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是個發迹線不斷升高的程序員,人到三十,除了勉強買個衛生間的存款外,一無所成,自嘲下給自己起了個外号:“半秃大仙”。
這一日,李默心情比較好,因爲他利用閑暇時間辛苦半年制作的成果終于成功了。
一款粗制濫造又充滿各種個人惡趣味的武俠類小遊戲。
李默按捺住興奮的心情,打開啓動器,進入遊戲,伴随着熱血沸騰的前奏音樂,隻見白光一閃……
李默和他的遊戲徹底從這個世界消失。
……
無邊無際的黑暗中,李默的意識緩緩蘇醒。
我是誰?
我是魔尊,魔門百年不遇的耀世天才。
十六歲便跨入宗師境界,二十一歲接任魔門尊主,二十五歲與劍君一戰,臨陣突破宗師巅峰,進入大宗師之境,震驚夏國朝野。
不,我是李默!
我是一名任勞任怨的碼農,通過智慧和汗水來換取尚可的薪水,我的愛好是美女和遊戲,我的目标是房子與老婆。
他的思緒混亂不堪,意識像是變成橡皮筋,被人反複拉扯,忽長忽短,忽遠忽近。
接着意識又像是變成了一台吸塵器,不斷地将一些亂七八糟的記憶吸進來。
我叫李玄機,武道天才,魔門之尊,我是夏國三大宗師之一,不僅統率魔門,還是數個超級龐大商業集團幕後之主……
李默頭疼欲裂,忽然,他感覺到了一絲驚喜。
他終于能感覺到身體實實在在的情況—頭在痛!
不再是意識飄蕩在黑暗中,無從着落。
李默驚喜地找到了自己的身體,不對,這個身體還有些問題。
一團不屬于他的意識還在抵抗,李默就像一台吸塵器,不斷地從對方身上扯下一些記憶片段。
那團意識充滿不屈和憤怒,但反抗是徒勞的,李默這台吸塵器,不停将它變小。
随着意識壯大,五感漸漸蘇醒。
首先是觸覺和聽覺。
李默感覺自己似乎是躺在柔軟的床上,但全身僵硬,無法動彈,眼睛也無法睜開,聽力倒是沒有阻礙。
身邊正有兩個人小聲交談。
“唐秘書,事情都交代下去了嗎?”一個蒼老但好聽的女人聲音。
随即響起的是一個沉穩的男人聲音。
“雪夫人放心,醫院上下都已安排好,這層病房也都換上了咱們的人,絕不會透露主上的身份出去。”
女人柔聲道:“唐秘書,辛苦你了,待尊主蘇醒,必有重賞。”
唐秘書恭敬道:“爲聖門服務,不敢居功,隻要尊主能早日康複,屬下心願已滿。”
雪夫人嗯了一聲,頓了片刻才說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你是個信得過的,尊主昔日就幾次三番在我們面前誇過你的才能,說你辦事沉穩,行事有謀略,可堪大用。”
“尊主過贊,屬下願爲主上死而後已。”唐秘書忙道,聲音誠惶誠恐。
“不必過謙!”
雪夫人道:
“再說現在也不是謙讓的時候,情況你也看到了,尊主昏迷不醒,急需我等出力守護。”
“這個事也不瞞你,這段時日尊主一直在清逸園閉關修煉秘典神功,可惜功虧一篑,在前日突然真氣亂體,走火入魔,陷入古怪昏迷狀态。我已秘密請過聖景堂的王大先生,他一籌莫展,諸般手段都無用,實在無奈之下才不得不将尊主送到此地。”
唐秘書說道:“屬下明白,我聖門結仇甚多,必不能使此地消息外洩。”
“明白便好。”
雪夫人頓了頓又道:“這裏日常有我和二姑娘、七姑娘在,你不必擔心,處理好外間事務便可。對了,二姑娘去了哪裏?”
“屬下剛進來時,正好碰到甯小姐出去,說是要回山莊爲尊主取一些換洗衣物。”
“先前走得匆忙,這個倒是疏忽了,不過何必她親自去取,讓下面人跑腿即可。我看數她會賣弄乖巧,但要說到對尊主盡心,她要比七姑娘差一些。”
唐秘書諾諾,不敢答話。
房内一時陷入沉默。
但病床上的李默腦海卻如翻江倒海,無法平靜。
什麽尊主,什麽閉關修煉神功,他們難道說的是我?
二姑娘,甯小姐?
甯小芙!
他的意識中古怪地自動浮現出這個名字,随名字而起的是一張吹彈得破我見猶憐的臉蛋。
一段段殘破的記憶閃現又消失,是這個臉蛋的主人做着各種刁蠻撒嬌的表情。
撒嬌的對象好像就是自己?
那麽我又是誰?
我是李默,不,我是李玄機……
腦海一片混亂,那團已縮到極緻的意識,在李默牌吸塵器的無窮抽取下,突然爆發出極強的頑抗力,充滿不屈和憤恨,兩股意識碰撞下,激起驚濤駭浪,腦海一片空白。
趁着這個空隙,那殘留的意識迅速藏匿到最深一角,讓他無從尋找。
李默猛地睜開眼,翻身坐起。
旁邊的雪夫人和唐秘書一驚,随之大喜,跪下道:“尊主聖安!屬下驚擾尊主清夢,實在罪該萬死!”
