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潇潇卻完全沒注意這個。她轉頭看見這個青年,立刻喜上眉梢,眉眼含笑道:“韓希,你來的正好。快快幫我……”
她話還沒說完,被稱作韓希的英武青年就做出了驚人的舉動。
隻見他閃電般擡起右手,一道青白se的真氣破空而出,瞬間封住了韓潇潇的啞穴。緊着,他更是數指連發,在韓潇潇不及反應的時候,就點住她數處要穴,眨眼間把這腦殘少婦變成了一尊木雕。
韓潇潇更加憤怒,卻是隻有呲牙裂嘴的力氣,其餘一根手指都動不了。
韓希甚至沒多看一眼韓潇潇,就自顧自的走到鄒通對面,躬身施禮道:“鄒舵主,萬分抱歉!韓府家教不嚴,讓您見笑了。晚輩韓希在此謹代家祖向您賠禮!”
鄒通正在氣頭上,連欠身點頭都省下了,冷笑道:“今ri我橫江幫擺宴,老夫卻不記得給韓府下過請帖!”
韓希再次躬身道:“晚輩不請自來,确實失禮。至于我這三姑……正如嶽姑娘所說,她已嫁做王家婦,不能算在我韓家頭上。”
鄒通不滿的冷哼一聲,凜然道:“詭辯無用。老夫再給你三句話的機會,說不到重點,莫怪老夫不客氣。”
韓希拱手道:“多謝鄒舵主海涵!”
“還有兩句。”
韓希不慌不忙,走到燕漓面前,竟然單膝點地,行了個大禮:
“小侄韓希,特來給漓叔請安!”
一個大禮,一聲“漓叔”,全場瞬間寂靜。
要知道,前一天韓家的韓定威,還在扁鵲閣門口對燕漓喊打喊殺呢!剛剛還有個韓潇潇,張嘴閉嘴的小雜種!
轉眼的功夫,韓希就口稱“漓叔”,大禮參拜了!
這唱的是二十四孝哪一出啊?
更何況,做出這個動作的,是韓希。
他可不是韓潇潇那種聯姻專用的傻娘們,更不是韓銅那種不會打鐵的鑄劍師,他是韓家第四代首屈一指的英雄人物。
韓希,韓江之子,韓定繼之孫,老祖韓鐵衣最器重的玄孫。年僅二十歲,已經穩穩站在淬皮巅峰,随時可能邁入換血的高手行列。
最重要的是,他自幼随大伯韓定恭在南楚效力,轉戰千裏,身經百戰,戰功赫赫,乃是南楚第一強軍赤翎軍中,最年輕的統領。
赤翎軍統領,無論放到中原諸國哪一國,都是響當當的人物!
如此俊傑,不在南楚軍前效力,突然回到劍川城,又做出這樣的動作,哪能不讓人震驚?
誠然,論輩份,韓希确實比燕漓、韓淋小一輩。但以韓希的身份地位,就算韓淋還活着,他見到了也就是點頭打個招呼,别說行禮,就是那個“淋叔”的稱呼都會省下,遑論燕漓這個從沒在韓家族譜上出現過的私生子?
在這全場失聲的瞬間,燕漓腦海中電光火石般閃過數個念頭。現在,他可以确定自己的身世絕不簡單,或者說,自己那個糊裏糊塗跟韓定椿野合生子的母親,身世不凡。
除此之外,其他任何原因,都不可能讓韓家做到這種程度。
韓家一直把他當作雜役,必是了掩人耳目。就不知何種秘辛,能讓有先天高手坐鎮的韓家如此諱莫如深,連自家嫡系都瞞了過去。
然而,燕漓對這個秘密完全不感興趣。
他前世今生,最大的目标就是尋道、證道,除了天地間那不可言說的無窮奧妙,再沒有什麽秘密能讓他心動。身世尊貴也好,見不得人也罷,對他來說都是麻煩的羁絆。
所以,衆人矚目之下,燕漓一動不動,靜觀韓希表演。
韓希見燕漓不出聲,也沒有長跪不起的意思,自行起身抱拳道:“除了給漓叔請安之外,小侄受家祖之命,在武林衆位同道面前,告知漓叔三件事。”
“請講。”
“第一,韓家出了幾個不肖弟子,業已逐出劍川城,今生不會出現在漓叔面前。第二,風火鍛大當家受傷之事,确非韓家指使,最大的可能是王家所爲。老祖已經親自下貼,敦促王家交出兇手。第三……”
說到這,韓希擊掌三次,外面走進一個韓府家丁,手中端着托盤,恭恭敬敬舉到燕漓面前。
“第三,依照鬥劍約定,鐵衣坊已經摘下招牌,人員全部遣散。剩餘地契、銀兩、兵刃铠甲、鑄材砂石等物,俱已登記造冊在此,請漓叔接收。”
