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根海勒呻吟一聲,緩緩睜開了雙眼。他對周圍強烈的光線還很不适應,許久才能分辨清周圍的景物。
“你醒了?”獸人大祭祀耳邊傳來一個似很熟悉的聲音。他努力回想在哪裏聽到過這個聲音,可是思緒仍十分恍惚,有如飄在雲裏霧中。
他想動一動,但發現身體上傳來的感覺隻是一片空白。他想呼吸,一張口,喉嚨間湧上了一道冰冷的液體,完全阻塞住了他的喉嚨。奧根海勒有些奇怪,自己明明已經無法呼吸,可爲什麽還沒有憋悶的感覺?
那個熟悉的聲音又道:“看來你還不大适應,不過一切很快就會好起來的,尊敬的奧根海勒大祭祀。”
大祭祀将目光投向聲音的來源,在盯住說話人足足有數分鍾之後,他那遲緩無比的思維才想起了曾在幼獸培訓殿前見過這個胖子。随即,熊熊烈火、轟然倒塌的神殿以及在烈火中呻吟的獸人一一在他腦海中閃過。
本能的憤怒使奧根海勒想舉起左手,以魔法書典中記載的強力魔法解決對手。可是他的左臂完全沒有感覺。他又想揮動右手的法杖,他慣用的法杖上附帶着強力的詛咒技能,可是他右手的感覺也是一片虛無。
最終被怒火焚燒的大祭祀又想撲向前方,以自己鋒利的獠牙咬穿對手的脖子。
他的獠牙仍在,可是跳躍猛撲的動作隻能在心中想想,身體上完全沒有反應。
那個胖子微笑着道:“看來你開始想起來一些過去的事了,但你還不明白現在處境。也罷,我想這樣你大緻就能明白了。”
一面魔法鏡出現在奧根海勒的面前。
鏡中的大祭祀隻餘一個頭顱,詭異地立在水晶托盤中。他淡綠色的肌膚此刻蒙上了一層濃濃的灰色,整個脖頸都浸在足有十公分深的灰黑色液體中。盤中的液體散發着濃郁的惡臭,象是某種生物的屍液,就連對獸人體臭一無所覺得大祭祀也感覺到有些難以忍受這種氣味。
然而最令大祭祀驚訝的是,他竟然還活着,竟然能夠以這種形态活着!
“不必吃驚,因爲我是一個水平不算太差的死靈法師,以特殊形式延續生命的存在正是死靈魔法的精華所在。”那面目和善的胖子似乎知道大祭祀在想些什麽,直接解答了他心中的疑問,然後又道:“我叫羅格。你或許聽說過我,或許根本不知道我的存在,不過這都沒有問題。我想現在我們可以好好地談一談了。啊,我差點忘記給你澆水了,這樣你能夠舒服一些,思維也能更快一些。”
說話間,羅格取過一把銅壺,将一點富含魔法與生命氣息的清水澆在奧根海勒頭上。清水中蘊含的力量迅速滲入了大祭祀的肌膚,令他感到精神一振,思維果然快了不少。
羅格微笑着坐在奧根海勒面前,道:“我們有很多可以談談的話題,比如說獸人帝國的曆史,或者你也可以談談大地先知、談談獸神。如果你願意解釋一下你使用的那些魔法,或者是教育小獸人的計劃,我也都很感興趣。”
獸人大祭祀恢複了不少的神智,他冷冷地道:“你殺光了我的孩子。”
“彼此而已。綠海中至少有十五萬的精靈是死在獸人手裏的吧?”
奧根海勒吼道:“在大地先知爲我們帶來獸神的指引之前,中央山脈中所有的獸人都是綠海精靈屠殺的對象!”
羅格笑道:“可是據我所知,向來都是獸人先襲擾精靈領地的。”
奧根海勒雙眼微睜,低沉地道:“那是因爲精靈們占據了最富饒的森林,霸占了最好的水源!中央山脈中食物非常有限,每到冬天,總會有饑餓的獸人部落吃光了存糧,它們别無選擇,隻能去進攻精靈領地。我們獸人的确有選擇的權利,選擇戰死還是餓死的權利!獸人以前沒有文字記載的曆史,所以我不知道這種情況究竟持續了幾百年還是幾千年。好在偉大的獸神給我們帶來了智慧,也給了我們創建帝國、改變千百年來受精靈欺壓命運的機會。”
羅格用心地聽完,然後問道:“獸神是如何降下神谕的?大地先知又是如何開啓你們的智慧,并且使獸人也能運用魔法的?”
“獸神的神谕……”奧根海勒說到一半,猛然醒覺自己竟然無意識地将羅格當成了多年好友,不知不覺間已經向面前這不共戴天的仇人吐露了太多的秘密。他立刻收住了口,向羅格怒道:“你休想再從我嘴裏套出任何獸人的秘密!”
