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痛哭的嘶吼響徹了黑暗中的殿堂。然後傳來了一陣刺耳的金屬碰撞聲和磨擦聲,間中還夾雜着陣陣輕柔的女子笑聲。
痛哭的叫聲漸漸平息,轉而被粗重而艱難的踹息聲所代替。這些踹息聲中帶着絲絲的顫音,聽起來像是一個破漏的風箱。
那輕柔的笑聲又響了起來,這一次沒有了金屬磨擦聲的幹擾,笑聲顯得清晰了許多。那笑聲随即變成一聲痛呼,然而就算是痛楚的呻吟,聲音中也帶着隐隐的勾人犯罪的誘惑。
大殿高遠而又空曠,盡管大殿中央的地面上豎立着圍成一圈的十幾隻巨大的魔法火炬,但跳躍的火光無法到達大殿的頂部和邊緣。那搖曳不定的火光映襯下,繪于殿頂和牆壁上、關于天界諸神神迹的畫卷忽明忽暗,一時間似乎連裏面所繪的諸神與天使都複活了過來,面目猙獰地盯着大殿的中央。深遠的大殿中彌散着濃濃的血腥氣。大殿的中央,十餘支魔法火炬圍成一圈,照亮了中央的一座鋼台,鋼台上躺着一個赤身裸體的男子,手足上各穿過一隻鋼釘,就此被釘在了鋼台上。
鋼台邊還站着一個盛裝的女子,她雙袖高高挽起,露出了如雪的肌膚。她每一個動作都顯得如此輕柔而典雅,不管她正在做的是什麽。
“藝術!這是真正的藝術!”那女子感慨地贊歎着,盯着鋼台上的男子看了許久,這才手腕一翻。亮出了一柄小巧精緻的匕首,慢慢向那男子的胸膛劃了下去。
那男子胸膛早已被切開,傷口顯得有些發白,看上去血都已經流盡隻有一些透明的液體仍在慢慢滲出。他的胸骨也被切斷,露出了下面那些仍在微微蠕動着内髒。
他的心跳得依然有力。
而那把匕首,正緩慢而堅決地刺入他的心髒!s
那顆心猛然地跳動起來。不住地扭動着,試圖抗拒匕首地切割。那女子嘴角浮出奇異的笑意,她兩隻手都握上了匕首,幾乎整個人都俯在了那男子的上方。用盡了全身力氣,終于将那顆心一分一分地切成了兩半。
那男子全身一顫,再次發出一聲痛苦的吼叫。他雙拳緊握,突然重重地砸了一下鋼台。一股大力自那女子足下沖起,讓她驚呼一聲,仰天就倒,重重地摔在地上。這樣一個劇烈的動作做過之後,那男子雙腕筋肉與鋼釘磨擦,傷口一下子大了不少。
那女子随即站了起來,理了理有些淩亂的衣服。微笑着道:“真看不出來。在這種情況下你還有力氣反擊,看來我得再給你釘上幾根釘子了。羅格啊,其實你知道所有的反抗都是徒勞的,又何苦費那個力氣呢?等一會我玩得累了,今天就會放過你。你是個很聰明的人。爲什麽這些天來一再得要幹這種傻事呢?”
鋼台上釘着的正式羅格,他艱難地轉過頭來,看着那女子接近于完美的面容。用盡全力呸了一聲。隻是他此刻整個喉管都已被切開,所以隻能幹啐一下而已。
那女子取過數隻巨大鋼釘,借着魔法火光,仔細地分辨上鋼釘上镌刻的圖案,最終她選了一支盤繞着長長巨龍的鋼釘,和一支有七位天使護翼的鋼釘,又拿來一個缭繞着紫色電光的小錘,一下一下地将半米長的巨大鋼釘從羅格的手舛ち私去?nbsp;
她雪白的手臂看起來纖細柔嫩,揮舞着小錘也精緻得像一個玩具,可她每一下虛弱無力地敲擊,都會發出一聲巨響,在刺耳的金屬磨擦聲中,鋼釘就此生生地沉下去數分。兩枚鋼釘釘完,羅格仰躺在鋼台上,隻餘艱難踹息的力氣,眼中的光芒漸漸渙散。
嘩!一盆帶着濃重神聖與生命氣息的乳白色液體澆在了羅格身上。這些液體有着近乎神奇的魔法力量,它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被羅格的傷口吸收,然後砍鐾磐排u沒不開的霧氣,封×慫的傷口b薷裆絲诘難肉開始蠕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生長,被切成兩片的心髒間也連起無數細絲,然後慢慢地被拉合在一起?nbsp;
轉眼之間,羅格的身體已經完好如初。
“真是完美的藝術品啊!”那女子一雙晶瑩的纖手不住撫摸得胖子的身體,雙眼亮得驚人,近乎于夢呓般地不住贊歎着。
羅格恢複了些生氣,對那女子斷斷續續地道:“凱瑟琳,你别費心機了,直接殺了我……會簡單一些。”
“殺你?爲什麽要殺你?”凱瑟琳輕輕笑着,手不住地撫摸着羅格的肌膚,道:“我殺了你之後,用不了多久,你就會借助本命魔匣中的靈魂複生呢!你是靈魂方面的大師,而我隻對你的肉體感興趣。你看,我雖然不知道如何探究你靈魂深處的秘密,也不明白應該怎樣從靈魂的聯系找出本命魔匣的位置,可是你看,我單叢你肉體的構造就能推斷出本命魔匣的存在,是不是也很厲害啊?”
