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彌生屈腿掂坐在臀下,望着素鳴衍手下的小紫狻,說道:“紫狻爲王者荒獸,對殺氣的感應,遠比常人敏銳,殿下應将紫狻随時帶在身邊,以備突發的殺機。”
素鳴衍說道:“我知道了,你說說你們商議的結果。”
“敵寇此次大有可能是奔殿下而來,所以維護殿下的安危,是爲首務。”
“哦……”
“離下資還有四百餘裏,抛開後面的商隊與辎重,令龍騎營輕裝前行,不需四天就能抵達下資。此刻讓人去下資送信,半路就能與援兵彙合,我們最多隻要挨過三天,就沒有兇險。”
“有七百精銳将士嚴密防護,又有你與尤溪、聶魯達這樣的高手貼身護衛,我當然不擔心個人的安危。但是抛下商隊,隻怕不是你的本意吧?”
巫彌生自以爲沒有小看過素鳴衍的智慧,但是還是要忍不住試探,聽他這麽說,笑了起來:“後面的商隊與辎重比本隊要龐大臃腫近十倍,殿下抛棄商隊,将永遠失去西南豪商的支持。摩揭氏是休屠郡的首望,卻不能完全代表休屠郡的地方勢力,這次可是殿下在西南民衆中豎立威信的大好時機。”
“不會是摩揭先生安排好的吧?”
巫彌生搖了搖頭,說道:“先生有所預料,所以遊說蘇蓋文,讓聶魯達領兵護送。聶魯達具備成爲名将的潛質,需好好拉攏。”
素鳴衍苦笑道:“有七百精銳将士随行,敵人還硬着頭皮來,隻怕非同小可,我甯願希望是摩揭先生安排好的。”
巫彌生心裏未嘗沒有擔憂,說道:“如果是其他五位殿下派人來還好些,至少他們不敢大肆的聯絡山賊,如果是迦南國的殲細,那就麻煩多了,一來他們可以聯系潛伏在境内的勢力,一來可以收買山賊勢力。”
“山賊也敢來分這杯羹?”
巫彌生說道:“不提迦南國的重賞,便是這次随行商隊的貨物也讓人眼饞。迦南國從中聯絡,事成之後,他們可以退入迦南國境内,這票買賣,誰能不心動?”
素鳴衍淡淡應了一聲,臉上沒有太多的憂色,他在荒原裏生存了十數年,膽氣是不缺的。
巫彌生繼續說道:“不抛開商隊,前途還遠,換上推山牛曳車,行速将更加緩慢,最少也要十天才能到下資。尤溪率領一隊侍衛上戰車,将多餘出來的戰獸與坐騎都換給聶魯達的龍騎營,商隊也有一些備用的坐騎。如果途中遇到山賊截道,将以龍騎營爲主要的出擊力量,我率領一隊侍衛機動。但是不管何時,我與尤溪之中必有一人會守在殿下身邊。”
推山牛是産于龍首山地區的一種姓子溫和、可豢養的巨獸,能曳萬斤之車,皮粗糙,堅逾革甲,隻是行速甚緩,後勤補給與大型商隊喜用推山牛。
素鳴衍問道:“商隊那裏沒有問題?山賊流寇之中有迦南國的勢力,商隊之中也不可能不暗藏殲細。”
巫彌生說道:“殿下所慮甚是,我們将商階分爲三類,将絕對可信的幾支商隊聚集起來,讓他們行在本隊之後,将他們的護衛力量糾合在一起,加強警戒,若遇敵情,可以與本隊互爲援應。并讓他們嚴密監視最可疑的幾支商隊,普通商隊則在隊列最後,互相監視、警戒。”
“是不是要我去見見這幾支商隊的首領?”
巫彌生說道:“這幾支商隊的背後勢力都在西南有很深的根基,殿下赢得他們的好感,大有好處。”
素鳴衍即使不能将檀那旃模仿得十分相肖,此時也有幾分王室子弟的氣勢。
六殿下對于那些商隊首領而言,是站在雲端上的人物,能得到召見,算得上一種極高的榮耀。此時六殿下召見他們商議共拒盜賊之事,興奮之意溢于言表,紛紛獻計獻策。
素鳴衍這才曉得,跟随本隊後面的商隊僅有二十九支之多,人數也将近兩千。
素鳴衍側着頭,輕聲的問巫彌生:“迦南有什麽買賣,竟然讓他們趨之若鹜?”
“單是迦南青葉郡的腺蘊香,運至帝國境内,就有三倍之利,其他珍稀物産,所獲還要高過這數。”
巫彌生在素鳴衍耳邊介紹商隊背後的勢力背景,差不多将帝國西南錯綜複雜的政治關系給素鳴衍理了一遍。
素鳴衍對于那些沒有地方勢力背景的商隊十分感興趣,不過這些商隊卻是巫彌生要嚴加防範、極可能被迦南國勢力滲透的商隊。他們似乎也明白自己的處境,五六人坐在較遠的位置之上,默無言語。
這些沒有地方勢力背景的小型商隊,又稱私商。曾幾何時,素鳴衍隻希望成爲一名流浪武士,一般隻有私商願意雇傭流浪武士。
素鳴衍對這些勢力小的私商還是很有親近之情的。素鳴衍對羽嘉的私商略有了解,覺得私商即使可能被敵國收買,也沒資格參與殂殺王族的機密之事。
待商隊領袖拜谒離去,席間隻剩左近數人時,素鳴衍望向巫彌生,說道:“商隊往來兩國邊境,走過的地方、停留的時間、購置的物産應該都有一定規律,不過羽嘉可有這方面的記錄?”
尤溪說道:“殿下英明。”這話卻非奉承之言,“殿下莅臨羽嘉,本在行程的安排之外。敵人倉促之餘,不可能将一切都安排得妥當,從羽嘉取來這些商隊以往的過境記錄,比對之下,就能發現異常。”
聶魯達望向素鳴衍的目光多了一分異色,說道:“此策甚妙,内患最擾人心,不能根除暗藏在商隊中的殲細,将緻大禍。派人此去羽嘉,一夜就能将過境記錄取來。”
素鳴衍得意說道:“巫将軍介紹商隊之時,恍然想起,若覺得有用,趕緊派人去羽嘉吧。”
素鳴衍掀簾走出帳外,才發現天光已亮,營中将軍正拾收行裝準備新一天的行程。
素鳴衍坐在車屋的外間,兩側與前面的銅闆都收了進去,空闊闊的,視野沒有遮擋,頂棚與裏間的廂壁繪有色彩豔麗的裝飾畫。巫慕丹剛讓他請來,坐在他的下首,正滔滔不絕的講述着狩野派、大苑派以及宗室畫的細膩畫風。
話題扯得有些遠,巫慕丹此時已說到織錦、葛布藍鏽錦、金錢織花錦鍛、雪紗絲等幾種極珍貴的錦緞,這些錦鍛常被王室用來作裝飾畫的畫卷與修飾。
說到一半,巫慕丹爬下車去,說是去取幾幅他在羽嘉搜羅來的裝飾畫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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