羅格微微一笑,站了起來,道:“好吧,你既然不願意說,那我也就不客氣了。在我這個地方,獸神是無法保佑你的。我會讓你充分理解一個死靈法師都能夠做些什麽。在你之前,我遇見過許多信仰虔誠、意志堅定的人,但所有人的靈魂都無法在亡靈之火中堅持一周以上。親愛的奧根海勒,我希望你能夠打破這個紀錄。我很有耐心,隻要能挖出你的全部記憶,我不介意需要等待半個月還是一個月。”
他端起盛放着大祭祀頭顱的托盤,步入一旁的魔法實驗室,将它放入台上的魔法陣裏。無形無色的死亡火焰從魔法陣中的三顆蒼灰色寶石中噴出,開始灼燒奧根海勒的頭顱。
看着奧根海勒扭曲的面容,羅格淡淡地向他道:“親愛的大祭祀,我想有兩件事我忘記告訴你了。第一就是你所信仰的獸神根本就不存在;第二,我想那一晚還有一些被引領過智慧的獸人生存了下來。他們會自然而然地成爲餘下獸人的首領,而我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派出殺手巡視一下中央山脈的獸人部落,向這些傑出的首領緻以最親切的問候。”
羅格關上了實驗室的房門,匆匆趕往大神殿的禮拜堂,這一天下午,他還要親自爲數百名特殊的教徒主持一個宗教儀式。這些教徒之所以特殊,并非是由于他們信仰有多麽的虔誠,而是因爲他們都或有權、或有勢,或是哪一個貴族豪門中的重要子弟,其中也不乏許多雖然出身低微,但在某一方面擁有傑出才能的年輕人。
胖子知道這些人雖然嘴上喊着在至高的女神奧黛雷赫前一切教徒都是平等的,可是人人都自視甚高,嘴上說的和心裏想的完全是兩回事,若真讓他們享受和普通教徒一樣的待遇,恐怕他們早就要鬧起來了。
胖子深知應該如何對付這種家夥。
每過一段時間,他或者是摩拉就會爲這些教徒親自主持一次儀式。儀式上一陣陳設布置極盡奢華之能事。
而且摩拉和羅格的演講布道風格雖然不同,但都非常受歡迎。摩拉布道時永恒不變的主題就是對女神的信仰,毫無條件的、絕對的信仰。自兩教合一之後,摩拉越來越變得聖潔出塵,宛若濁濁塵世中僅有的一點清泉。她本身容貌絕佳,每次布道時又會自覺不自覺地發動天然魅惑,因此其驚心動魄之處,惟有親身聽過看過,方能深刻體會。
至于教皇羅格的布道又别有一番景象。北地崇尚武力,羅格當年帶兵時淩厲狠辣的用兵作風很對這些教徒的胃口,因此他說出來的話,自然而然地就有了說服力。何況胖子在廣大信徒面前談得都是今世信仰,來生圖報。而在這批人面前,他從來隻談今生。
羅格不厭其煩描述神聖教會未來的宏偉藍圖,以及随着教會發展,這些核心的教徒将會有什麽什麽好處。胖子鼓動人心的本事非同一般,聽完他幾近于封官許願的布道後,這些野心不小的年青教徒們都會聽得熱血沸騰,然而當離去後仔細想想,教徒中極少幾個智慧之人會發覺其實羅格也沒說。
可是不管怎麽說,能夠聆聽教皇以及聖女的親自布道,都是極大的一個榮耀。
爲了獨霸這份榮耀,這些教徒曾提議提高進入這個核心教徒團體的門檻。
這正中羅格下懷。
于是胖子順水推舟,讓這些教徒們有權的用權,有錢的出錢,沒權沒錢的就出賣智慧,雖然這小團體人數不多,可是短短時間内已經爲神聖教會的發展壯大貢獻良多。而且凡能夠達到加入這個團體門檻的人,都擁有不凡的身世或才華,也就能夠被其它成員接納。
在胖子的不斷引導下,這些教徒已然自視爲神聖教會不可或缺的精英。爲了與普通教徒區分,他們在自己的教服一角繡上一個銀色骷髅,自此骷髅會的名稱不胫而走,短短一月間,能否加入神聖教會的骷髅會,已經被帝國青年視爲能否跻身上流社會的象征。
布道并非是全部的内容。見骷髅會意外地發展壯大,胖子又爲骷髅會的成員們提供了不可多得的接受魔法或武技指導的機會。自此,因爲曾經得到過大魔導師以及聖域強者的指導,本就高傲的骷髅會成員更加感覺到高人一等,他們對教皇羅格也從此變得死心塌地。而會外的人拼了血本,也想要鑽營出一條加入骷髅會的途徑來。
一時之間,帝國豪門若沒有子弟是骷髅會成員,簡直是面上無光。爲了讓子弟入會、或者是爲了讓家族中的骷髅會成員多上一個兩個,這些豪門大貴族紛紛向羅格示好,對神聖教會的發展鼎力相助。而羅格的惟才是納,也爲那些無錢無權但有才的平民開了一扇小門。幾乎每天,都會有十餘個身懷各種不同才幹的人來到神聖教會,要求做義工。