凱瑟琳越說,聲音就越是低沉,愈加的沙啞。她緩緩地扶在了羅格赤裸的身體上,看着羅格的眼睛,慢慢地道:“而且你的身體真是一件難得的藝術品!每一次切開後,它都會依據所受到的傷害自己重新調整結構。你知道嗎,每次切開你的胸膛時,那一陣陣顫栗的期待,簡直可以讓人瘋狂!你真是創造大師!可是小羅格,你這樣改造自己的身體,還能算是一個人嗎?”
羅格閉上了雙眼,對她所有的問題都一概不予理會。
凱瑟琳的呼吸慢慢地重了起來,芬芳如蘭地圖西輕柔地拂在羅格臉上,左手纖長的五指則在觸摸着羅格的唇。
“我既然知道你有本命魔匣,又怎麽可能會讓你用上它的機會呢?你的靈魂将永遠困鎖在這具肉體裏,承受無窮無盡的痛苦。就算我一錯手殺了你,也來得及摧毀你的靈魂。所以小羅格啊,你還是放棄一切希望!”。
羅格雙眼忽張,一張口,迅速閃電般咬住了凱瑟琳的纖長五指。他額頭青筋浮現,幾乎用上了全身的力氣,死命咬下!
凱瑟琳呻吟了一聲,雙目中一陣迷離。似乎極是享受。然後她慢慢将左手從羅格嘴裏抽了出來。
因爲咬得過于用力,羅格的牙縫裏已經開始滲出鮮血,可是凱瑟琳那柔嫩的手上,竟然隻有數個淺淺的牙痕!
凱瑟琳笑了起來,柔柔地道:“你看到了嗎?我的身體有神聖力量的加護,你完全傷害不了我!”
她的右手在羅格肌膚上緩緩遊下,漸行漸下,最後握住了羅格向來引以爲傲的兇器。那纖長的五指靈動之極的動作下,本能已經使它昂然挺立。
羅格雙眼再次閉上,宛如沉沉睡去。在手足上被釘下六根附有強大魔力的鋼釘後。他已經完全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無論是動情、痛苦還是修複肌體,都隻是他的身體的本能反應。
凱瑟琳忽然掀起了華麗的長裙,她長裙下竟然是完全赤裸着的!她翻身坐在了羅格的身上,雙眼已變得迷離,陣陣歇斯底裏的呻吟自雙唇中吐出。此刻。凱瑟琳完全不同于往昔矜持的端麗,而是徹底變成了一個欲望的奴隸!
在空曠的大殿中,呻吟聲不住盤旋。節節拔高,終于,那呻吟已徹底變成了沙啞的喊叫!
凱瑟琳全身都在顫抖着,額頭上遍布汗滴,雙眼已經無法睜開。快樂如潮,瘋狂且反覆地沖刷着她的神經。凱瑟琳右手不住在鋼台上摸索,終于摸到了那把匕首。于是她尖叫一聲,終于攀上了快樂的最高峰!
一道又一道雪亮的電光閃過,每一道電光落下之處,都會綻放出一朵豔麗之極的血色之花!
羅格的面容依舊平靜,雙眼緊閉。隻是一滴滴的汗珠不住從他額頭滲出,而且他的眼角也在控制不住地抽搐着。
凱瑟琳仰着頭,歇斯底裏地叫着,雙手緊握着匕首,一下又一下,重重地插在羅格的胸前腹上!每一下插落,她的身體就會不由自主地顫抖一下,似乎快樂之潮又湧上了一個新的高度!
