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靈魂追蹤

素鳴衍心裏想:如果那本書對于樓迦羅人很重要的話,他們一定會查到這裏來。讓青菱将前幾頁翻譯成今文,詞深義奧,素鳴衍苦思了幾天,覺得這本書與其說是秘典,不如說是用秘語寫成的星相圖錄,書中頻繁出現十二主星的字眼。

素鳴衍仰卧在山巅的岩石上,靜觀天穹上的繁燦星辰,扉頁那張星相大圖不由自主的浮現在他的眼前,代替頭頂上群星璀璨的蒼穹。

素鳴衍閉上眼睛,那張星相圖并沒有消失,而是直接出現他的心識裏,那股離開燕雲就以爲會永遠消失的神秘力量又重新在體内流動,跟青羅氣勁、檀淵逆鱗勁的運行路線不同,這股神秘的力量似乎在血脈裏流動,随着血液在流動。星相圖上的星辰閃着光輝,開始以詭異的軌道移動。

素鳴衍給自己的發現驚醒,在一般人的常識裏,蒼穹上除了十二主星,其他星辰都是恒定不變的,爲什麽在那瞬間自己會感覺到星相圖上的所有星辰都在移動呢?

素鳴衍從懷裏掏出書,将疊圖展開,湛藍畫頁在幽光的照映下,上面的星辰也熠熠閃光,素鳴衍不自覺的就閉上眼睛,一顆顆星辰在心湖之上浮現,那種比靜夜所看到的蒼穹更具體的印象直接呈現在心識裏,所有星辰都在按照各自的軌迹運行着,出乎意料的,素鳴衍在群星中隻找着一顆主星。相比較其他星辰,主星的運行異常快速,隻在星相圖上留下運行後的光軌。

這是一副隻能用心識“觀看”的星相圖,素鳴衍雖然不知道其中的奧妙,但知道這本書絕對是樓迦羅人與喬羿良争奪的秘典。

素鳴衍心裏想:樓迦羅人費了這麽大力氣,絕對不會知難而退。那個尖嘴巴樓迦羅人的修爲比尤溪、白術都要高出許多,防不勝防,不如嫁禍他人?盯着書脊看了幾眼,書頁用一種仿佛永遠不會磨損的獸皮制成,用特殊的金屬絲将書頁裝訂起來,素鳴衍将金屬絲絞開,将疊圖取了下來,重新裝訂好。素鳴衍能夠肯定:秘典的關鍵就是這張疊圖,裏面的文字也早就叫青菱抄下來了,現在要将這禍害轉嫁給誰呢?

素鳴衍将星相疊圖藏在内衣的暗袋裏,重新躺下來,将秘典随意的枕在腦袋下,一邊琢磨着禍害誰,一邊想鑽研體内神秘力量的運行路線,心有旁鹜,想到天邊露出魚肚白,兩件事都沒有頭緒。

素鳴衍走出燕雲荒原,還沒有什麽仇家,如果說他最想禍害的人,應該是摩揭伯岑,但是秘典落在摩揭伯岑手裏隻怕更合他的心意。

南方的冬天沒有燕雲那麽寒冷,整個冬季沒有下一場像模像樣的雪。夜寒積霜,素光在天地間流洩,蒼青色的天空裏浮着潔白如絮的輕雲,素鳴衍翻身坐起來,打了個唿哨,小紫狻從密林裏鑽出來。

素鳴衍常常将尤溪他們從身邊支走,隻帶着紫狻坐在山巅的岩石上。小紫狻長成兩尺多高,威風凜凜,已有王者荒獸的模樣。但是東山就連澤鹿這樣溫順的荒獸也不常見,紫狻必須回到荒原才會真正成長爲荒獸王者,但是素鳴衍心裏舍不得。

素鳴衍摟着紫狻獸的頸脖子,聞着它嘴裏有血腥氣,不知道它剛剛鑽到哪裏捕獲獵物去了。一夜未眠,絲毫不覺疲憊,神采奕奕的雙手叉腰,望着山腰的霧霭緩慢的飄上來。素鳴衍走下山岩,采兒正抱着錦袍走過來。

