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某種意義上說,身爲蘇青海的女兒,蘇珊算得上标準的富豪女。
可是——即便是這樣的身份,在陳帆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她不能給予陳帆任何幫助。
這讓她感到很無力,同樣也是她接受陳帆身邊有其他女人的重要原因。
畢竟……那些女人在陳帆低谷的時候,都不懈餘力地去幫助陳帆。
之前,面對同樣深愛着自己未婚夫的張芊芊,蘇珊之所以在沖動之下說出那些話,很大程度上是出于理解和同情。
在她看來,以她的身份和家世,在陳帆需要幫助的時候,都顯得有心無力,何況張芊芊?
事實上,的确如此。
那個出身隻能算一般家庭的女孩,在陳帆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拿出了自己最大的資本——處女之身。
她試圖利用自己的處女之身換得當時的陳飛出手救下陳帆。
可是……她失敗了。
她非但沒有幫上陳帆,而且還被陳飛狠狠地羞辱了一頓。
這件事情,蘇珊并不知情,可是……并不代表她不能體會和理解張芊芊内心深處那份執着、炙熱而又無力的愛。
所以,即便在說那些話的時候,蘇珊感到内心有些痛,可是她依然說出了口。
或許,正如張芊芊所察覺到的那樣,不知不覺中,蘇珊也爲陳帆改變了許多。
而事實上,不止陳帆,很多人都在因陳帆而改變!
……當蘇珊再次來到陳家老太爺的墓碑前時,陳帆如同一杆槍一般,站在墓碑前,一動不動地凝視着墓碑上的相片。
看到這一幕,蘇珊沒有說話,而是輕步上前,将手中的花籃放在陳家老太爺的碑前,同時将另一個籃子裏的酒、紙錢、香等祭奠所需物品一一拿出。
做完這一切後,蘇珊悄然無息地退到陳帆身旁,摟上陳帆的腰肢,将腦袋輕輕地依靠在陳帆的肩頭,眼圈泛紅地望着墓碑上陳家老太爺的相片。
看着,看着,蘇珊想起了陳家老太爺爽朗的笑聲,想起了陳家老太爺那頂天立地的霸氣。
想着,想着,淚水不受控制地從蘇珊的眼眶湧出,沿着她素顔的臉蛋悄然滑落。
相比而言,被她依偎着肩頭的陳帆卻沒有流淚,他隻是靜靜地看着前方。
時間仿佛手中的沙粒,在不知不覺中流失。
不知過了多久,陳帆輕輕閉了一下眼睛,扭頭,伸出手,輕輕擦去蘇珊臉上的淚水,聲音沙啞道:“姗姗,去把香拿來,我們給老太爺上香、叩頭。”
“嗯。”
蘇珊咬了咬嘴唇,不再哭泣,乖巧地上前拿起香遞給陳帆。
陳帆摸出打火機,點燃香,将一半分給蘇珊,然後帶着蘇珊給陳家老太爺上香。
随後,陳帆又和蘇珊一起給陳家老太爺燒紙,期間,蘇珊咬着嘴唇,任由淚水滑落臉龐,而陳帆的表情始終很平靜,隻是隐藏在平靜下的那份悲傷比之前濃烈了許多。
上完香、燒完紙,兩人如同三月份在燕京醫院内院那間重症監護室裏一樣,跪倒在地,給陳家老太爺叩了三個響頭。
做完這一切,陳帆再次輕輕擦去蘇珊臉上的淚水,捧起蘇珊那被淚水染濕的臉龐,輕聲道:“姗姗,你到爸媽那裏等我,我想單獨陪老太爺一會。”
“好。”
蘇珊輕輕點了點頭,雖然她很想陪着陳帆,和陳帆一起分享那份镂刻在内心深處的痛。
但她也知道,有些痛,她無法分享。
陳帆對陳老太爺那份感情,不是她能夠理解的。
烈曰當空,蘇珊含着淚,咬着嘴唇,深深看了陳帆一眼,轉身離開。
“呼~”
陳帆擡頭望天,陽光刺眼,他忍不住閉上眼睛,狠狠吐出一口悶氣。
随後,等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平靜的臉上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
笑着,笑着,陳帆上前,抓起籃子裏的陳年茅台,用牙齒咬開。
“咕咚……咕咚……”
打開酒,陳帆不做停頓,揚起脖子,狠狠灌了一口。
烈酒入肚,陳帆卻絲毫沒有反應,依然揚着笑臉,看着墓碑,笑呵呵道:“老家夥,你看我也沒用,我是不會給你喝的。”
“嘿嘿,我知道,你這會肯定在罵我:你他娘的不尊重老子也就算了,居然連口酒也不給老子喝,小心老子一槍崩了你。”
“老家夥啊,你知道的,從小到大,我就不怕你那一套,不信,不信你跳出來崩我一槍看看?”
說着,陳帆眼圈一紅,再次揚起脖子,灌了一口酒,一下子,瓶中的白酒少了一半。
“唉,我也不瞞你,之所以不給你喝,是因爲上次我在回來的時候,你有病不跟我說,還拉着跟我喝酒,害得你走後,我自責了很久。所以,第一瓶,你就看着、饞着吧,哈哈……”
話音落下,陳帆哈哈大笑一聲,然後再次揚起脖子,一口氣将剩下的半瓶酒喝了個精光。
“你看,我還是很厚道的,知道你快憋不住了,所以早早喝完。”陳帆說着,又打開了兩瓶酒。
“來,咱們碰杯!”