匕首所落的地方,肌膚早已破爛、胸骨也被搗碎,甚至那些一望而知不屬于人類的髒器也被切得七零八落,并且還在被切得更加細碎。
匕首蘊含着神力,鋼釘是特制的,鋼台專爲羅格所造,甚至于魔法***也是一個大魔法陣的一部分。在這裏,羅格的肉體上所受的每一分痛苦都會被千百倍的放大,最終傳遞到他的靈魂之上。
而且這痛苦不會導緻麻木。
快樂的浪濤終于消退了。
凱瑟琳揣息着,全身汗下如雨。她眼中全市倦怠和喜悅,輕輕用手攪動着羅格胸前那一團血、肉、碎骨與内髒混合而成的糊狀物。
“小羅格啊,你可不是好人,也别告訴我你會有什麽信仰。背叛投降這一類的事你可幹得不少!這一次你爲什麽不肯投降呢?你應該知道協約國已經完了,現在也沒有任何力量能夠阻擋至高神信仰的傳播。你爲什麽還要做一件絕無希望的事嗎?”
羅格微微張開了雙眼,暗淡無光的眼眸中隻是偶爾才會掠過一片銀色。他的目光越過了凱瑟琳的臉,落在了無盡的虛空之中。
是啊,協約國已然戰敗。
一直在無窮盡痛苦中掙紮着的羅格,神志始終是恍恍惚惚的,甚至早已經記不清時間。可是他知道,當日一戰之後,協約國的完全敗亡隻是時間問題了。就算他逃了出去,今後無論怎樣掙紮,也都不過是将絕望的一刻向後拖延一點而已。
爲什麽不投降呢?羅格還清晰地記得自己一直奉若信條的那句話:若我鬥不過你。那就讓我跟你一起幹。
可是,在他目光的盡頭,在那深黑的虛無之中,尚有一個初建的國度;在天界諸神擴張的光輝面前,仍立着一個風儀卓越、如夢如幻的身影。
他知道,天界的主神并不寬容,他們那無窮無盡的光輝中。并沒有給她留下一個位置。
羅格的臉抽動着,慢慢地望向了凱瑟琳那張風情無限的臉。他艱難無比地吸了一口氣,然後緩緩地張開了嘴,可是他的嘴唇動了幾動。發出的聲音比蚊鳴還要微弱地多,凱瑟琳根本聽不清他在說些什麽。
凱瑟琳微微一笑,低下了頭,将耳朵放在羅格的嘴邊,試圖去捕捉那缥缈無比的聲音。
“去你……媽的……”
此時此刻,裏爾城正沉浸在一片歡樂之中。決戰日的神迹一直是街頭酒館抵壓倒一切得話題,現在所有的人都相信,在至高神的光輝面前,一切被魔鬼誘惑了的異教徒都隻能走上毀滅一途,就連那看似強大到無法阻擋的阿斯羅菲克帝國大軍。也在大決戰中全軍覆沒。費爾巴哈、亞曆山大、龐培、羅格。這一個個響徹大陸的邪惡名字,都随着這一戰而去,化成了史書中的一個符号。現在阿斯羅菲克帝國的殘餘軍隊已經退回了北方,而德羅皇帝則傳言已經派遣了密使,試圖尋找一個足夠體面并可以保全王權的投降方案。
雖然阿斯羅菲克帝國依然雄踞北國。但是聖輝同盟軍北進,在北地萬裏草原上恢複至高神的信仰隻是一個時間問題了。最近幾天,裏爾城中已經多了許多蜚聲大陸的騎士團旗号。人面蜘蛛、月下蒼狼、獅心、獅牙。以及奧匈帝國的藍色妖姬軍團紛紛現身。這些主力軍團的輪休,從側面佐證了衆人對戰局的判斷。于是裏爾城的歡快氛圍更加濃郁了。
正午時分,轟轟隆隆、夾帶着風雷的蹄聲突然在裏爾城中響起!在直通大公府的大陸上,有數名騎士正全速奔向大公府。若是看不見這幅場景,沒有人會相信這寥寥數名騎士竟然會帶出如許似若雷德蹄聲!