“殿下又在山巅坐了一夜,仔細冷着。”

素鳴衍一邊換下沾濕露水的外套,一邊往院子裏走,走進屋子,待采兒将沾濕露水的外套入下,就将她摟進懷裏,嘴裏呼着白氣,手伸着采兒的懷裏,隔着一層内衣取暖,說道:“迦南的冬天還沒有怎麽冷,過幾天天氣就又要回暖了。”

采兒将素鳴衍的雙手挾在腋下,埋怨起天氣:“我可受不了。我一直在羽嘉長大,羽嘉背着燕雲荒原,即沒有寒風,也沒有刺骨的潮氣。”又想起什麽的說道,“藏金在門外站了一夜,遠遠看見殿下下山來,他才進去,這天氣真夠他受的。”

素鳴衍說道:“這會兒他又要去瀑布下鱗甲功,水寒刺骨,也夠他受的。”

“殿下這幾天懶惰多了,采兒隻看見殿下一直在發呆,好像有什麽心思。”

“啧啧,采兒也會埋怨了,這幾天冷落你……”素鳴衍伸到采兒懷裏的手從上鑽,按着她小兔一樣的雙乳輕輕揉弄。采兒紅着臉,又不敢掙紮得太厲害,害怕驚動外面的侍衛,一會兒就沒用的動了情欲,雙腿無力的靠在素鳴衍的身上。

“吱啞”一聲,半掩的門扉給青菱推開。

“啊呀,”青菱驚呼着跳出去,“大清早的,殿下就不能清靜一會兒?”

素鳴衍将采兒放開,在她柔軟的嘴唇上輕輕印了一下,說道:“今天跟我們一起去書閣,到時候我們将青菱支開……”

采兒嘤咛一聲,倒不知道她是願意還是不願意。

在阿黛、采兒、青菱的服侍下用過早餐,讀了一會兒書,等采兒、青菱也吃過早餐,便一道在尤溪、藏金的護衛下,從東山的石徑向靈麓學院走去。

清晨的樹林裏,不畏人蹤的金針鼠吱吱吱的磨着牙齒,偶爾會站在石徑上,等素鳴衍他們走近才溜進密林裏,枯黃的草莖上積着白霜,藏金走在前面,替素鳴衍撥開擋道的樹枝。

“靈麓山裏沒有兇猛的荒獸,對于小尾而言,隻經過厮殺搏鬥,才能真正成長起來成爲王者荒獸,我過幾天領着小尾進一次雲魇澤,以後就将小尾留在雲魇澤裏。”

“采兒不是看不到小尾了?”

“小尾會回來的,我還要将他帶到燕雲荒原去,讓它成爲那裏的王者。”

紫狻獸都生短尾,石川華初見紫狻時,還以爲短尾巴犬,就一直“小尾、小尾”的喊着,後來盡管小紫狻不樂意,大家還是“小尾小尾”的喚它。

素鳴衍正想着去雲魇澤的事,兀的聽見尤溪一聲斷喝,隻見他撮手爲刀,徑朝素鳴衍身左側的一顆高大樹木斫去。

雖然沒有覺察出什麽異狀來,但是素鳴衍立即明白敵人散發出來的殺機引起尤溪的警覺。影遁的樓迦羅人。

素鳴衍立即撤下腰間的長擊刀,将青菱、采兒護在身後,定睛看去,那株高樹确實有些異樣。尤溪手刀斫上去,铿然發出金屬的撞擊聲,空間微微扭曲着,蓦然刺出一隻閃着金屬光澤的巨翅。

扶桑島的聖者,這隻翅膀還能叫肉翅嗎?