因爲放棄了世俗權利,羅格地位超然,他也未曾想過骷髅會會發展到如此地步,成爲将神聖教會與帝國諸豪門緊緊聯系在一起的紐帶。胖子于是更加爲骷髅會成員增加了更多的特權,但是入會的門檻不降反升。
在帝國的臨時燕京鹿丹港,一時之間,若産生了一名新骷髅會的成員,那他一定是要舉行一個盛大宴會來炫耀的。
完成了下午的布道後,縱是羅格精力過人,也感覺到有些疲倦。他穿過了大神殿,來到一棟毫不起眼的二層小樓前。這座舊樓就是他平時處理神聖教會事務的教皇殿了。
此刻羅格對浮世繁華已經不感興趣,而且就算爲了欺世盜名、宣示大教皇克已高潔的品德,也有必要住上一棟舊樓。羅格現在每一個決定都會牽扯到方方面面的利益,必須謹慎從事,而且神聖教會仍是初創,教皇的光輝形象對于教會的發展至關重要。
羅格剛剛在辦公桌後坐定,就有一個冰殿武士走了過來,向他低語幾句。
片刻之後,四個冰殿武士擡着一個深黑色的長木箱走了進來,羅格走到木箱前,打開箱蓋,往裏面看了看。
長木箱中躺着一具赤裸的女屍,披散的頭發下依稀可見清秀的面容。若是活着,她想必是一個不錯的女孩子。但是如此她赤裸的屍體上到處是淤痕、齒印和抓傷,身上還有橫七豎八的鞭傷,下體則一片狼藉,全是血污。顯然,這是一個被人蹂躏至死的女人。
羅格俯下身,撥開她的眼皮看了一眼。女子的瞳孔中仍然有光芒在流動,似是尚未死去。
羅格站直身體,掏出一張白帕,擦了擦手道:“按照慣例,去找個新身體,讓她複活吧!”
四個冰殿武士向羅格行了一禮,重新蓋上了木箱,将這女子的屍體擡了下去。他們雖然穿着冰殿武士的服飾,但每個人的個人實力顯然遠超普通的冰殿武士。這批特殊的冰殿武士是羅格秘密培養的,不過時間太短,才剛剛訓練出來幾十人而已。這些武士以原精靈爲主,主要是月之暗面活下來的武士,又選了幾個人族的新人作爲補充。
羅格坐回辦公桌後,拿起剛剛修訂過的教典,開始仔細研讀。書剛剛翻開,一個冰殿武士就通報道:“冰殿武士團副團長玫大人求見。”
胖子點了點頭,那冰殿武士退了出去。片刻之後,一身輕盔的玫走了進來。
她身材高挑,容貌冷豔,披上冰殿武士的輕盔後,再配上一頭淡金色的短發,更有若一朵插于冰壁上的玫瑰。
“有事嗎?”羅格的目光沒有離開教典,淡淡地問。
“當然有。”玫走到了羅格的身邊,慢慢屈膝跪下,一雙冰冷的纖手從羅格的書下伸進,慢慢地解起羅格衣扣。
“既然有事,那你就慢慢說吧。”羅格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依然翻看着手中的教典。
“是,羅格大人。”玫低低的聲音中充滿了誘惑。她已解開羅格的衣服,頭緩緩俯下。
羅格盡管定力過人,那瞬間的沖擊也讓他的呼吸粗重了些。
魔法的燈火不住搖曳,将兩人長長的影子投在牆壁上。盡管他們此刻親密無間,可是兩個影子卻相去甚遠,有若天涯。
叮當!
昂貴而美麗的輕盔一件一件地落在了地上,玫輕輕擡起如雪似冰的長腿,慢慢地跨坐在羅格身上。
嘩啦,羅格手中的教典又翻過了一頁。
昏暗的房間中,玫低而沙啞的呻吟聲若有若無,隐隐回蕩着。
終于羅格的喉間發出一陣低沉的咆哮,玫即收緊了全身的肌肉。羅格的低吼聲立刻相應地響了些許!
羅格終于将手中的教典扔到了一邊,看着仍坐在他腰間的玫,淡淡地道:“玫,你今天有些不一樣啊!”
玫笑了笑,道:“我今天可讓您滿意嗎?”
“很不錯。”
“那麽玫身爲冰殿武士的職責,完成得可好?”
“非常出色。”
玫的目光偏向了一邊,輕輕地道:“我以後每天都可以這樣,隻要您能答應我,讓他就此死去。”
羅格不動聲色地道:“這不可能。”
玫擡起了頭,怔怔地看着仍與她保持着最親密接觸的羅格。
許久,許久。眼角有淚流下,玫卻渾然不知。
“羅格大人,我真的無法背棄自然女神,我不能将寒月營地的訓練方式交給您。可是我……”
玫咬着下唇,又猶豫了很久很久,才下定最後的決心,凄然道:“……我有您的孩子。”
“什麽?”羅格臉上的冰霜,終于破碎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