大街上行人紛紛走避,就連一些隸屬于藍色妖姬、人面蜘蛛這些軍團的騎士也紛紛讓開了道路,不願意與來人起什麽争執。他們早已看清楚了這些騎士的盔甲式樣與徽記,那是獅牙軍團的标記。沒有人願意去招惹一個随時想找人拼命的對手。獅牙軍團雖然已非當年那個隻作炮灰之用的戴罪軍團,但在凱特的率領下,當年那悍勇無雙的戰鬥方式卻大多保留下來。也許正因爲如此,就戰場上的戰績而言,獅牙軍團才會位居諸軍團之首。。
這數名騎士一直奔到大公府正門才翻身下馬,爲首的騎士立刻大步向府内走去。在他邁步的刹那,大公府門口的幾個騎士竟然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幾步。他們早已認出來的人士獅牙軍團的團長凱特,可是他無形殺氣的壓迫下,仍然心下驚駭、不能自己。
凱特完全不去理會這些受驚的衛士,隻是大踏步向大公府内行去。
就在此時,一輛平平無奇的貨運馬車悄悄駛進了大檢察官佛朗哥的府第。押車的幾名大漢身穿平民服飾,然而個個目露兇光,舉手投足間都帶着些許殺氣。他們從馬車小心翼翼地擡下一大塊長方形的物體,搬到了側房裏。
東西方好後,一身陰沉氣息的大檢察官佛朗哥大步走進了房間,一把鍁去了罩住物體的俄黑布,然後當場愣住。
黑布下,是一塊森森寒冰,封住了當日戰場上一個瞬間的寒冰。
寒冰中有一杆長長的戰槍,斜立着的槍身上穿着兩個姿勢各異的人。其中一個是全身紫甲的紫荊蝴蝶,另一個則是高大的魔法劍士。魔法劍士看上去正試圖将紫荊蝴蝶護翼在身體下方,而他背上插着十餘把刀劍。這些刀劍都被他以厚重的盔甲以及寬厚的背部給擋了下來,然而他的血肉之軀擋不住那一杆來勢猛惡之極的戰槍。
從式樣來看,這幹戰槍是聖堂的專用武器。
佛朗哥肅穆的臉上看不到一點表情。他走到了寒冰的另一邊,看了看兩頭人臨死那一瞬的表情。
他在看着她,而她則看着遠方。佛朗哥伸出手,輕輕撫摸着這塊森森寒冰,良久,才木然地道:“去告訴凱特,就說我看到了。現在……他們燒了。”
說罷。佛朗哥轉身走出了房間,再未回頭。
随着時間的推移,光明大神殿所處的空間死氣越來越重了。
這裏山仍然翠綠、水依舊清澈,那數道從山峰奔流而下的瀑布也壯闊磅礴。還有花間飛舞的蝴蝶。天空中盤旋的飛鳥,一起構成了一幅美麗得讓人無法挑剔的圖畫。
然而正因爲太美了,完美得過了頭,所以這些景色總讓人有一種在看着畫卷的感覺。而畫,是沒有生命的。
光明大神殿雄奇依舊,通體都散發着強烈的聖輝。在如煙入霧的聖輝中,有數十位天使浮在空中,在柔和的風中微微飄蕩着。
每一個天使的臉上都看不到分毫的表情,連姿勢都不變一下,隻有背後的雙翼偶爾的拍動。才會顯示出他們并非一個全無生命的玩偶。
這些天使的職責是護衛光明大神殿中的重要人物。不過神殿中透出的光輝實際上以倍計地提升了他們的能力。甚至于使這些本沒有可能擁有雙翼的低階天使也得以臨時性的擁有了羽翼。從這一點上來說,不知道是天使護衛了神殿,還是神殿護翼了天使。
此時悠悠鍾鳴響徹秘境,光明大神殿高達數十米的兩扇大門緩緩打開,從大門中走出的是教皇和血天使奧古斯都。
教皇的步履艱難而緩慢。看上去随時都可能倒在地上。然而天空中的天使們都向着教皇俯身行禮,以示敬意。教皇緩緩擡起頭,仰望着湛藍悠遠的天空。在教皇那雙昏黃的眼睛裏。完全沒有任何一個天使的投影,光明大神殿所處的秘境也無法在他嚴重留下一點痕迹。在這雙眼中有的,隻是一大片忽明忽暗的絢彩光華。
奧古斯都立刻謙恭地半跪在教皇身後,低下了頭。他曾經看到過教皇的雙眼,直到那些絢爛無比的光華若是放慢千萬倍的話,就是無數爲面的生滅過程。
追随教皇月久,奧古斯都就越是感覺到完全看不透這個風燭殘年的老人。血天使完全想不明白,教皇何以能以翼介凡俗人族之軀擁有如此茫不可測的威能。悄然間,血天使的幾根頭發忽然飄了起來,然後斷成了數截。
嗆!奧古斯都站了起來,如電般抽出腰間長劍,背後雙翼瞬間已然盡展!他仰頭望向天空,尋找着那可怕而未知的敵人。
然而迎接他的是無數破碎的肢體和斷裂的羽翼!那是天使的身軀和羽翼!就在奧古斯都擡頭的這短短瞬間,護翼着光明大神殿的數十位低階天使竟然都被人淩空斬殺!