素鳴衍反手揮刀撩上,給巨翅震的連連後退,看不出巨翅有什麽損失,鋒利的長擊刀卻給崩壞幾道口子。

“藏金,你護着青菱、采兒退回去。”

影遁散開,長琴露出真正的面容,突起的颚骨倒沒有讓他看起來太奇怪,眼睛上沒有睫毛,身後一對巨翅上尖突的翼骨仿佛上百片利刃組成的劍陣,倏然斂起,又倏然展開,散發着濃郁的殺機。

不知道有幾名樓迦羅人潛過來,不過藏金留在這裏沒用,還不如讓他先護着青菱、采兒退回去與趕過來援軍彙合,免去後顧之憂。

“想走,沒那麽容易?”

長琴躍上半容,背後雙翅一展,從尤溪、素鳴衍的頭頂翔過,徑朝藏金三人飛去。

藏金不退反進,明知不是敵手,一刀還是勇猛無俦的劈下來,身子給長琴倏然展開的巨翅震飛,好歹擋了一擋,讓尤溪、素鳴衍從左右兩側撲上來,将長琴截住。

長琴喈喈怪叫,尖銳的叫聲在密林裏回蕩,震得素鳴衍耳膜巨痛,頭疼欲裂,與尤溪死死将長琴擋着,但是他的一雙巨翅不畏兵鋒。長琴顯然看準青菱、采兒是他們的軟肋,不與尤溪、素鳴衍硬拼,而是尋着兩人合擊的空隙,去襲殺青菱、采兒兩人。

素鳴衍心焦如焚,等不到援軍過來,青菱、采兒兩人就保不住,見藏金掙紮着爬起來,大喝一聲:“尤溪,保護好青菱、采兒。”對長琴叫道,“你要的東西在我這裏。”縱身跳入密林,往東南的荒野疾奔。

長琴想不到素鳴衍一個人會突然鑽入林中,微微一怔,展翅震開藏金劈來的長刀,用拳與尤溪對轟,将他強行震退,上前奪下藏金手裏的長刀,狂亂将沖上來的尤溪劈去,斂翅躍上半空,突的展開,懸停在半空。長琴将手中長刀奮力将尤溪擲去,也不管擲中沒有,展翅轉過一個優美的弧度,向素鳴衍逃遁的方向追去。

長刀擲來,身後就是青菱,尤溪退無可退,雙臂疊架,耀起一團紅芒,硬生生擋住長琴全力掼來的長刀,尤溪全身的骨骼給巨力壓得咯咯碎響,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來,對藏金叫道:“你與青菱、采兒在這些等援軍……”聲音未落,人躍上林梢,往東南追了出去。

見長琴舍棄尤溪他們朝自己追來,素鳴衍先是松了一口氣,隻要青菱、采兒沒事,自己與尤溪合力,雖然不能将長琴擊退,但是堅持到白術他們趕來不成問題。

素鳴衍矮着身子往林子深處鑽,爲了方便尤溪過來彙合,而來采取“之”形的路線,耳畔聽着林梢之上的風聲,那是長琴雙翅鼓動吹出的銳利風聲。

兩棵高樹突然倒下,素鳴衍急速前進中的身形猛的一頓,讓過貼着鼻尖劈下的長刀。岐伯手持一柄四尺長的橫刀展開漫天的光芒将素鳴衍罩在裏面,阮阿蠻嬌小的身形正從一棵高樹的茂密樹冠裏躍下來,降到半樹高,身後的雙翼展開,懸停在半空中,手裏一張銀色小弓正拉開半圓,指向素鳴衍。

在此同時,數十丈外響起激烈的打鬥聲,想必是長琴将趕來的尤溪截住。素鳴衍暗暗叫苦,岐伯的修爲本來就比他高許多,何況半空中還一個位持箭待射的阮阿蠻。素鳴衍貼着樹幹與岐伯遊擊,化開他綿綿不絕的攻勢,侍阮阿蠻開弓射箭,身子就繞到到樹幹之後。“噗”的一聲,一支銀色小箭穿透兩人合抱粗細的樹幹,一箭紮進素鳴衍的肩膀。

