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鳴衍看了半天,卻沒發現從哪裏可以開啓這隻箱子,心想:這該如何冒充下去?待明曰讓摩揭伯岑去想辦法。檀那明河身爲帝君最寵愛的王子,箱中之物定非凡品,摩揭伯岑、巫彌生若是也想分一杯羹,該如何是好?摩揭伯岑雖然将小紫狻與青果歸還素鳴衍,但是将從蒼狼頭顱裏掏出的那顆玄澤晶核據爲己有,可見摩揭伯岑未必不會對超越凡品的東西動心。
心裏正猶豫着,素鳴衍将手按在箱子之上,隻聽見哔啵一聲輕響,好像有哪處機栝跳開,素鳴衍細看去,發現箱子上緣露出一道比發絲還細微的縫隙,心中大喜,将箱子揭開一看,裏面斜放着一張黑色大弓。
素鳴衍在經院時極喜弓箭,無耐仆役下民禁制接觸弓箭,用獸骨制成的骨刃也是貼身藏着,更不用說一張長弓了。素鳴衍來不及去細看其他物件,徑從箱子裏取出那張長弓。整張弓的造型奇特,與素鳴衍從圖鑒上看來的普通長弓造型差别甚大。弓口是兩隻龍獸互相咬合在一起,龍身延伸成弓臂,充滿靈動飛翔之感。弓身飾着細密的黑金龍鱗,内臂嵌着秘銀煉制的古銘文字,弓弦是用精金拉絲與某種獸筋纏繞制成。
素鳴衍對雕弓沒什麽見識,但也知道此弓不是凡品,左手張開握住弓口,右手屈指勾住弓弦,凝神聚力緩緩的往外牽引,将及半滿之時,弓弦毫無先機的震出一聲悠長龍吟。素鳴衍讓這一聲大澤龍吟震得耳膜欲裂,刺痛貫腦,幾乎握不住長弓,弓弦從右手裏彈脫出來,急速的震顫着,隐隐有雷鳴之聲。
弓臂猛的一料,似有一道波光晃過,在那一瞬間,那張大弓給素鳴衍将要活過來的感覺。
這種感覺稍縱即逝,素鳴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壓下湧出喉嚨口的鮮血,望着手裏的這張黑色大弓,心裏疑惑剛剛是不是出現了幻覺。
小紫狻仿佛遇見雷雲獸時的模樣,一身紫色的絨毛炸了起來,就像一隻紫色的圓球,纖細的四足撐着綢被,正對黑色大弓低吠悲鳴,與遇見雷雲獸時相比,這時的小紫狻神色更多的是畏懼。
這張大弓讓小紫狻畏懼?
素鳴衍這才肯定剛才不是幻覺,可是沒有時間細細研究,外屋的女侍推門進來,緊接着尤溪與衆侍衛也驚惶的湧進屋來,不知出了什麽大事,敏感脆弱的神經差點要給素鳴衍折磨斷了。
素鳴衍拿着黑色大弓,也不知跟尤溪他們怎麽解釋。
“殿下可是觸及蜇龍弓的禁制?帝君将蜇龍弓賜給殿下,隻是激勵殿下的武志……”
看尤溪驚惶的神色,好像蜇龍弓的禁制觸不得。卻不知檀那旃爲何如藏珍寶的将蜇弓龍藏在箱子裏,素鳴衍撇頭望了一眼箱子,還有一柄短刀橫擱在箱底,露出刀鞘的短柄赤紅,仿佛一株晶瑩剔透的紅珊瑚,想來也不是凡品,可惜不能抽出刀鞘來細看。除此之外,還有幾件小物什,素鳴衍看不出作用所在,目光在上面一掃而過。
“我有分寸,不需你來教訓……”素鳴衍話音未落,頂下一塊浮雕石砸落下來,在素鳴衍的腳前砸得粉碎,素鳴衍吓了一跳,尤溪忙沖上去前,将素鳴衍擋在身後,擡頭一看,卻是降神摩诃浮雕的半邊臉掉了下面,浮雕之上布滿裂紋,應是給剛才的那一聲大澤龍吟震裂。
素鳴衍偏頭看見窗琉璃也布滿裂紋,所幸這屋子的隔音效果良好,若是在庭院裏,那一聲龍吟非要将整座内城驚得天翻地覆不可。
素鳴衍不知蜇龍弓的禁制是什麽東西,但憑那一聲驚天徹地的龍吟,就讓他受苦不淺,胸口的血氣翻湧,喉嚨口發甜,還要吐出兩口熱血,才能避免傷勢加重。
尤溪正疑惑殿下怎會觸發蜇龍弓的禁制,這時看出他臉色失常,忙将他摻着,說道:“殿下用力過度,傷着内腑了。”側頭對侍衛說道,“快請巫統領過來。”
嘈雜之聲漸漸模糊,仿佛又在一瞬之間漸漸清晰,素鳴衍感覺躲在床上,聽見尤溪站在一旁說話:“卑職沖入屋中,隻見殿下手裏拿着蜇龍弓,這才曉得那一聲大澤龍吟原來是殿下觸發了蜇龍弓的禁制。不過讓尤溪費解的是,尋常武者便是想開此弓,也殊爲不易,殿下怎麽會讓弓臂裏的龍魂生出感應?”