在漫天血雨中,惟有教皇屹立,不動如山。那些當頭灑下的血肉殘翼,一旦進入他周圍一個無形的區域,就會消失無蹤。
教皇凝望着空中那徐徐下落、風儀無雙的女子,重重地歎了一口氣,才緩緩地道:“你啊,實在不該叢國度中出來的的……”
她黑發已然淩亂,背後雙翼的光輝也不複以往,甚至于那冰膩晶瑩的頸中還有數道尚未平複的傷痕。死神鐮刀那巨大刃鋒上尚存數個缺口,而金色的血,正緩緩地順着那握鐮的纖纖五指滴下。
隻有那雙銀色的瞳,依然甯定如昔。
***淡淡地道:“我又如何能不來?”
教皇搖了搖頭,長歎一聲,才緩緩地道:“你既然來了,那應該知道最終的結局。偉大的安德雷奧利已預知了你的到來,所以他沒有回返天界,正在大神殿中等着見你一面。”
“陛下,請您在考慮一次!”凱特跪伏在地上,以頭觸地。
巴伐利亞大公沉默着,來回踱步,铿锵的戰靴踏地聲在寬大的書房中隐隐回蕩着。他左手白晰而欣長的五指不住敲打着腰間長劍的劍柄,似乎心底頗爲煩亂。
突然,大公握緊了腰間的劍,腳步也停了下來。
“此事決不可行,你不必再提了。”大公淡淡地道。
凱特猶豫了片刻,終于毅然道:“陛下,我們大軍北進,掃平阿斯羅菲克帝國隻是時間問題,可是……吞并了阿斯羅菲克帝國之後呢,我們應該怎麽辦?依我看,現在神聖騎士團的威名已經遠遠超過了我們的軍團。而教皇和奧古斯都大人威望之高,則早已超越了國界!陛下,等您統一大陸之後,恐怕那時的王權……将會被教權完全壓制……”。
“住嘴!”大公吼了一聲,打斷了凱特的話。嗆的一聲,大公的佩劍已經架在了凱特的脖子上,鋒利的劍鋒已然在他的頸上留下了一條血線。
凱特如一尊雕像,動也不動,仍然堅持着道:“陛下,就算是在現在,若教皇登高一呼,除了我屬下的獅牙軍團,恐怕其它軍團過半數的戰士都會轉而将刀鋒對準您……”
“夠了!”大公再次截斷了凱特的話。
他徐徐将佩劍入鞘,拍了拍凱特的肩膀,道:“起來。我知道你心裏的真實的想法。不過羅格是教皇點名要的人。有關于他的一切決定,都不是你做點什麽能夠影響得了的,甚至于我也無能爲力。雖然你并不了解教會真正的北京,可是決戰當天的神迹你應該看得很清楚了。放棄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更不要去做愚蠢的事!不然的話,你會發現自己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勞,并且隻會給自己帶來毀滅的命運。至于你剛才所說的那些話,今後再也不要提起了。”
“是,陛下。”凱特站了起來。剛欲離去,又被大公叫住。
“你的獅牙軍團現在在休整?”大公問道。
“正在巴登堡休整。”
大公沉吟了一下道:“去把獅牙軍團秘密調到裏爾城來。我們已經掌握了巴比倫帝國主義魔像軍團的全部秘密,用不了多久,十台全新的魔像就會建造完畢。那時……”
大公望着凱特的眼睛,再次重重拍了下他的肩,道:“獅牙軍吞就可以改名爲巴伐利亞魔像軍團了!”
當凱特走到大公府門口時,正好遇上了匆匆而來的佛朗哥。兩人隻是對視了一眼,立刻就錯開了視線,交錯而過。
佛朗哥沒有向大公的書房行去,而是走想了凱瑟琳的辦公室。公國内政大權都掌握在凱瑟琳的手中,因此佛朗哥所負責的事項都要直接想這位美麗而可怕的大公夫人彙報。
他身份特殊,直接走到了凱瑟琳的辦公室,靜靜等候着她的到來。
片刻之後,書房一側的書架忽然向兩邊移開,凱瑟琳和一個侍女從中走出。她的長發仍然透着濕意,緊緊地貼在前額上,雙頰上有一抹暈紅未退,眼中依然閃動着興奮而瘋狂的光芒。
見到佛朗哥已經等候在書房中,凱瑟琳微微一怔,這才想起自己讓他在這個時候過來,商讨公事。
佛朗哥站了起來,剛想說些什麽,凱瑟琳就向他擺了擺手,慵慵懶懶地道:“文件都放在桌上,你自己整理一下,拿回去先看看。我今天有些累,有事下次再說!”