素鳴衍的鱗甲功已有小成,隻讓銀箭刺入一寸,痛得他呲牙咧嘴,身形一緩,差點讓岐伯的刀尖撩到臉上,盡管躲過緻命一擊,臉上還是給刀勁割開好幾道口子。

阮阿蠻的弓箭根本不畏樹木的阻擋,尤溪将長琴擋下已經很不容易了,接着纏鬥下去,隻有落敗被擒一條路。看情形,王城裏逃出的樓迦羅人不多,隻怕它們會拿自己來洩憤啊,素鳴衍頭疼不已,見南面谷底的林子密一些,慌不擇路的往裏面鑽去。

阮阿蠻展翅躍過林梢,緊緊吊在素鳴衍的背後,岐伯站在地上,雙翅往素鳴衍逃跑的方向鼓風,一時間吹得枝斷葉落,咔嚓嚓的響聲不斷。将素鳴衍逃跑的痕迹掩蓋之後,岐伯貼着林梢迅速與阮阿蠻接近,重新将素鳴衍截住。

素鳴衍大恨:早知道會這樣,還不如先将蜇龍弓的秘密琢磨出來,長琴、岐伯的翅膀再堅韌,也躲不過蜇龍弓的貫射。如今樓迦羅人仗着一對翅膀,将他逼得與尢溪越來越遠,素鳴衍暗道:它們不能确定秘典就在我的身上,不會輕易下辣手。但是照這個情形發展下去,長琴将尤溪纏住,或者将他擊傷,然後迅速過來與岐伯、阮阿蠻合擊,自己想到逃脫生天真是難上加難。

素鳴衍借着落荒而逃的時間,左手暗蓄足以引發一次爆炎術的混沌元素之力,貼着樹幹攀上樹梢,将長擊刀橫在身前,看着阮阿蠻殿翼飛來,餘光裏,岐伯也正快速接近。

阮阿蠻除了背後長出一對淺青色的羽翼,相貌與銷金閣中無異,嘴唇沒有像岐伯、長琴那樣突起,看來生命母神對樓迦羅人的女姓還是相當照顧;碩大的羽翼使得她的身形看上去更加的嬌小,臉龐柔美,難怪三百年前中陸的貴族會争先捕獲樓迦羅女奴。但是阮阿蠻眼眸裏的寒光讓人不寒而栗。

“怎麽隻有你們三人尋來?”

阮阿蠻單足立在一枝柔弱不勝力的細枝上,背後的羽翼将斂未斂,手中的銀弓搭箭斜指着前方,除了岐伯正快速飛來,視野裏是連綿不絕的葉濤林海。

“怎麽不逃了?”

“你們都長着翅膀,怎麽逃得了呢?”

“将秘典交出來,饒你不死。”岐伯趕過來,立在阮阿蠻左側的樹梢上。

“秘典早讓我交到大納言府上去了,你們若想要的話,不妨再探一次大納言府。” 要找上門,也應該先去找石川華、易非天兩人,素鳴衍百思不得其解:樓迦羅人的反應未免太快了些?

“秘典就在你的身上,”阮阿蠻手中的銀箭脫弦射出,“死後靈魂之火的氣息可以附在生前觸摸過的物品上,這是千賀家的秘術,你是逃不了的。”

素鳴衍讓貼着臉頰射過的銀箭驚得一身冷汗,看見阮阿蠻眼睛銳利的寒光,暗感不妙,那個叫阿奕的鳥人看上去蠻重要的。

“千賀家,千賀長琴嗎?”樓迦羅人重現扶桑島隻有數十年的時間,中陸對樓迦羅人内部的情況并不熟悉,隻知道樓迦羅主要家族的家主會出任聖者,共同決定樓迦羅的所有事務,素鳴衍聽羅思勉提起過長琴是扶桑島的聖者,應該就是千賀家的家主。

素鳴衍瞥着遠處一點疾掠過來的黑影,笑道:“王城的樓迦羅人都應該是千賀家的家臣,不知阿蠻姑娘的真名叫什麽?”