烈曰下,陳帆左右手各拎着一瓶酒,輕輕撞擊了一下,先是在墓碑前灑了一瓶,然後揚起脖子,一口氣将剩餘一瓶白酒喝了個精光。
“來,再喝!”
兩瓶酒下肚,陳帆像是沒事人一樣,再次打開了兩瓶酒,将瓶子互相撞擊了一下,又是一口氣幹掉了一瓶。
雖說陳帆從小因爲接受了特殊訓練,基本喝不醉,可是這樣連續幹掉三瓶白酒,而且基本都是一口氣,多少有些吃不消。
第三瓶酒下肚後,他的呼吸略顯急促。
随後,他默不作聲地放下酒瓶,顫抖着口袋裏摸出香煙,抽出兩支,叼在嘴裏,拿出火機,試圖點燃。
或許是陳帆有了幾分醉意,點煙的時候,拿着打火機的右手始終顫抖不說,點了好幾次都沒點着。
終于。
陳帆點燃了兩支香煙,将一支放在了墓碑前的台階上,自己叼着一支。
深吸了一口香煙,陳帆再次開口,臉上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說,聲音嘶啞的讓人心悸:“老太爺,對不起,我沒有參加您的追悼會和出殡儀式。”
話音落下,滾燙的淚珠再也無法控制,直接湧出了那雙血紅的眼眶,沿着那張堅毅的臉龐,緩緩滑落。
“不是小帆不想,也不是小帆不孝,實在是小帆不想您離開的時候,讓外人看您和老陳家的笑話。”
“小帆知道,在您内心深處,陳建國和我都是您的子孫,您不想看到我們内讧。但是……您也知道,我姓子倔,有點傻傲,所以陳建國要趕我出陳家,我就撂下了狠話,并且在南京.軍.區狠狠地羞辱了他一次。”
“怎麽說呢,那天羞辱他完之後,我心裏也不好受,也有些後悔——因爲我雖然怪他不該在您走的那天将我趕出陳家,讓外人看笑話,怪他在我九死一生的時候落井下石,可是……我并不恨他!”
“因爲……我知道,他那樣做,很大程度上也是爲了老陳家着想!”
說到這裏,陳帆掐滅香煙,再次拿起一瓶酒,狠狠灌了一口。
“老太爺,今天永樂叔和甯兒妹妹來找我了,勸我和陳建國冰釋前嫌,回老陳家,我給拒絕了。”
“拒絕不是因爲我還在怪陳建國,而是我覺得,現在還不是回去的時候——您走後,燕家那些王八羔子幾次對老陳家動手,而一些牆頭草也因爲您離開紛紛脫離了老陳家。這些帳,我一筆一筆地記得很清楚。”
“老太爺,您放心,即便您走了,有我在,老陳家就跨不了——浙江和大連的事情,隻是我先讓燕家那幫王八羔子付一點利息。十月之後,我會讓那幫王八羔子連本帶利都給我還回來!”
“您也不必擔心我和陳建國繼續内讧,等解決了燕家,我會回老陳家和他好好談一次。”
“呼~”
說到最後,陳帆吐出一口悶氣,将兩瓶酒再次拎在手裏。
“好了,老太爺,今天就和您說到這裏,等我解決了所有的事情之後,再來看您,到時,我和珊珊拍好結婚照,給您看相片。”
“砰!”
說着,陳帆将兩瓶酒碰撞了一下,然後将一瓶酒全部灑在墓碑前,而他自己則是将另外一瓶喝了個精光。
做完這一切,陳帆一把抹掉臉上的淚水,起身,深深看了一眼陳老太爺的墓碑,轉身,大步離開。
遠處的人群,偷看這一切的蘇珊,早已淚流滿面。
随後,看到陳帆離開,她擦掉眼淚,穿過人群,走向在遠處等待的陳戰和孫豔玲。
十五分鍾後。
當陳帆返回的時候,孫豔玲拉着蘇珊的手不知說着什麽,兩人均是眼圈泛紅,而陳戰則是面色嚴肅地望着八寶山的風景,心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随後……當陳戰看到陳帆回來後,收回目光,笑了笑,道:“沒喝多吧?”
“沒。”陳帆搖了搖頭,表情已恢複平靜,不過卻是滿身的酒氣。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接下來,你就要出國了。”陳戰伸出手,第一次幫着陳帆整理了一番衣領,拍了拍陳帆身上的灰塵,語氣複雜道:“在國内,你這個廢物老爹拉拉臉,多少能幫你一些,去了國外就不一樣了,一切都得靠你自己。”
“放心吧,爸,我心裏有譜。”感受着那股斬不斷的親情,陳帆心裏暖烘烘的,故作輕松一笑。
“有譜歸有譜,但是必須得到胳膊的傷勢好了之後才能去。”陳戰說着,眸子裏閃過一絲心疼。
身爲陳帆的父親,他很清楚,陳帆承受着多大的壓力,肩膀上的擔子有多麽重。
他也很清楚,國外有多麽危險。
可是——他沒有阻止陳帆。
因爲,他堅信,他這輩子引以爲傲的兒子,絕對不會讓他失望!!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