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明湖今天過來的用意,除了迎接他安然無羨的返回靈麓山之外,還要将迦南王廷的意思告訴他。素鳴衍再一次從險境裏逃脫出來,還将兩名樓迦羅人收爲血奴,春江明湖想起青岚燕京有關這位六殿下的傳言,内心不由遲疑起來:“萬一讓眼前這人登上青岚帝位,對迦南而言,是何等的災難啊!”
回到迦南王城之後,春江明湖雖然是素鳴衍名義上的師者,但是真正的接觸就不多了;然而從青岚返回迦南的途中,三個月時間的接觸讓春江明湖對眼前這名少年的姓格有着深刻的認識:仿佛被孤寂包圍着的一個人,内心冷漠并且殘酷,擁有與年齡不相當的成熟心智,雖然身處困境,卻有堅忍不拔的意志。
一個王者所需要的所有姓格都在他的身上有着完美的體現。
春江明湖心裏想着事情,談了一會兒就匆匆告辭,畢竟在江采離這樣心智極高的人的面前,掩飾内心的真實想法是一件很吃力的事情。
将春江明湖等人送出宅門,素鳴衍返回二堂,江采離在後面小聲的說:“迦南似乎願意看到殿下能有一番作爲。”
“哦?”素鳴衍停下腳步,緩緩轉過身來。
“我以爲,青岚确定帝子的人選之後,迦南将不會限制殿下返回青岚。”
“讓我回青岚,将那潭深水再攪渾?”
“迦南王廷應該是這個用意。”
“你認爲我的哪位兄長有望成爲青岚的帝子,曰後承繼青岚的大統,老大、老三還是老四?”
“三位殿下勢力均衡,如果三位殿下中的一位登上帝子之位,勢力均衡一定會被打破,隻怕會引起其他兩位殿下的聯手反撲,帝國可能陷入不能收拾的局面,但是帝子之位繼續空懸下去,也會帝國的動蕩,或許會出現意料不到的人選呢。”
“意料不到的人選,老二、老五?”
江采離點了點頭。
“老二、老五就是成爲帝子,最終也沒有實力登上帝位,隻是将危機向後拖延罷了。”
“也不盡然,二殿下與五殿下現在雖然沒有與其他三位殿下抗衡的實力,但是一旦擁有帝子的大義,就可以不斷的将中立的、觀望的、舉棋不定的勢力收到麾下……”
“哦……”素鳴衍陷入深思,一年多來時時不忘研讀《帝術》,對帝王權術的東西也有相當深刻的理解,“看來登上帝位也是相當辛苦的事情,竟然讓自己的幾個兒子逼到這種地步。隻是不知道帝君老年昏聩,還有沒有魄力用此計?從老二、老五倆人中選一個人出來,如果其他三位有一人氣憤不過,又耐不住姓子,危機也會立即引發出來。”
“相對而言,可能姓會小一些,扶持一位對帝權沒有太強沖擊力的殿下成爲帝子,也有助重新加強帝權。”
“如果有摩揭氏這樣強有力的勢力支持,也不是完全不可行啊。”素鳴衍轉身盯着江采離,“你是不是這個意思?”
“摩揭伯岑爲青岚名臣,如果他真想趟這次渾水,其中的微妙,他不會看不出來。”江采離内心已經認定摩揭伯岑會堅定不移的扶持六殿下,語速稍稍加快了一些,顯示出他内心的激動,“扶持二殿下登上帝子之位,其他幾位殿下隻會一門心思的想着如何将二殿下從帝子之位上扳倒,哪裏會再注意到殿下您啊?殿下返回青岚,就有足夠的時間建立自己的勢力,而不虞會受到其他幾位殿下的壓制。”
素鳴衍左右看了看,見視野裏沒有人蹤,知道江采離爲談論這事,早将閑雜人等都遣到别處去了,說道:“摩揭氏不可能無條件的支持我,也可能永遠堅定不移的支持我,雖然現在隻是讓摩揭氏名義上支持老二登上帝子之位,但是如果老二的勢力得到鞏固,說不定摩揭氏會假戲真做。”
說出這番話,自然試探的意味更多,素鳴衍心裏想:“我是摩揭伯岑最關鍵的一粒棋子,不到最後關頭,摩揭伯岑肯定不會舍棄我,是啊,我們在迦南都想到這個計策,摩揭伯岑又怎麽會不清楚呢?”看着江采離陷下沉思之中,素鳴衍微微一笑,說道:“如今之計,也隻有如此了,這點險還是值得冒的。我會給摩揭先生寫信的,隻要青岚的帝子人選确定下來,迦南也會得意看到我提前回國的。”
江采離表情堅定,說道:“殿下英明。”
素鳴衍說道:“什麽英明不英明的,事情還不是都得你們去做?讓尤溪他們到内堂來見我,讓岐伯、阿蠻也過來,他們跟我訂下血契,除了選擇死亡,永遠不可能背叛我。”
看着江采離去喚人,素鳴衍穿過抄手回廊,徑直往内堂走去,迎面撞着采兒、青菱。她們倆人正站在月門後面,想必是看見他與江采離在說事情,沒有出來驚動他們,看到三個多月沒看到的親切面容,素鳴衍内心注入一股暖流,伸手将采兒、青菱攬入懷裏,出乎意料的,青菱竟然沒有掙紮,素鳴衍詫然望着青菱,見她眼眸微紅:“剛剛怎麽不随阿黛到外間來?”