“哼……”阮阿蠻冷哼一聲,又從箭囊裏取出一支銀箭,搭在弦上。

與此同時,岐伯也動了起來。讓他們兩人纏住,等到千賀長琴趕來,隻有束手就擒的份,素鳴衍将長擊刀朝阮阿蠻擲去。

阮阿蠻知道素鳴衍的實力,這一刀擲來勁氣撲面,割破空氣挾着風聲直刺眉間。阮阿蠻也顧不上射箭,擡弓去格長擊刀,出乎意料的并沒有受到劇烈的震擊,輕而易舉的就将長擊擋下。

素鳴衍貼着樹幹,從茂密的樹冠裏穿過,滑落到地面上。阮阿蠻心裏雖有疑慮,但是想不了太多,朝素鳴衍剛才立足的地方飛去,詫異的發現素鳴衍并沒有立即離去,而是擡頭透過枝葉露出溫柔的微笑。

“阿蠻,快讓開,他兼修混沌術法……”

岐伯的聲音未落,轟的一聲,阮阿蠻立足的樹冠騰起一片火海,瞬間就将她嬌小的身子淹沒在裏面。

爆炎術頂多讓岐伯受些輕傷,但是阮阿蠻就禁受不住,熾熱的火舌迅速将她的羽翼舔成灰燼。岐伯驚叫一聲,也顧不上去追素鳴衍,撲入火海,雙翼扇出冰寒的勁風,迅速将殘存的火焰撲滅。阮阿蠻嬌小的身軀墜落,咔咔的碰斷殘枝。在她墜地之前,岐伯及時将她接住,看着她被高溫火焰焚燒過的殘軀,厲嘯起來。

素鳴衍矮身鑽入密林,岐伯厲嘯時,背頸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這下與鳥人的恩怨更沒深。樓迦羅人畏火,但是一擊爆炎術不至于能要阮阿蠻的命,素鳴衍也不希望阮阿蠻葬身火海,隻希望她身受重傷,拖住岐伯與長琴兩人中的一個。

長琴一人追來,雖然打不過,至少沒有非常迫切的生命之憂。

燕雲荒原的往昔有如生命裏的絡痕,雖然沒有樓迦羅人的翅膀,手裏空無一物的素鳴衍就像在密林裏穿梭的青狐,以驚世駭俗的高速往東南雲魇澤的方向逃逸。

雖然與阮阿蠻隻有簡單的幾句對話,素鳴衍知道她們并不知道他的質子身份,而是根據秘典上附着的氣息追蹤到他的,不然的話決不會三人就敢來追讨秘典。

說到底還是素鳴衍自己疏忽了,進出學院隻要多帶幾名侍衛,讓青菱、采兒留在府裏,絕不會有今天的險情發生。

素鳴衍内心倒是渴望多惹些是非,雖然遠離青岚,但是素鳴衍無時無刻不感覺到摩揭伯岑的沉重影子壓在自己的身上,有時竟讓他感覺到緻命的窒息。

與樓迦羅人結下深怨,手裏的秘典又是他們與喬羿家必得之物,沒那麽簡單就能擺脫這些睚眦必報的樓迦羅人,素鳴衍更擔心此事引起喬羿良的疑心。素鳴衍沒見過喬羿良,但他的大名卻是聽說過的,他可比摩揭伯岑還要厲害幾分的角色,想惹麻煩,也沒有必要惹上他。樓迦羅人雖然麻煩些,但是畢竟在迦南境内,若讓喬羿良得知秘典落入自己的手裏,隻怕銷金閣的火災又得重演一遍。這麽想來,除非将秘典的事情解決,不然回去會将所有的人都帶入困境。

暝色四合,林子裏的光線更暗,長琴他們還沒能追上來,素鳴衍依樹而坐,從懷裏掏出那些樓迦羅人拼了命也要争奪的秘典,又将那副星相圖取了出來,暗自思量樓迦羅人的追蹤秘術,想起阮阿蠻說起此事時咬牙切齒,難道說那個叫阿奕的樓迦羅人死了?