李默臉上表情僵硬,目光呆滞,并無回應。
兩人惴惴不安,跪伏在地,因爲不敢擡頭,也就沒有發現異樣。
事實上李默此刻的心思全不在她二人之上,在睜開眼的瞬間,一道光屏直接投影在他瞳孔深處。
“玩家李默,歡迎來到熱血江湖!從此鮮衣怒馬,恩怨情仇,江湖義氣,老了豪傑。”
這不是我那個自娛自樂漏洞百出的破手遊的新人歡迎詞嗎?
李默徹底懵了,我這到底是穿越呢,還是遊戲進行時?
在懵逼中,一股熱流湧遍全身,先前僵直的身體頓時舒服如泡入溫泉,慢慢有了知覺,他猛地張開嘴,一大口紫黑鮮血噴出來。
雪夫人大驚,慌忙起身喊人:“快來人,叫醫生。思思,快叫醫生!”
醫生帶着護士很快趕到,一同進來的還有一位個子高挑的漂亮女郎。
“雪姨,師尊怎麽樣?”女孩一臉焦急問。
雪夫人爲醫生讓開位置,拉着女孩走到一邊:“尊主剛剛蘇醒,但是吐出一大口鮮血,我觀血色呈紫黑,乃是淤積淤血,應該沒有大礙了,七姑娘别擔心。”
女孩挑眉道:“我怎麽能不擔心呢,我擔心這個大魔頭爲什麽還不死!”
“什麽?”
雪夫人一懵,還未待反應,叫思思的女孩已經出手,雙掌閃電般印在她胸前。
這一招無聲無息,看似力道不大,但雪夫人胸前衣服立刻粉碎,兩隻赤黑色手印出現在白皙皮膚上。
雪夫人的身體如斷線風筝般摔出,碰到牆角衣櫃,她伸手一托,将身上狂暴的勁道卸在櫃上,衣櫃同樣無聲無息粉碎,雪夫人連吐兩口血,才勉力站穩身形。
正待驚怒發作,随之看到更讓她目眦欲裂的景象。
在病床前的醫生,一掌将唐秘書打飛,跟着伸手一招,一把漆黑的短劍出現手中,猛地刺向坐在床上一臉迷離表情的李玄機。
“你敢!”
雪夫人驚怒大喝,身形一展,想要撲過去救援,可惜距離太遠,明顯已來不及。
眼看黑色短劍必中,一道陰影從天花闆上如液體般流瀉而下。
黑色短劍刺在陰影上,“叮”的一聲,猶如刺在最堅硬的岩石上,被反彈而回,醫生整個身體都被這股反震之力硬生生推開數米。
陰影在地上一滾,變成一位如侏儒般矮小的枯瘦老太婆,滿頭白發,臉上皺紋密集,張開沒剩幾顆牙的嘴巴,詭異一笑:“乖孫子,姥姥陪你玩。”
七姑娘思思恨恨道:“鬼姥姥,你終于出現了!”
鬼姥姥伸出十根如利刃般手指刺向她:“背叛聖門者,死!”
“你保護尊主,我來對付他們!”
雪夫人說着,由袖中祭出一支兩尺長通體晶瑩的白玉竿,一頭圓一頭尖,向一支大号的玉針。玉竿内部泛起玫瑰色的暈紅,由内至外,尖端吐出金色、紅色的星點,像夾雜着金色花紋的火紅流蘇。
思思嬌笑道:“我親愛的雪姨,你忍心用火羽翎殺你平日最疼愛的小七嗎……”
話說到一半,思思面色一變,喝道:“動手,殺!”
她和醫生同時出手,一人攔下雪夫人,一人擋住鬼姥姥。
就在這時,那原本吓得蹲在地上的護士突然消失在原地,仿佛是瞬移般,直接跨過她和李默之間的距離,出現在他身前,一把同樣漆黑的短劍,刺在李默頸部。
雪夫人和鬼姥姥面色大變,重傷在地的唐秘書已絕望地閉起眼。
原來這才是真正的殺着!
瞬息刺客!
讓武道人士聞之膽寒的超一流刺客組織培養的超一流刺客。
專爲刺殺宗師以上武道高手而生。
思思和醫生相視而笑,這一次值了,哪怕兩人随後死在這裏也大大值了,最遲明天,全夏國大大小小的媒體都會報道一樁轟動天下的新聞:
魔尊李玄機遇刺身亡!
一擊得手!
瞬息刺客,或者稱瞬息女刺客也笑了。
二十年苦練,燃燒生命隻爲這一擊,瞬息刺客一生隻能全力出手一次,随之生命會慢慢凋零。
但是值了,他們的畢生追求隻有一個:死如夏花絢爛。
女刺客笑容尚未全部展開便僵在臉上。
黑色短劍刺在李默脖頸,并無入肉之感,一層金色光膜将劍刃擋住,然後金色光膜猛地一張,在李默身前三尺展開,将他牢牢保護在裏面。
“金身!”女刺客的聲音因爲極端恐懼而變調。
李默已完全清醒,看着意識深處來自遊戲的提示,心裏默默吐了個槽:“不好意思,這是新手保護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