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飛算是其中的一個例外。
他并非省委常委,而是從下面升上去的。
從某種意義上說,陳飛隻要在蘇州鍛煉一兩年,資曆夠了,提升常委,副省級那是闆上釘釘的事情。
不過,陳飛的身份和背景非同一般,沒有走一般人的仕途之路——三月份的會議結束後,上面決定提升他爲副部級,不過不是繼續呆在蘇州當一把手,而是前往有着東海明珠美譽的東海當副市長,同時還挂上了常委兩個字。
體制内的人都很清楚,東海一直是一塊鯉魚躍龍門的跳闆,陳飛這次升遷,無疑是爲今後的仕途之路奠定了堅定的基礎。
在很多人看來,隻要陳飛自己不犯什麽緻命性的大錯誤,省部級絕對不是他的仕途盡頭,擠進權力金字塔頂端的機會很大。
送走陳老太爺的當天,陳飛便風風火火地趕回了蘇州,辦理了交接手續,然後獨自一人前往東海市委大院報道。
東海市委大樓,陳飛的新辦公室裏。
陳飛坐在辦公椅上,翹着二郎腿,夾着一支香煙,滿臉惬意的表情。
甚至,在他抽煙的時候,可以明顯地看到,他的嘴角浮現出了一道無法掩飾的得意笑容。
“砰砰。”
忽然間,門外響起了輕微的敲門聲,很講究。
聽到敲門聲,陳飛心中一動,調整坐姿,掐滅煙頭,沉聲道:“請進。”
嘎吱!
伴随着一聲輕響,房門被人推開,黃志文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黃志文?
看到黃志文,陳飛心中一動,瞳孔陡然一縮,同時卻是滿臉微笑地起身迎接。
“小飛,實在抱歉,原本你來到東海,當哥哥的昨晚應該爲你接風洗塵,隻是昨晚因爲工作的事情耽擱了,老弟你看什麽時候有時間,滿足一下老哥的心願?”黃志文進門,歉意地套近乎。
面對黃志文套近乎的行爲,陳飛也不在意,直接借坡下驢,同樣露出了笑容,笑容很燦爛:“黃哥哪裏的話,小飛初來乍到,許多東西不懂,今後還要許多東西多跟黃哥學習,要說吃飯,怎麽也應該是小飛請黃哥才是。”
話音落下,兩人相視一笑,各懷鬼胎。
随後,兩人坐定黃志文想了想,率先打破沉默:“小飛,想必昨晚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唉,對于此事,我深感遺憾,真沒想到,我老陳家居然會出這種敗類!”陳飛裝模作樣,道:“黃哥,現在是什麽情況?”
“你堂弟連殺數人,犯罪情節嚴重,被抓捕後,目前已秘密關押,等候上頭發話。”深知陳飛和陳帆之間過節很深的黃志文說到這裏,沒有繼續賣關子,開門見山地問道:“小飛,不知道陳主{{席}}對這件事情如何看待?”
黃志文這話一出口,陳飛算是明白了——黃志文是來探口風的!
“黃哥啊,你這話可就不對了啊。”陳飛故意闆起臉:“我老太爺在世的時候,就經常教導我們,我們的江山是人民打下來的,我們雖然現在有點身份和地位了,千萬不能做犯*法的事情!老陳家出了陳帆這樣的敗類,我爺爺的态度自然是很明确的!”
“小飛,是老哥我糊塗了,改天吃飯,我先自罰三杯。”黃志文略微沉吟,笑着起身,道:“老哥我就不打擾你了,今後無論工作中還是生活上,有用得到老哥的地方,盡管開口。”
“好。”陳飛皮笑肉不笑地起身:“黃哥慢走。”
眼看黃志文離開,陳飛重新回到座位上,若有所思地吸了一支香煙,随後拿出手機撥通了陳永瑞的電話。
電話過了十幾秒鍾才接通,聽筒裏傳出了陳永瑞爽朗的聲音:“小飛啊,新的工作環境怎麽樣?”
“挺好的,爸。”
陳飛笑着答道,在離開燕京之前,陳永瑞曾和他促膝交談過一次,在談話中告訴他,他在東海混滿一屆後,便調到其他省當一把手,之後再返回東海當一把手,再之後便是入京了。 。
十五年之内進入權力金字塔頂端,這是陳永瑞給他規劃的仕途計劃。
“小飛,你給我打電話是想問陳帆那個敗類的事情?”陳永瑞笑着問。
之前,陳飛應付黃志文的時候,隻是主觀猜測陳建guo不會出面保陳帆,如今見陳永瑞主動提起,倒也沒有隐瞞:“是的,爸。這件事情,爺爺那邊什麽看法?”
“還能有什麽看法?”陳永瑞冷笑一聲:“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賬,做出連累陳家的事情也就不說了,居然當着那麽多人的面給你爺爺撂下狠話,讓你爺爺顔面掃地,下不了台,你爺爺怎麽可能保他??”