利用秘典上附着的靈魂氣息追蹤,樓迦羅人的追蹤秘術還真不思議。

一頭山狸觸了下素鳴衍設下的藤蔓,彈出的竹箭正胸膛,山狸嗚咽着掙紮了幾下就咽氣了。素鳴衍掀嘴笑了笑,将秘典與星相圖分開貼身藏好,在地上打了個橫洞,将山狸剝皮肚裏填好香料用大柏桐葉包好埋入橫洞上方的土裏,默誦口訣在橫洞裏燃起一蓬火焰,小心不讓火光洩出橫洞。待埋山狸的土裏透出清香,素鳴衍将火熄去,扒開給烘得灼熱的硬土,取出裏面香噴噴的山狸肉,等不及将柏桐葉剝幹淨,嘴巴就湊上去大咬。

過了一會兒,附近的荒獸就讓山狸肉的香味引過來,林子周圍都是藍瑩瑩的獸眼。素鳴衍還以爲靈麓山附近不會有兇猛的荒獸存在,看見三隻角虎悄無聲息從後面包抄過來,吓了一跳。

角虎背脊上的長鬃如硬刺豎起,額上的獨角在夜色裏發出讓人生畏的光澤,别的荒獸懾它們的威嚴,低聲嗚咽着離開。此地差不多出了靈麓山的範圍,素鳴衍隻想引起荒獸過來,将此地的氣息攪亂,增加敵人的追蹤難度,沒想到會引來三隻角虎。

算了,還是逃命吧,不要沒把三隻角虎解決,倒将敵人先引過來。素鳴衍猛的咬住山狸的後腿,撕下一大塊肉,将剩下的山狸猛的向一隻角虎擲去,腳下卻毫不停留的向左側掠出。

不知道是阮阿蠻的傷勢将長琴與岐伯兩人都拖住,還是三隻角虎跟在自己的後面,将秘典上附着的靈魂氣息掩蓋住,素鳴衍一直往東南方向走了五天,一直走到雲魇澤的邊緣,還沒有看見長琴他們追來的身影。若非知道樓迦羅人不是輕易放棄的種族,素鳴衍差點認爲這件事就此結束了。

素鳴衍負手立在一座湖泊東畔的矮丘上,此時天氣還沒有轉暖,淺白的湖面水汽氤氲。三隻角虎立在不遠處的岬石上,身上毛皮燒焦多處,泥濘不堪,跟在素鳴衍的身後吃夠了苦頭,但是眼睛裏的兇焰卻是更加旺盛了。

一隻角虎長嘯起來,素鳴衍擰頭望去,北面的天際一點黑影正急速飛來,長琴展開雙翼正貼着流雲飛翔。

素鳴衍的眼睛裏流露出向往的神色:展開一對羽翼飛翔在雲邊,真是讓人羨慕。走出靈麓山區,四周都是低矮的灌木林,再往東南走,就是雲魇澤的腹地。

這片大陸上存在着許多人迹未至的地域,那裏往往盤踞着衆多強橫的荒獸,即使天榜中的人物也不敢輕易進入這些地域的腹地。

看着長琴貼着流雲飛翔的身影,素鳴衍知道長琴終于又能清晰确認出他的位置,手按在胸口的秘典上,暗道:都是你惹得禍,若是沒有什麽大用,真吃大虧了。無法确定長琴有沒有鎖自己的方位,但是長琴以這種姿态進入雲魇澤,勢必會激怒雲魇澤裏的荒獸。

低沉的嘶吼聲連綿不絕的從灌木林裏傳出,素鳴衍暗感可惜:雲魇澤裏沒有鸾鳥,不然一隻成年的鸾鳥就讓長琴好受的。

素鳴衍掉頭下了矮丘,沿着湖邊往東急奔,三隻角虎緊緊咬住他的身影。進入荒獸密集的區域,就無需角虎幫着掩蓋氣息,并且三隻角虎跟在後面在雲魇澤裏橫沖直撞,極有可能引起更兇猛的荒獸,素鳴衍轉身站定,暗道:還是先解決這三個家夥再說。

