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他的精力和體力都已達到極限,安德羅妮又遠在神谕之城,因此見老總管的時候,也是胖子可以偷空休息的時候。因爲隻要在羅格身在帝宮,自然女神之怒就不會發作。
此時已是深夜時分。
在帝宮的一間偏僻小屋中,老總管安安穩穩地坐在椅中,一雙混濁地眼睛毫無表情地看着羅格。昏暗的魔法火焰不住地跳躍着,暗淡的黃色光芒使老總管臉上每一條皺紋都顯得格外清晰,看上去,這個風燭殘年的老人時刻都有可能倒在地上,就上長眠。
羅格跟老總管沒有什麽客套和寒喧。在這個深不可測的老人面前,越少說話,就越少犯錯誤。因此直奔主題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他皺了皺眉,嘴一張,吐出一大塊深褐色的苔藓,讓人難以忍受的惡臭立刻充斥了整個房間。
可是老總管混濁的眼中立刻有了神采!
他伸出瘦骨嶙峋的手,顫抖着接過了這塊苔藓。他另一隻手在空中點了幾下,立刻有幾顆亮起。明亮的光芒從不同角度交錯而下照亮了苔藓的每一個角落,不留一點陰影。
羅格心下有些駭然。這些光球并非魔法光芒,而是由鬥氣凝成,并且是本不具備發光功能的無屬性鬥氣。隻是這些鬥氣太凝煉了,以至于放出了耀眼的光華。這一手雖然比不上當日測試自然女神之怒時的奇詭難測,但也是難得一見的神技。
良久,老總管才長出了一口氣。他擡起頭來,緩緩地道:“真想不到,你居然肯去龍之墓場。”
“能夠爲大帝取來龍骨草,再危險都是值得的。”
老總管點了點頭。他站了起來,取出一個黑絲緞的盒子。将龍骨草小心翼翼地放了進去。這才重新坐下。
屋中依然彌漫着那不散的惡臭,但這是來自龍骨草的惡臭。龍骨草極其珍貴,根本不是凡能想地。對許多已經快走到生命盡頭的老人來說,哪怕嗅一點龍骨草地味道也是好的。
老總管沉吟了片刻,終于開口了:“帝國上一次出生幽暗森林,目的正是爲了隻會在龍之墓場出現的龍骨草。大帝雄心勃勃,年輕時的志向還未完成一半,當然不願意就此長眠。其實幽暗森林最深處有龍之墓地一事,帝國早已知道。但一直沒有發兵。這一次能夠進軍,真正的原因在于雲宵之城的德魯依表示可以祈來自然女神的神力,壓制隹亘古就已栖息于深淵縫隙中的火焰暴君。若想進入龍之墓地。帝國大軍将用大部分士兵的生命吸引住龍墓那些墓地守護的注意,然後再由強者們攻進墓地。取出龍骨草。唉,可是大軍尚未到達火焰暴君地領地,就已經被幽暗森林中無窮無盡的地魔獸打得損失慘重。嘿!德魯依連那些魔獸都壓制不了,又如何能壓制幽暗森林的主人,深淵縫隙中的火焰暴君?大帝正是對此産生了懷疑,所以才當場下令撤軍。我本以爲,有生之年是不可能見到龍骨草了。”
老總管說了這麽第的一篇話,似是有些累了,喘了幾口氣才接着問:“我看得出來,你在死靈魔法上的成就不低,瞞過龍墓的墓地守護還有些可能,可是你是什麽躲過火焰暴君的注意,穿越他的領地的?”
