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你也知我割據羽嘉之意。”素鳴衍眸光落在盧扈皮膚粗糙的臉上,正與盧扈極力揣測他的心思一樣,他也想知道盧扈此時的心思。
盧扈點點頭,說道:“兄長對殿下評價甚高,但是涉及羲族的繼承之戰,我族卻要擔不相幹的風險。”
“莫非你族願意繼續在黑礫原裏等待百年?”素鳴衍咄咄逼人的注視着盧氏,“我隻是一個邊郡郡王,可沒有實力颠覆百年教禁,有了羲人支持就不一樣了,就算教禁不解,你族依舊可以遷過燕雲山。”
“殿下不僅僅想割據羽嘉?”盧扈問道。
“下資一封,羽嘉就是絕地,羽嘉地形狹長,山脈縱橫,水源匮乏,雖然形勢險峻,但沒養民之地,也就沒有割據之本。”
“殿下不惜人力、财力在羽嘉東部群山中打開一條通往燕雲的通道,兄長就覺得殿下其志不小,殿下不惜萬金之軀來訪我族,更讓人覺得意外,隻是我族勢弱力薄,當不了殿下霸業的前驅啊!”
盧扈這麽一說,表示盧氏的志向也不小,但又有太多的顧忌。
素鳴衍微微一笑,盧扈說這樣的話不過是訛詐他,說道:“燕雲地廣無垠,容千萬人有餘,然而水源稀絕,百萬人又太多,黑礫原有八萬人口,将是燕雲第一部族,率領渎神之民走出黑礫原,若盧氏不願爲之,我想黑礫原或許有别的勢力願意冒這個險!”
素鳴衍說的這話真真假假,選擇盧氏合作是最恰當的,聯姻是中陸最牢固的結盟方式之一,隻要青菱的身份不洩露,摩揭伯岑、巫彌生就猜不透他與盧氏的關系有多深。
盧氏選擇退縮的話,素鳴衍隻有到黑礫原選擇新的盟友,當然,在雙方都保持相當戒心的情況,這種盟友在相當長的時間裏都是相互戒備的,素鳴衍自然也不能拿他們來制衡摩揭伯岑。
素鳴衍希望盧氏有走出黑礫原的勇氣,那樣,他就可以毫無保留的堅持盧氏,甚至可以毫不吝啬的将盧氏推上燕雲第一家族的位置。
面對這麽大的誘惑,盧扈心動了,但是作爲一個優秀的領導者,他依然不忘其中的風險:“殿下以爲波旬在繼承之戰中必勝?”
“不,我以爲他敗多勝少。”素鳴衍毫不隐瞞的說,“波旬隻向我定制了五十柄巨矛,他的追随者遠遠比不上他的父親,當然,還會有相當一部分的羲人會在繼承之戰中保持中立。”
“既然如此,殿下爲何還要冒這樣的風險?”盧扈心裏卻想五十柄巨矛卻要六萬斤玄鐵,羲人武士的武勇真是讓人瞪目結舌,常人武士在羲人不就像隻耗子嗎?
“錦上添花哪比得上雪中送炭?”素鳴衍說道,“就算勢均力敵,波旬也不會尋求世俗勢力的助力,能在天都峽口遇到波旬,我以爲是我與你族難得的機遇。”
素鳴衍見盧扈低頭不語,知道他的心思有些活了,雖然說服盧扈未必說能說服盧蕭哲,有些話還需要盧扈捎給盧蕭哲,素鳴衍繼續說道:“隻要不留下直接的證據,就算波旬在繼承之戰中戰敗身亡,納迦直接找我們麻煩的可能姓也不大,他的三個兒子都成年了,波旬戰亡,他的第二兒子就會取得挑戰權,羲族的族權之争,總要在确定新的族長之後,才會平息下來。”
盧扈擡起頭,問了他最後一個問題:“殿下的部衆似乎都不知道波旬的真正身份?”
瞞住波旬的身份,隻是爲了混淆巫彌生、摩揭伯岑的判斷,在江采離、尤溪等人将巫彌生視爲跟他們一樣受素鳴衍信任并重用的人,江采離、尤溪知道的消息,幾乎都瞞不過巫彌生,所以素鳴衍将波旬的真實身份、青菱的真實身份,還有紫狻獸與雷雲獸的存在索姓暫時都隐瞞了。
另外,素鳴衍希望盧氏是他直接掌握的一支力量,也不想盧氏跟他人的接觸過多。
但是面對盧扈的質疑,素鳴衍卻要用另外一套說辭:“波旬不想太多的人知道他的身份,當然,我想用不了多久,會有人猜到,到時再跟他們解釋不遲。無知者無畏,你昨夜大概就沒睡踏實吧?”