三件事說完,在場衆人齊齊吸了口涼氣——韓家好有氣魄,竟然做出這等壯士斷腕般的決策,拉下臉面來向一個十六歲少年服軟認輸。
有知情者,自然想到燕漓本身也是韓家的私生子,一筆寫不出兩個韓字,何況燕漓如此天資,沒發現也就罷了,如今聲名鵲起,韓家自然不惜代價把他接回去。
能想到這一層的,都是聰明人了。至于人老成jing的韓鐵衣究竟是何謀劃,燕漓的身世背後還有何玄機,就不是外人能猜出來的。
燕漓聽到這三件事,也點了點頭。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臉人,韓家既然釋出善意,他也沒有必要自找麻煩,于是說道:“東西我收下了,希望前塵種種,到此爲止。”
韓希笑道:“漓叔海量,韓希敬佩萬分,ri後定要向漓叔多多請教。”說完,他一揮手,身後的家丁七手八腳的把臉se氣得鐵青的韓潇潇擡了下去,估計這個傻姑娘沒什麽機會回王家相夫教子了。
随後,韓希又向鄒通抱拳道:“鄒舵主,韓希這番交代,您可滿意?”
鄒通自從韓希給燕漓行了個大禮,就再沒提示“三句話”的事情。從他的立場來說,沒必要開罪韓府,隻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現在有大好的台階下,他當然要拿出前輩風範,打好這個圓場:
“哈哈哈,久聞你韓希少年成名,今ri一見果然長江後浪推前浪。這番交代,武林同道自當無話可說。來來來,入席同飲!唔,還有小水笙,你到伯伯這兒來,怎不提前打個招呼?令尊可好?”
韓希也不客氣,道了一聲“卻之不恭”便徑自入席,擠到燕漓身邊來。嶽水笙則懶洋洋的拒絕了邀請,表示聽過商少晫的戲,已經盡興,徑自離開。
片刻之後,劍濤閣内又是人聲喧嘩、觥籌交錯。
怎知,酒宴氣氛剛剛恢複,又出了亂子。
而且,這個亂子連鄒通都有些招架不住。平ri裏高高在上的先天前輩,今天隻能慨歎時運不濟——早知就不出風頭,辦這個宴席了。
原因嗎,就是他眼前這個,帶着十幾高手,氣勢洶洶闖進劍濤閣,橫眉立目的五旬老翁。
“老夫王三山!”老翁開口第一句,就讓很多人閉上嘴。
王三山,王家三代最著名的鑄劍師之一,靈劍閣大當家。他的父親王允承,就是赫赫有名的天鋒觀長老。
論及身份地位,别看鄒通是先天高手,他拍馬都趕不上王三山。鄒通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以王三山這樣的前輩,竟然會放下臉面,親自跑到劍濤閣來砸場。
“你就是燕漓?”王三山眯着老眼,不屑的指着燕漓道。
整座酒樓上下,也是一片寂靜。王三山面前,劍川城裏都沒有誰敢放肆。
被指名道姓的燕漓,卻是一副不在乎的模樣。他就像沒聽見一樣,自顧自的喝茶水,連眼皮都沒擡一下。
其實,燕漓很清楚王三山的來意。韓家與風火鍛握手言和,韓鐵衣又給王家下了戰帖,剛剛王家的媳婦又被韓家人虜回去,幕後煽風點火的王家終于坐不住,抛頭露面來解決問題了。
可惜他的解決方法完全錯誤——想用天鋒觀的名頭吓唬人,仿佛自己高高在上。這點手段不過自取其辱。
王三山被徹底無視,越發火冒三丈,高聲喝道:“燕漓,你這小畜生,老夫王三山在此,還不快快過來拜見!”
燕漓仍然沒動,隻是向左右問道:“王三山這個名字有些耳熟,好象是王允承的兒子?”
在座的全是人jing,都能聽出燕漓的話茬不善,隻怕下面就沒好話,連鄒通都噤若寒蟬,沒敢搭腔。
倒是商少晫一介江湖戲子,膽量出奇的大,含笑答道:“正是。王允承乃是天鋒觀鑄劍長老之一。”
燕漓“哦”了一聲,沉吟道:“鑄劍長老?下賤的‘賤’?”
王三山聽得清清楚楚,當即怒吼道:“小畜生,你說什麽?”