佛朗哥淡淡應了,自行走到凱瑟琳的辦公桌前,開始整理那堆得高高的文件。
以往的凱瑟琳辦事雷厲風行,絕不會因爲累這樣的理由丢棄公務不管。可是最近半個月來,象剛剛的情況已經發生過三次。而且每次佛朗哥看到凱瑟琳從秘門中走入書房,都會發現他風情萬種,但又慵懶之極,十足一副狂歡之後的景象。
從時間上推斷,凱瑟琳變得異常的時候正是羅格被擒之後不久。
佛朗哥的手保養得極好,他翻閱文件的每個動作都堅定有力,絲毫不拖泥帶水。隻是文件再多,也總有整理完的時候。他拿起厚重的文件,目光自然而然地從書房的秘門處掠過,猶豫了一下,終于還是邁步走出了凱瑟琳的書房。
此刻幽深高遠的大殿中隻剩下羅格一個人。
羅格仰面躺在鋼台上,已是氣若遊絲。他胸腹間全被搗爛,那一片化成糊狀的血肉正在緩緩蠕動着,在強悍無倫的生命力支撐下正艱難地重生,一點一點地修補着身體上的傷口。
羅格雙眼睜開,但眼神中完全是一片迷茫,他就那樣看着大殿的殿頂,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些什麽。
忽然之間,整個大殿都微微地震動起來。震顫傳上了鋼台,也牽動了羅格的痛楚。他眼中湧上一線生氣,有些疑惑這些震動是從何而來。
啪!一小塊黃色的物體自天而落,彈了幾下,恰好落在羅格的臉上。這是殿頂壁畫上的一塊油彩,因爲大殿的震動而松脫掉落下來。它順着肌膚向下滑去,忽然之間,羅格口一張,一根猩紅的長舌忽然伸出,将它卷入了口中。
大殿的顫動停止了,羅格也恢複了無生氣的茫然之中,隻是他傷口恢複的速度,加快了微不可察的一點點。
大殿重歸寂靜。
時間悄悄地流逝,不知何時,一陣沉郁的轟鳴聲打破了大殿的沉寂。兩扇厚重之極的紅銅大門低吼着緩緩打開。一束強烈的光芒從門縫中透了進來,落在了羅格的臉上。
羅格睜着雙眼,一動不動地盯着殿頂。就是那束落在臉上的強光也未能使他那雙有如死魚般的眼睛眨動分毫。
大門尚未完全打開,就傳來了凱瑟琳那柔潤而又憤怒的聲音:“教皇陛下不能這樣做!他答應了給我一個月的時間,可現在才兩周多一點!難道尊敬、高貴、偉大的教皇陛下準備收回他的允諾嗎?”
此時一個低沉渾厚的男聲響起:“教皇陛下的确答應了你一個月的時間。但你并沒象允諾的那樣不過分傷害他。現在來自于天界的偉大存在要帶走他,所以你的時間已經結束了。”
“你不能這樣!”凱瑟琳緊跟着那個男人,試圖抗議:“我可沒有對他做什麽!你可以自己看,他身上有傷痕嗎?”
那男人哼了一聲,并沒有理會凱瑟琳,隻是大步走到鋼台前,看着羅格那全無生機的樣子,立刻皺起了眉頭。
他伸出右手,慢慢撫摸着羅格的胸膛。随着他的動作,一縷柔和纖細的神聖氣息滲入了羅格的身體,一邊探查着他身體的情況,一邊修複着沿途有的一些小傷痕。那男子忽然輕輕咦了一聲,顯得頗爲意外。羅格的身體從各個方面來說,都是好得不能再好了,除了一身的力量都被六根魔釘鎖死之外,他完全就是毫發無傷。。
那男子又看了看羅格全無反應的雙眼,這才哼了一聲,狠狠地盯了凱瑟琳一眼。他一揮手,就将困鎖住羅格手中的六根鋼釘全部拔去。
羅格一聲痛苦的吼叫,終于清醒了過來。他的身體猶自抽搐着,但看上去已經恢複了一些神智,慢慢轉頭,打量着鋼台邊的兩個人。
“羅格!”那男子喝了一聲。
羅格用力分辨着男子的面容,過了片刻才吃力地道:“我認得你,你是奧古斯都。”
奧古斯都點了點頭,道:“教皇陛下想見你,現在你已經能自由行動了,跟我來!”
羅格手肘一撐鋼台,試圖從台上下來。結果全力一撐之下,他的身體竟然呼地一聲,迅捷無倫地飛了出去!
