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丹叔叔，您身經百戰，此等敗仗便讓您六神無主，魂飛魄散，這不像您的風格啊。”

此時，在洛陽撤退途中，東鄉公主曹绫坐在馬車裏，對在外面策馬前行的曹真頗爲不理解地說道。

而曹真滿臉沮喪和淡漠，聽着侄女的質問，其實他也有錯，這場戰争自己錯估了蜀國實力，而且姜維的變數也讓這場戰争變得更加撲朔迷離，以至于曹真的第一步棋便錯了。

“绫兒啊，我其實有時候真希望你是個男兒身，你每次都能準時地出現在我面前爲我分憂代勞，隻是……”

聽着曹真的糾結，曹绫無奈地笑了笑，他說這些其實也是影射他的兒子曹爽，堂堂男兒不征戰四方，非待在家裏無所事事，這讓曹真很是苦惱。

“您也别難爲昭伯（曹爽）了，他的腦袋靈着呢，如果要是多多引領他，或許能成爲大魏的可塑之才。”

但這也隻是曹绫安慰他的話，自己的兒子自己若不知道，那豈不是有失身爲人父的本分了嗎？

當年曹爽做出了向曹绫求婚的荒唐事，差點兒被曹真打個半死，之後就再也沒有提起這件事。

這一路上，曹绫和曹真聊了很多，但聊到關于姜維這個剛剛投身蜀漢半年的天水中郎的時候，曹真眉頭緊皺，臉色微紅，口氣也變得有些嚴肅。

“姜伯約，此子不可限量，但偏偏就爲何投身蜀漢呢……”

當說到這裏的時候，少府楊阜策馬走上前來，平靜地說道：

“大将軍，姜伯約其人，性情坦率，精通兵略，乃天水四姓郡望姜冏之子……然，大魏多年忽略對雍涼的經營，諸葛亮便有了可乘之機。”

“少府公認識姜維？”曹真有些疑惑地問道。

歎了一口氣的楊阜，回想起來當年馬超入寇天水的那些往事，他淡淡道：

“當年馬超入寇天水，殺韋康趙昂，害姜叙老母，這些種種，老夫不敢忘，而姜叙是我姑表兄弟，姜維的父親姜冏和姜叙是同宗兄弟，與我也有些親戚關系。

他少年志向遠大，喜交豪傑，崇拜鄭玄之學，父親姜冏戰死後朝廷爲表彰其父功績，讓姜維擔任天水中郎，太守馬遵處處打壓于他，天水失陷，馬遵獨自帶着親信逃跑……”

“原來如此，呵呵呵……”曹真露出了深不可測的笑容，他此刻心裏想道：“姜維日後必将成爲我大魏勁敵，可惜啊，這個時代已經不屬于我們這些人的了……”

………

此刻洛陽皇宮大殿，皇座之上的曹叡身着龍袍，容貌俊美，但臉色有些差得出奇，隻因爲曹真雍涼挫敗之事，惹得魏廷上下舉國震驚。

“諸位愛卿，大将軍此次作戰失利，你們怎麽看？”

随着曹叡的發話，時任太中大夫，三朝元老的劉晔站了出來向曹叡拜道：

“陛下，臣以爲大将軍身經百戰，此次失利，純是因爲我軍探查敵軍情報不明。”

散騎常侍蔣濟也跟着劉晔的話上前拜道：

“太中大夫所言極是，臣以爲大将軍失利，不全是因爲指揮失利……”

“朕也希望是這樣啊……”曹叡坐在龍椅上迷茫地看向大殿的朝臣們喃喃道。

………

退朝後不到三四個時辰，曹真突然出現在了禦書房，随行而來的還有張合與曹绫。

幾人圍在一起，曹叡頗爲親切地對曹真說道：

“大将軍辛苦了。”

而曹真則十分深感愧疚和無地自容地看着曹叡說道：

“陛下，臣無能，雍涼戰事大敗，丢失了天水等郡……”

“勝敗乃兵家常事，朕也聽說了，這段時間大将軍也很苦惱。”曹叡還是以平和的口氣對曹真安撫道。

站在旁邊的曹绫也開口對曹叡說道：

“皇兄，此次作戰，皆因一人而變，街亭之戰，馬谡據山紮營對我軍有十全把握，然因姜維馳援，當道紮營死守，又以攻心計惹怒張合将軍深入險境……”

聽完這番話，曹叡有些難以置信，這個姜維他在曹真傳來的戰報聽過很多次，并且也說明他是從天水投降過去的将領，但他能打敗戰功卓着，聲名顯赫的張合，這着實讓人不敢相信。

“姜維，就是從我大魏投降過去的叛将嗎？”曹叡對姜維的才能在一瞬間十分看好，但緊随着投降蜀國，又對這個人有了另一種看法：“他能打敗張合将軍，雖然足以說明他的能力，但其投身蜀漢，沒有以節戰死，這是他的錯。”

因爲他的父親姜冏就是爲國而死，所以姜維投身蜀國，曹叡在本質上來看他，是不屑于這種人的，因此投降蜀國，這對于魏國，也可能是一種威脅。

但曹真心裏卻想的不是這些，一旁的張合也直言不諱地說道：

“陛下，當年張既經營雍涼固若金湯，然他已離世，大魏對雍涼的管控越來越疏忽，至此……姜維投降，也情有可原。”

他這句話說出口後，場面瞬間靜止，但事實上曹魏對雍涼西北邊陲的管控已經大不如前。

曹丕時期，曹真征西域，對這片地區管控還算可以，但随着後期，曹魏隻關注于中原地區，忽略雍涼地區，導緻叛亂不斷，戰争頻發。

看着深夜明月，曹叡心中對張合直言不諱的說法還是有些想法的，倘若在朝中當面說這句話，他會下不來台，甚至也有可能冷落張合。

但這裏隻有曹叡最信任的人，他就沒有多說什麽，喜怒不露于色，隻是點點頭說道：

“将軍說的是……将軍傷勢如何了？”

“無妨，多謝陛下挂念，還不至于上不了馬打仗。”張合淡淡道。

一旁的東鄉公主曹绫雙眸活潑，纖細的手指撚起一顆案幾果盤的綠葡萄送進了嘴裏，看着張合與曹叡之間有些尴尬，她笑了笑說道：

“皇兄，但這次不也是給我們提供了一個可靠的消息嗎？蜀國實力依舊如此。

隻不過我們認爲蜀國很弱，而投身蜀國的姜維知曉我大魏雍涼部署又看破我們輕敵的心理，因此才敗得血本無歸。”

“公主所言極是！”沉默很久的張合聽完曹绫的分析連連點頭稱贊：“群臣傳聞公主有武皇帝之謀，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将軍過獎了，我的分析也隻不過是片面，但此次大魏戰敗，諸葛亮着重一個降将，可以看得出來，能夠被諸葛亮賞識的人才能絕對不會差。”曹绫對諸葛亮其人也了解很多，知人善任，軍事出色，任用姜維爲将，這的确是個冒險的想法。

不僅如此，在出征街亭前，曹叡認爲張合能夠大敗蜀軍，因此在那個時候，張合的左将軍就平級遷到了右将軍。

………

成都軍營，第十三營軍帳迎來了一位剛剛來到成都述職的客人。

“伯約！深夜來訪，多有叨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