“不保?”陳飛大喜,盡管理智告訴他,多半是這個結果,但是畢竟陳老太爺前腳剛走,陳建guo或者上面的人爲了照顧,也許會留下陳帆一命。
“藏部長已經找過你爺爺詢問這件事情了,态度很明确,告訴藏部長,一切按照正常手續辦理。”陳永瑞一臉燦爛笑容:“另外,雖然這次燕家沒有落井下石,但是薛狐那條老狐狸拼命了,他動用了所有白道關系,拼了命要給他兒子報仇,簡直就是不死不休啊。”
“嘿!看來那個敗類這次難逃一劫了。”陳飛心中大爽,暗暗慶幸自己之前将消息透露給薛強是一個極爲明智的決定。
“嗯,今非昔比了,如果你老太爺在,自然沒人敢動他,如今嘛,就算他那個廢物老爹動用以前的老關系,也無濟于事了。”陳永瑞正色道:“小飛啊,你也别操心這件事情了,多将心思花在正事上。東海不比其他地方,是各方勢力必争之地,其他不說,黃志文目前據說已經打上了燕家的标簽,你自己要小心。”
“就算打上燕家标簽,他也隻是傀儡和走狗而已,一條狗,再怎麽折騰,他也變不成人。”陳飛不以爲然:“放心,爸,我自有分寸。”
“你心中有數就好,好了,我先挂了,一會還有一個重要會議。”陳永瑞說着便挂斷了電話。
聽着聽筒裏傳出的“嘟嘟”聲,陳飛臉上的笑容更盛了,那感覺恨不得站在窗邊大笑三聲。
……
正如陳永瑞所料想的那樣,意識到事情嚴重性的陳戰,沒有在乎那張老臉,而是第一時間動用了封存了幾十年的老關系。
他第一個找上的人是在雲南事件中起到重要作用的張部長。
目前身爲副部長的張曙光,當年也曾參加過越戰,後來從部隊轉業,進入警界,一步一個腳印爬到了現在的位置。
盡管如今身居高位,但是對于陳戰這個“失寵”的陳家子弟,張曙光沒有絲毫的怠慢。
在他心中,陳戰,這個當年被當成軍刀,如今被當成陳家廢物,遠離漩渦的男人,如果當年不是爲了陳帆的母親放棄大好前途的話,如今的地位絕對在他之上!
然而……這并不是他沒有怠慢的原因。
沒有怠慢,是因爲,他和陳戰當年是戰友,可以在戰場上将後背放心地交給對方那種戰友!
“戰哥,這麽多年了,你從來沒有找過我們當年那些人辦過什麽事,相反,在我們起步的時候,你給予了我們很多幫助。”坐在陳戰的對面,張曙光一臉動容地感歎,道:“如今,你親自出面找我,曙光很感動,真的。”
“曙光,當年的事情不提也罷,我來找你的目的,你也清楚。我也不和你拐彎抹角,我就要你一句話,你能否保住小帆的命?”陳戰表情凝重,語氣嚴肅,沒有遮遮掩掩。
“不行。”張曙光同樣也很幹脆地給了陳戰答複。
聽到張曙光這麽一說,陳戰勉強一笑:“既然不行的話,你就不要瞎折騰了。”
張曙光心中一顫,嘴巴張開,想說什麽,卻始終無法開口。
對于他而言,之所以很幹脆地拒絕陳戰,不是不講當年的恩情,相反,正是因爲講感情,才這麽幹脆。
因爲他始終記得,對于真正的朋友,如果能夠幫上忙就義不容辭,如果幫不上,就一口拒絕,不要耽誤了事情。
沉默片刻,張曙光丢給陳戰一支香煙,然後徑自點着,狠狠吸了一口,道:“戰哥,我知道你這個人不喜歡矯情,廢話我就不多說了。小帆的事情最重要兩點在于殺死了薛家薛強,而且陳主席很明确地表态,要公事公辦,所以,我個人認爲,我們當年那些弟兄很難救出小帆,至于動用家族關系,這個……” 。
張曙光後面的話沒說出,但意思卻很明确,陳戰曾經那些弟兄,爲了幫陳戰自然是義不容辭,甚至他們也絕對會爲了幫陳戰而去懇求家族出面。
但是他們各自的家族是否會出面,那就很難說了。
畢竟,在這個年代,光有人情已經很難辦事了,有時候必須要有利益爲後盾,陳戰那些兄弟能夠義不容辭的出面,這足以證明陳戰的人格魅力!
“我知道。”陳戰眉頭死死地擰在了一起。
“戰哥,依我之見,目前唯一的辦法就是您去找找軍方那些大佬,看能否請動他們出面。那些大佬大多受過老首長的恩情,也知道小帆是老首長最器重的子孫。另外,小帆當年服役于的龍牙,雖然不歸軍方所管,但本質上差别不大,他們多少也不願意看到近三十年來第一顆龍牙就這麽消損。”張曙光理智地說道:“如果那些軍方大佬能夠集體出面保他,就算薛狐再這麽拼命也沒用!”
“嗯!”
陳戰說着,直接掐滅煙頭,起身,和張曙光對視了一眼,轉身離開。
将陳戰送出門外,望着陳戰離去時,那佝偻的背影。
張曙光心中顫抖不止!
他知道,那個号稱軍刀的男人,這輩子隻彎過兩次脊梁!
第一次,不是在戰場上,而是當他心愛的女人身患重病的時候,他彎下了自
己的脊梁,放棄了一切,甘願永遠地陪在心愛的女人身邊,二十年如一日!
這是第二次。
爲了兒子,他再次彎下了驕傲的脊梁。
而且,彎得更加幹脆和徹底!!
:下一更,九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