奧古斯都一揮手,以一道柔和的力量籠罩住了羅格的身體,将他放在了地上,皺眉道:“你的力量已經恢複了。”
羅格的意識看上去清醒了許多,他點了點頭,接過侍女遞過來的一套衣服,慢慢地穿戴整齊。這些天來羅格一直都被釘在鋼台上,不間斷地受着折磨,每一個動作都得運用全力才有可能移動分毫。因此力量突然完全恢複,反而讓他一時适應不了。
羅格跟随着奧古斯都穿堂過室,又穿過兩道穿送門,最終停在了兩扇以黑晶石雕成的大門前。
仰望着這兩扇足有百米高的雄偉巨門,羅格一時間也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
如此渾然天成的巨門,隻能用神迹來形容。
這兩扇黑晶石的大門上隐隐有姿态各異的天使像不住浮現。看上去每一扇巨門上都有着六個天使像在不住浮沉着,其中絕大部分天使像看起來都非常地清晰,惟有一個天使像是極淡極淡的一片虛像,若不是羅格的目力極爲銳利,恐怕根本看不出那裏還藏着一個天使像。
還有等羅格看清楚,兩扇黑晶石巨門就自行緩緩打開,露出了後面那無比幽深高遠的大殿。在這樣一座殿堂中,就算是一頭巨龍立于當中,也必定會顯得十分渺小。
在奧古斯都的示意下,羅格慢慢走進了大殿。血天使則留在門外,沒有随他一起進殿。
巨門緩緩在羅格身後合攏,在大門合攏的刹那,大殿中的景象完全變了,羅格發現殿頂變得隻有十米左右,也不知是巨殿變小了還是自己變他了。胖子知道,不管是哪一種,都是實實在在的變化,絕不是一時的幻覺。
“羅格啊,你終于來了。怎麽樣,你已經做好了歸依至高神光輝的準備了嗎?”大殿的盡頭響起了一個極其蒼老的聲音,似乎每一句話裏都包括了千百年歲月的流逝。
羅格擡頭望去,見教皇正立于大殿的另一端。那一雙不斷有光華亮起破滅的眼,正凝望着他。
羅格的手禁不住地顫抖起來,在這一個瞬間,他已然看清了在教皇的雙眼中,安歇光華正是無數位面生滅的過程,隻是被加快了億萬倍而已。
不過胖子随即鎮定下來,微笑道:“尊敬的教皇陛下,您的大預言術恐怕要失敗一次了。”
教皇笑了笑,道:“大預言術是否會失敗,隻能由預言的結果來決定。這次叫你過來,是想讓你看一些東西,看過這些東西之後,我想你自然會作出抉擇的。”
羅格點了點頭,跟随在教皇身後,向大殿的盡頭走去。
教皇一邊走,一邊慢慢地道:“你現在所踏足的地方,就是光明教會最崇高的聖地,光明大神殿。這座神殿的前身是精靈族祭祀戰争之精靈希洛的最神聖所在。精靈大神殿。因此你現在所看到的,其實是集精靈和人族最高智慧于一體,并且融合了曾經存在過的最偉大魔法的一個奇迹。”
在教皇娓娓的講述中,一老一少轉眼間已經來到了大殿的盡頭,并來到一左新的殿堂中。這座殿堂比前面的大殿要小得多,正重要立着一尊巨大的雕像。
那是一個被鐵鏈重重束縛着的天使。她背後的雙翼也被許多細小的鐵鏈生生穿過。她容貌清麗高貴,隻是那張美麗的臉上,盡是令人心碎的痛苦!
在看到這一座雕像的第一眼,羅格幾乎産生一種錯覺,似乎聽到那被縛天使聲聲痛苦的嘶喊正在大殿中永無休止地回蕩着。
羅格盯着這座雕像,越看越覺得熟悉,他的臉色漸漸地變得蒼白。
教皇咳嗽了一聲,道:“走,還有很多東西要看呢!”
羅格默默地跟着教皇走向了下一座殿堂,他的心跳得越來越快,腳步也變得躊躇。
他竟然有些怕了。
果然,第而座殿堂中也是一座巨大的雕像,同樣的栩栩如生。這是一頭試圖振翼高飛的雙頭巨龍,然而四根長槍無情地交錯穿過了它的身體,将它牢牢地釘在地上。
羅格的心已經變得有些麻木,隻是跟着教皇穿過一座又一座殿堂,每一座殿堂中都有這一個雕像。他已經數不清是經過九個還是十個殿堂十,教皇又領着他踏進了一座新殿堂。
羅格立刻如遭雷擊,呆立當場!
這一座雕像與衆不同,那被縛在石柱上的曼妙女子臉上凝固的不是痛苦,而是幸福。
那曾經深深地刺痛過他的幸福啊!