“确實,若知道要參與羲族的繼承之戰,任何人都無法像殿下這般平靜。”
“我每時每刻都兢兢戰戰,隻是故作鎮靜罷了。”素鳴衍的語氣很淡,所說卻是實情,他除了表面所要擔憂的,對摩揭伯岑、巫彌生的存在更是不敢松懈。
盧扈微微一笑,說道:“此事盧扈做不了主,殿下大婚在即,盧扈準備回黑礫原準備賀喜之禮,先要離開一段時間,此地的事情,就由青葉主持。”
素鳴衍說道:“天氣寒冷,土地都冰實了,大車勉強能通過燕雲荒原,我調三十輛銅車給你,等你再次來望野的時候,銅車差不多能到天都山峽口了。”
素鳴衍的意思很明白,盧氏退縮了,這三十銅車物資依然可以去黑礫原,盧氏願意一搏,這三十銅車物資就會留在天都山峽口,用來修建據點。不過那時真的從天都山東麓主峰引水,才能夠完足數千人的使用。
盧扈感激的揖身行禮,說道:“不管能不能說服兄長,盧扈都感激殿下對黑礫原的慷慨之情。”
波旬随盧扈同時離開上唐城,這樣也使衆人無從懷疑波旬的身份
上唐衆人明裏是爲準備素鳴衍大婚的事情忙碌,實際爲了大量的收購高級鑄造材料殚精竭慮,就是二十名高級冶煉士與五十名高級鑄造士也很難召集,在中陸人的眼中,羽嘉就是一個窮鄉僻壤的鄉下地方,高級匠士怎麽會願意到這些地方來求财?
羽嘉降下入冬後的第四場雪,群山之外的燕雲荒原天溫更低,将松軟的土地都凍嚴實了,盧青葉、藏金率領一百精銳武士、一百名千賀武士押送三十車物資進入蒼茫的燕雲荒原,他們要在一個月後抵達天都山峽口,然而再決定是繼續前行,還是留在那裏安營紮寨。
當然,爲了這趟旅程,後繼補給的物資也将超過三十車,曳車而行的中陸耐力最好的推山牛,除此之外還有五百名苦役,畢竟沿途沒有一條可供尋迹的道路,五百名苦役就是他們的開路先驅。在他們後面,則是一千五百名苦役沿着他們行進的路線修築中陸最冷清、人煙最稀少的一條道路,此路在最初的幾十年裏,被世人稱爲渎神之路。
苦役修築一條小道,讓物資可以較順利的送到最前端,然而沿着這條小道加寬加固,這樣就可以投入更多的人力。
差不多在一個月後,小道就向前延伸了一百裏,素鳴衍将手下所有的四千名苦役都投入渎神之路的修建之中。
除此之外,裔天商隊又從各地招募勞工,最終參與渎神之路修築的勞工多達兩萬人。
渎神之路遠離羽嘉中心商路,物資補給比修築上唐至望野之間的這條道更困難,代價更大,又有千裏之遙,幾乎耗竭郡王府的府庫,爲了盡快的将路建成,将人力的優勢發揮到極至,工地就無法集中,裔天護衛營、望野衛戍營的防護就顯得漏洞百出,每天都有工地被荒獸襲擊的事情發生,同時還有無數苦役、勞工累倒在這條道上,世人又将渎神之路稱爲血腥之路。
雪後初晴,從上唐到望野的新路上,幾乎沒有商旅,前路上掩着一層輕雪,溶入蒼茫的群山之間。素鳴衍攜着他未來的王妃回望野城,納吉涅騎重新調整自己的心态,溶入他新的角色之中,既然納吉家再也無法抽身而出,惟一企盼六殿下才是最後的勝利者。
納吉涅騎坐在馬鞍上,尤溪策馬與他并肩而行,後面的銅車裏是素鳴衍,再後面則是納吉若蘭與阮阿蠻。
素鳴衍斜躺在錦榻上,對阮阿蠻與納吉若蘭之間迅速熱絡的關系頗爲無奈,他與千賀族人的往昔恩仇,知情人都絕口不提,或許是倆人的戀人或間接或直接的都死于素鳴衍之手,命運卻又如此之相似,一個成爲永無背叛的部衆,一個直接成爲素鳴衍的王妃,相似的命運能讓倆人産生足夠的親近之情。
納吉若蘭将阮阿蠻要去當她的女衛長兼女官,并要求在郡王府修築一座讀力的城堡,當初許下諾言,納吉家的勢力都要聽命于納吉若蘭,素鳴衍見她連表面的溫情都不屑爲之,急于在郡王府之外重新修建一處安身之所,素鳴衍除了無奈的歎息之外,也就由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