多年之久,姜維對這件事情也是曆曆在目,但當楊蘭突然提到她也在冀城之亂的現場是令人意外的,要知道她的年齡不過十八歲,那時候的她可能都還沒有出生,怎麽可能在現場,這讓姜維不由得心生懷疑。</p>
但是接下來楊蘭的回答卻讓驚詫的姜維更爲震驚,她沉着臉輕輕歎息一聲繼續說道:</p>
“沒錯,當時的我确實是尚在襁褓之中的孩子,但我的母親卻是這場亂戰之中的主導者的妻子,也就是我的親生父親,可我在母親去世的那年也并不知道父親的真實名字,隻知道他當年參與過冀城之亂。</p>
而且我的這個名字也是母親堅持給我起的,雖然在她去世那一年我才剛剛兩歲,但是在母親同族的親人慢慢撫養下,在我五歲的時候才知道這件事情的大概來龍去脈,而那時候他卻被徹裏吉殘忍殺害,冀城之亂的這件事情我也牢記于心。</p>
不僅如此,我還戴着一條項鏈,據說這是母親在生前時給我留下來的遺物,在那些人臨死前他們把母親的話也留了下來,說讓我根據這條項鏈去中原雍州天水尋找我的父親,可我那時候什麽也不懂,又經曆了數年的魔鬼般的生活使我不再想着找父親,而是過一種殺人如麻的日子……”</p>
聽完這番話後,姜維徹底明白了,這一切的來龍去脈他已經都在心裏捋順清楚,眼前的楊蘭可能就是當年自己率領家丁護送出城的楊阜之女,從她那條項鏈的小木塊所刻之字“阜”就可以推敲出來一個當年參與過冀城之亂的領導者,而且他現在還是本次魏軍參戰将領的參軍,第一次北伐的時候兩人還有過一次見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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