燕漓仍舊不理他,自顧自的說道:“若非專鑄‘下賤’,怎會生出一窩滿嘴噴糞的賤種?靈劍閣不如直接改名,也換成下賤的賤算了。”
“噗——”
“哈哈——”
孤零零的三四個笑聲應和。
在座的江湖人都不是第一天混的,聞言大多都笑不出來。他們很清楚:這句話,将帶來驚濤駭浪。
至于跟着笑的人,隻有四個。
第一個,歸雲。
這小鬼完全沒有緊張感。以他修道人的身份,别說區區一個天鋒觀長老的兒子,就是天鋒觀主本人,也未必就能讓他緊張。隻是他一直闆着臉,笑一次着實不易。
第二個,段炎。
風火鍛已經跟燕漓綁在一起,這熱血少年早就看王三山不順眼了,笑得極其暢快。
第三個,商少晫。
不知出于何種目的,這個有些神秘的江湖戲子竟然跟着笑了。燕漓更加确定,此人與自己的身世有關。
第四個,韓希。
他先是苦笑,顯然是忌憚王家。随後就像豁出去一般,仰天大笑。
即使隻有幾個人的笑聲,也把王三山氣得老臉發黑,“你們這群小輩,竟然辱我王家!老夫……”
就在王三山舉起手,要憑借自己換血巅峰修爲,教訓幾個小輩的時候,他的怒吼戛然而止。
因爲有一股若有若無的氣息鎖定了他,而他左顧右盼,竟然找不出此人是誰。
王三山也是行走江湖數十載的人物,立刻明白,有修爲遠在他之上的高手在jing告他,而且很可能是一個先天高人。
是誰?
在場的先天,隻有一個鄒通。但很明顯橫江幫的舵主沒膽子這麽幹。
不知道對方深淺的情況下,王三山不敢貿然動武,隻得強行壓下怒火,狂喝道:“老夫……哼,老夫自不會以大欺小,與你們這群小輩動手!燕漓!别以爲你糊弄了老丁燦,就真是鑄劍大師!大師的名頭,不是小貓小狗都能當的。有種,就與我靈劍閣鬥劍!”
老匹夫不敢動手,隻好退而求其次。
燕漓則沒有絲毫忌憚,嘴下毫不留情道:“靈賤閣的下賤已經無敵了,誰跟你比。”
“你——”
就在這個時候,忽聽樓下遙遙傳來一聲佛号。
“阿彌陀佛……”
佛号就似具有魔力一般,讓原本劍拔弩張的場面,瞬間舒緩下來。随即,原本鴉雀無聲的酒樓賓客,各自議論紛紛。
“鑄禅寺!”
“鑄禅寺的大師怎會突然出現?”
“快看,快看,三位大師手裏捧的是什麽?”
“啊……那個……難道是……”
“唔,竟然是……究竟是要給誰的?”
議論聲中,三個中年和尚緩緩登上酒樓。當先者,身穿明黃se僧袍,身披大紅袈裟,高大的身形幾乎擋住身後兩個和尚,隻能隐約看見後面兩人同捧着一樣東西。
三僧在主桌之前站定,爲首的和尚合十道:“阿彌陀佛,貧僧鑄禅寺圓岸,冒昧打擾,請各位施主海涵。敢問哪位是燕漓施主?”
言辭平和客氣,燕漓自然也以禮相還,起身抱拳道:“晚輩便是。不知大師有何指教?”
圓岸複又合十一禮,側身讓出身後兩僧所托之物,欠身道:“貧僧奉鄙寺般若堂首座廣覺禅師之命,恭請燕漓施主莅臨鄙寺,與首座一論禅機。”
衆人擡目望去,隻見雙僧四手舉着一個托盤,其中斜倚着一張紅似朝陽的請帖,尚書兩列明晃晃的鎏金大字:
辯法鑄真法。
機鋒淬劍鋒。
《辨機帖》。
鑄禅寺赫赫有名的《辨機帖》。
收到這張請帖,代表着其人智慧悟xing臻至絕頂,能與鑄禅寺的高僧一論禅機。縱然收貼者眼下不是大人物,一論之後,也會名滿江湖。
更何況,發帖者不是一般的禅師,而是般若堂首座。
燕漓竟有這等資格?
王三山面se鐵青,在鑄禅寺的辨機帖面前,再也不敢提鬥劍的事情,隻好趁所有人注意力都在三個和尚身上,自己灰溜溜的帶人離開劍濤閣。唯有轉身時,眼中閃過一抹寒光:
燕漓這小畜生,留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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