雕像上還有一個背生雙翼的惡魔,從背後抱着那女子。惡魔的面目雖然猙獰、利爪雖然鋒利,可是他的動作卻給人一種溫柔到了極至的感覺。
一路以來,羅格怕的就是這一刻。
刹那間,多少當年往事都湧上心頭。不知不覺時,他已淚落滿襟。
不知過了多久,教皇低沉的聲音再次響起:“走,還有一個地方沒看呢。”
羅格聞言,當即默默地跟着教皇離去。終于,他們進入了最後一座殿堂。确切點說,這是兩座殿堂。兩座殿堂遙遙相對,就象一對共命運的雙生子。
羅格随着教皇的動作,緩緩向左方轉去,望向了那座雕像。
時間似以凝固……
羅格一臉木然,呆呆地看着最後一座雕像。。
他機械地,幾乎是下意識地慢慢走向雕像,顫抖着伸手向前,似乎是想要觸摸她的臉龐,她的黑發,已經她那虛虛點地的赤足。
然而指尖在堪堪出沒到她之前頹然落下,羅格再也挪不動自己的腳步,猛然噴出一口鮮血,跪倒在雕像面前。
她的婉約、她的美麗、她那漠生死的驕傲與從容,都未有分毫改變。唯一的改變,就是她已不再是叱咤死亡世界的第八君王,也不再是獨居神之國度的女神。此刻的她,與當日那周身黑焰的埃麗西斯一樣,都以化成了一尊堕落天使雕像!
在看到她的刹那,羅格已然明白了一切前因後果。
他忽然感覺到喘不過氣來,仿佛一隻無形的巨手用力攥住了他的心髒,聽覺、視覺、嗅覺都成爲一片空白,卻還能清晰地分辨出一縷名爲失去的通慢慢自心底滋生、蔓延。
那刹那間的痛,痛徹心肺。
教皇緩緩地道:“她還未完全化成雕像,所以你還有選擇的機會。你看,那無形的天界烈火正在熔煉着她的靈魂,這個過程是何等痛苦,我想你一定十分清楚。我可以暫時降低天界的火焰,但是這并不是長遠之計啊!”
羅格凝神望去,這才看到那座浮于空中的雕像周圍,果然有無形的烈焰正在熊熊燃燒。火焰中透着濃郁的威嚴和神聖。這氣息他非常熟悉,那正是天界的聖焰,足以熔解靈魂的火焰。
羅格凝望着她那平靜得宛如沉睡般的面容,良久良久,終于轉過身來,走到教皇面前,撲通一聲跪下,以頭觸地,平靜地道:“隻要能将她從雕像中釋放,我願歸依至高神的光輝,吾之身,吾之婚,從此盡歸于吾主!永世不違!”
教皇沉重地歎息一聲,慢慢地彎下腰,将羅格扶了起來,道:“你需要做的,就是收割這個位面強大存在的靈魂,并将它投入到天界的聖焰中去。每投下一個靈魂,天界的火焰就會暫時降低一些。若你能收割到足夠強大的靈魂,那麽這個靈魂就将取代她的位置,從此在雕像中接受聖焰的熔煉。”
羅格點了點頭,不再多言,大步就向殿外走去。
“等一下!”教皇叫住了羅格,劇烈咳嗽了幾聲,才伸手一指,喘息着道:“把她也帶上!”
羅格眉頭一皺,向着教皇手指處望去,刹時再一次呆住!
教皇手指處,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夢幻般的女孩。她一襲黑色長裙,黑色剪水長發垂落如鏡,懷中抱着一把巨大的死神鐮刀,銀色的雙瞳盯着羅格,卻盡是怯意。
“這……這……”羅格已然完全說不出話來。
教皇緩緩地道:“她就是奧黛雷赫的本體了,而且也擁有奧黛雷赫的大部分靈魂,惟有她的神格和絕大多數意識仍然困鎖在雕像之中。這樣他将不會感受到聖焰焚身的痛苦,她的力量也能夠幫得上你。隻是以内她的意識仍然在煉獄天使雕像中,所以此刻的她就象一個初生的小百貨女孩兒一樣,需要你的指引,和時時刻刻的照顧。”
羅格怔怔地看了她片刻,忽然大步向她走去。那夢幻般的女孩眼中閃過一陣驚慌之色,小嘴中吐出一聲驚呼,然後竟然突然舉起手中的死神鐮刀,如雷轟電閃般向羅格當頭斬落!
她雖然精緻美麗得似乎能夠被稍大些的風給吹得粉碎,可是這一斬之威,直可以讓田地風雲爲之變色!
羅格不閃不避,悶哼一聲,死神鐮刀已重重得劈中了他,那巨大的刀鋒,足足有半米長沒入了他的背部!
然而她也被羅格一把攬在懷中。
羅格輕輕撫摸着她那如鏡的黑發,低低地道:“***,不怕。我已經在這裏了。”
她那夢幻般美麗的小臉靠在羅格的肩上,初時顯得極爲驚慌,後來逐漸平靜下來。到最後,她終于閉上了銀色的眼,右手送開了一直緊握着的死神鐮刀,轉而輕輕地抱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