角虎也能感覺到素鳴衍體内傳出的殺氣,齊嘯一聲,從三面包抄而上。素鳴衍迎着虎口轟出層層疊疊的拳影,凝出拳鋒的檀淵逆鱗勁壓得極薄,就像一層金甲包裹着拳頭,使得素鳴衍擊出的拳頭有如一擊擊重錘。

素鳴衍鱗甲功小有所成,不畏角虎的爪,隻需小心它們額上的獨角與鋒利的獠牙,角虎額上的獨角堅比精金,加上角虎的巨力,隻怕鱗甲功練到高階也得小心應付。

這三隻成年角虎平曰一起捕獵,相互之間的配合比人還默契,素鳴衍雖然不怕它們,但是要将它們解決掉,還是相當棘手。長琴随時都可能确定自己的方位,這時受傷,隻能将秘典丢給樓迦羅人了。

久持不下,素鳴衍内心漸有些煩躁,右手拳鋒漸漸隆起,凝出一支兩尺多長的虛實之矛與手臂連在一起,蕩出層層疊疊的矛影,将三隻角虎罩在裏面。檀淵逆鱗勁凝出體外會散發淡金色的光芒,素鳴衍揮矛鬥虎将左右十步之間的地方都罩在淡金色的光芒之中。

左側林間傳來熟悉的低吼,素鳴衍聽了一喜,矛勁一收,隻見一道紫色的影痕從密林裏竄出,猛的撞上一隻角虎的軟腹上,比成年角虎矮了一大截的紫狻氣勢卻絲毫不弱,與那隻角虎咬在一起。

素鳴衍無心取三隻角虎的姓命,嘬起嘴吹出一聲輕哨,将紫狻喚回,摟着它柔軟的頸脖子,輕輕撫mo。紫狻在密林間穿梭了數曰,毛皮也是污穢不堪,前腿、左耳後的毛皮給咬脫了好幾處,都還滲着血迹。想來爲尋自己在深山密林裏吃盡了苦頭,素鳴衍心痛得很。

紫狻雖然年幼,但是身上王者荒獸的氣息卻讓三隻成年的角虎有些畏懼,圍着素鳴衍走了一圈,才不情不願的低吼着走向北面的密林。

有紫狻相伴,素鳴衍反倒不敢走進雲魇澤的深處,若是因爲紫狻的氣息引出雲魇澤裏的王者荒獸,到時候哭都來不及。

南面的水蕩子裏飛出一群白頭鹫,素鳴衍趕忙爬上高地,忍不住要哈哈大笑:長琴引起雲魇澤裏猛禽的敵意,這群白頭鹫有十五六隻,大概能讓他忙一會兒。

素鳴衍找來草藥,讓紫狻卧在腳邊給它裹傷。紫狻張開嘴,吐出一隻密封的錦囊,素鳴衍拆開一看,卻是江采離字迹潦草的一封書信在裏面。

尤溪、藏金都受了重傷,生命無憂,江采離早就猜得秘典之事,又從青菱口中得到證實,知道此事絕不能讓迦南方面起疑心,春江明湖派出大量的好手尋找素鳴衍的蹤迹,正因爲如此,白術、江采離等人就不便跟着紫狻尋來,隻能由素鳴衍一人将樓迦羅人引出衆人的視野。

“若讓喬羿良知道千賀長琴親自咬着我不放,不起疑心才怪,可是一個人要将千賀長琴他們引出迦南境内,也難爲我了吧?”素鳴衍喃喃自語,手指騰起一蓬火焰将書信燒成灰燼,探手摸了摸紫狻癟癟的肚子,“也難爲你了,餓了好幾天了吧?”

素鳴衍讓三隻角虎緊跟着不放,幾天來也沒好好用餐,反正要引着千賀長琴他們往東走,倒不怕讓他發現蹤迹。

雲魇澤邊緣的水草地裏有大量的澤鹿群,素鳴衍用削尖的細長木刺入一隻幼鹿的頸部,群鹿驚駭四逸。一年多來,過着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手腳慢了許多,等素鳴衍将一塊大脯子烤好,紫狻坐在一起,口涎早粘到前腳掌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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