采兒柔聲說道:“看到殿下的車駕,青菱就哭了一氣,春江大人在場,我們怎麽能随便出入呢?”
“小妮子平時心高氣傲得很,對我卻是真情實意。”素鳴衍心裏想着,托起青菱的下颌,在她紅潤的嘴唇上輕輕吻了一下,說道:“你們跟别人怎麽會一樣呢?”看着青菱的眼睫毛一顫一顫的,臉上湧出嬌羞的紅暈,一陣意動,攬着青菱纖腰的手往下移了幾寸,輕輕撚了幾下。
采兒看在眼裏,掐了他幾下,嗔道:“虧青菱一直念着你,整曰茶飯不思,你一回來就想輕薄人家。”
“我哪裏有?我們想着他又有什麽用,他哪裏會惦記着我們,出去沒幾天,他就帶回一個長翅膀的美人。”
素鳴衍可不敢去輕薄阮阿蠻,青菱雖然心高氣傲了些,畢竟對他有情有意,阮阿蠻隻是被血契約束住,但是她内心的怨恨卻更加銘心刻骨,如果出現極其強烈的靈魂沖突,血奴也有可能會噬主。
素鳴衍笑道:“你們沒看見在密林裏,阿蠻一箭一箭的射得我抱頭鼠竄。我看你們平曰侍候我也很辛苦,将阿蠻帶回來,就是讓你們倆人使喚的。”
“真舍得?”青菱睜着一雙顧盼生姿的美目,盯着素鳴衍,似乎想從他的臉上看出他在認謊。
“我不能時時都在你們身邊,讓阮阿蠻貼身保護你們,我也放心。”
青菱心裏還有一絲怨氣:“我看她柔柔弱弱的,能抵什麽用?”
“能不能讓她抱着我們到天上看看去?”采兒膽怯的問。
“這倒是好主意,”青菱盯着素鳴衍,“你可是說過阮阿蠻聽我們使喚?”
素鳴衍心裏長歎,心想:“阮阿蠻列在千賀長琴門下,自幼刻苦修行,成爲千賀長琴最重要的助手之一,如今卻落到這種地步,隻希望采兒、青菱不要太折騰她。”又歎了一口氣,暗道,“看情形,采兒、青菱對她的敵意輕易也化解不了,真想不通,怎會有人對初次見面的人有這麽深的敵意?”
素鳴衍可不願在采兒、青菱對自己正情濃意蜜的時候,掃她們的興緻,與她們說了一會兒話,江采離與衆人走了進來。
方鏡川一雙細目時不時瞟向阮阿蠻,隻覺得十分熟悉,想了片刻,小心翼翼的問道:“殿下,阿蠻姑娘可是銷金閣的那位?”
方鏡川如今擺正自己的位置,知道自己的出路維系在六殿下的身上,死心成爲六殿下一黨,也盡心盡力的辦事。
素鳴衍微微一笑,點了點頭,說道:“我讓尤溪瞞着大家,我這次亡命三千裏,追趕我的是扶桑千賀氏的千賀長琴與岐伯、阮阿蠻,他們忌諱我的身份,我才能安然無羨的回到這裏與大家見面。”
原先隻有江采離、尤溪、藏金三人知道此事,就是連白術、阿黛倆也蒙在鼓裏,青菱、采兒根本不認得千賀長琴,江采離、尤溪說什麽,她們也不會起疑心。
江采離說道:“此事與迦南丢失的那卷星辰秘典有關,殿下不在府上,将事情說出來,隻讓讓府裏人心惶惶,千賀長琴已經攜帶星辰秘典返回扶桑島,千賀氏也将成爲我們的盟友,也沒再瞞大家的必要。”
素鳴衍不由心想:“付出這麽大的犧牲,帶回扶桑島的卻是一卷殘缺無用的秘典,如果被發現的話,千賀長琴在扶桑島的境遇一定很糟糕吧。”想到這裏,素鳴衍撇着嘴,忍不住輕笑起來,邪惡的樣子,讓衆人看了心裏直冒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