摩揭伯岑的聲音:“尤将軍對蜇龍弓十分熟悉?”
“帝君将蜇龍弓賜給殿下時,卑職正在殿外守值,無意聽到一些。”
“蜇龍弓是琉大帝所傳,傳言可禦九龍之力,共有九重禁制。曆朝帝君能解開三重禁制已是少見,帝君于檀淵河一役,禦五龍之力,直如天人,令敵衆聞風喪膽,想不到帝君竟将蜇龍弓傳給六殿下。”
琉大帝,三百五十年前,創立青岚朝的開國之帝,最接近神祗的傳奇人物。
“卑職剛才替殿下療傷時,發現殿下體内的丹力給震散了……”
“小巫将殿下救回時,我與主祭一起檢查過殿下的傷勢,毒液浸入筋骨,血脈混亂,保住姓命已經不容易,我跟主祭大人都不能将殿下體内散亂的丹力重新聚集起來,唉……殿下所受的傷倒是其次,隻是受的屈辱……”摩揭伯岑的聲音緩了緩,像是說一件爲難的事情,“殿下想要強用法訣解開蜇龍弓禁制,這樣的心情,尤将軍能理解?”
“失去力量,才更想獲得力量,蜇龍弓原來可用法訣解開禁制?但是解開禁制,也要有禦弓之能,殿下實在是太心急了。”
素鳴衍哪裏知道什麽法訣,仔細回想起來,自己凝神聚力的時候,體内深處有某樣東西微微顫了一下,弓弦就像共振似的震出那聲龍吟。
摩揭伯岑心裏的驚詫不亞于素鳴衍,王族另有秘訣解開蜇龍弓的禁制不假,不然曆朝帝君之中也沒有幾人能夠使用這張天之極品蜇龍神弓,但是眼前的六殿下四個月前還是荒原經院的仆役,哪裏可能知道什麽法訣?那必是他靈魂裏的力量引起弓臂之中龍魂的共振。
素鳴衍讓蜇龍弓的禁制之力傷着的事情,尤溪、巫彌生沒讓消息傳出去,免得引起羽嘉衆人的驚慌。尤溪隻當摩揭伯岑已經是王子之師,将他請來,商議對策。有尤溪在側,摩揭伯岑再沒有機會與素鳴衍單獨見面,知道素鳴衍悠悠醒來,借着與尤溪說話的當兒,許多蜇龍弓的秘密都說了出來。
摩揭伯岑連帝君都敢頂撞,談論起六殿下沒有顧忌,也是意料之中的,說着說着,尤溪也不覺有些放肆起來,也忘了他正站在六殿下的榻前。
素鳴衍裝着悠悠醒來,輕籲了一聲,尤溪聽了一驚,忙過來給他問安:“殿下讓蜇龍弓的反制之力傷着内腑,所幸傷勢不甚嚴重,尤溪生怕驚着羽嘉衆人,耽擱殿下的行程,隻将摩揭先生請來。”
素鳴衍點了點頭,望向摩揭伯岑,說道:“勞煩摩揭先生了。”
“殿下心裏的焦慮,待罪之臣略能明白,但是重拾武技,非朝夕能成,殿下還是先養好傷再說。”摩提伯岑說道。
素鳴衍略作沉吟,倒是在消化摩揭伯岑的勸解:“我沒大礙,就不要将這事告訴羽嘉衆人了,免得他們大驚小怪,行程定下了,也就不要更改了。”這麽說着,目光卻落在床頭的那張蜇龍弓上,暗道:聽摩揭伯岑與尤溪的口氣,這張弓解開第一重禁制就厲害得不得了,自己凝神之際能與此弓共振,雖說被反制之力震傷,卻非沒有一點機會。心裏打定主意,定要此弓留在手邊。
摩揭伯岑怕他少年心姓、艹之過急,說道:“爲免殿下艹之過急,再生出今曰的意外,待罪之臣将此弓與斷袖刀一起封在箱中,待到燕京,自有人能夠開啓封印。不敬之處,還望殿下恕罪。”
素鳴衍看着摩揭伯岑将蜇龍弓放下箱中,伸出晶瑩玉石似的手指,在箱子上迅疾的點畫着,手指每一次起落,箱上就浮出一隻古銘文字符的金澤浮影,十六個字符的浮影在箱子上極速流動變幻,在摩揭伯岑收手的瞬間,一起隐入箱體之中。
尤溪臉上一片崇敬之色,他能感覺摩揭伯岑加在箱子上的反制之力,溫和卻不容破解。這就是天榜高手的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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