羅格道:“薩拉溫格大人,小人的運氣比較好,這一次火焰暴君不知道什麽原因,竟然離開了深淵縫隙。所以我得以輕易的穿越他的領地、爲大帝取回龍骨草。”
老總管點了點頭,道:“以你現在的魔力,想來還無法安撫龍墓的墓場守護,應當是潛入墓場的。你甘冒如此大險進入幽暗森林,對帝國的忠心已經很清楚了。你放心,這份忠誠,我會如實轉達給大帝的。”
羅格大喜,當即行禮道謝。
此時房中數點明亮的鬥氣光團已經消失,房間中重歸昏暗。老總管淩厲的眼神又轉爲混濁,他懶懶地靠在椅北上,聽說窗外呼嘯的夜風,慢慢地道:“冬天就要到了。”
羅格一怔,隻能含糊接下去道:“是啊,您一定要注意身體……”
老總管仿佛沒聽到羅格的話,自顧自說道:“冬天是北方最殘酷的季節。冰雪覆蓋的大地上,沒有食物,也沒有牛羊吃的青草。每一個冬天,北國大地上都不知道會有多少幼小的生命被棄置雪園,任由他們成爲雪狼的食物。春暖花開的時節一到,遊蕩在北國大地上的部落唯一的大事,就是爲下一個冬季的食物作準備。北方不同于富庶的南方,這裏多少殺戮、流血和戰争背後,其實都有着一個最樸素的帥,食物。”
羅格聽着聽着,額頭已開始滲出了細密的冷汗。老總管的語聲一停,他立刻問道:現在帝國國力強盛,隻要有錢,就可以換回糧食。”
“危急的時候,糧食可以救命,金币卻不能吃。”
羅格沉重地點了點頭,歎了口氣道:“可是現在已經是冬天了……看來隻有請求朋友們的幫助了。”
“冬天裏,糧食才是第一位的。雖然的确超越生命的友誼存在,但是大多數友誼的基礎,仍然是建立在利益的流沙之上。”老總管低沉沙啞的聲音,一下一下地敲擊着羅格的心。
羅格默然許久,終于道:“我智慧粗淺,實在想不出解決的辦法,還得請您給指點一條路。”
“荒原上有一種血系魔狼,在冬天的時候,它們爲了食物可以遷移千裏,四處掠奪,如果實在找不到食物,危及整個族群的生存時,狼群内就會舉行狼王位置的戰鬥。弱小者因此被淘汰而且會成爲其它生存者的食物。因此,無論冬天多麽漫長。食物如何稀少,藍背魔狼總可以在北地荒原上生存下去,隻不過在一個冬天裏,狼王是換了幾任,又或還是最初地那一頭,那就不得而知了。”。
羅格點了點頭,道“我明白了,那就先掠食!隻是有些原先朋友可能會有些不同地想法。他們的聲音,還是非常洪亮的。”
“黑夜到來時。人都會休息的,大帝也一樣。隻要聲音不是太大,你就不會吵醒大帝。”
見老總管露出了一點倦容。羅格就此告退。
出門之際。羅格忽然想到,不知道老總管會不會私自留一些龍骨草自用。與其它智慧種族相比。人類的壽命往往要短得多。可是在其它智慧種族上表現得非常明顯的力量與壽命同時成長的關系,在人類身上完全體現不出來。
從曆史記載上看,同樣身爲聖域強者,有的人就能擁有長達數百年的生命,而另一些人地壽命則和普通人差不多。看起來這個問題,以後得好好請教一下修斯那老狐狸。這不僅有助于胖子多了解一些這些神秘老家夥的世界,還能讓他對敵人的實力有些清醒的認識。
一想到修斯,羅格不由得恨恨不已。這老東西說來就來,想走就走,天天神出鬼沒。這麽長時間不出現,也不知道他都在幹些什麽。
回到住處之後,羅格立刻開始處理政務。他此次龍墓之行耗時不少,因此回來時,各種文件、密報、信件已經堆如山積。
他從信件中翻撿了半天,抽出了兩封密信。一封是雷頓公國地親王克裏寫來的,另一封則出自多利亞克公爵的手筆,兩封的内容大同小異。他們對一個月前羅格向地地購糧的要求都給予了相當熱情的回應,表示正在調集糧食,年底前必然可以運送足夠的糧食進入阿雷公國。
羅格冷冷一笑,順手将這兩封信扔進了桌帝的火盆。
自羅格踏出中央山脈時起,阿雷公國就接連遭逢戰亂。在神聖同盟瓦解、公國并入阿斯羅菲克帝國之後,紫荊蝴蝶引信占領區叛亂又使公國元氣大傷。而此後阿黛兒推行的窮兵黩武又抽調了大批的青壯年進行軍事訓練,很大程度上又荒廢了大片的農地。
接連吞并數國之後,阿雷公國不僅僅是領土擴大了數倍,它的人口也同樣擴大了數倍。可是戰火燒焦了大地,牧草和小麥被馬蹄踐踏成一片狼藉。在秋收時節快到來時,羅格猛然意識到一個嚴峻的問題,他的領民,将不得不面對一個饑寒交迫的冬天。
羅格其實根本顧不上這些内政方面的事,但是在希萊隕命之後,失去了孩子的阿黛兒也無心政務。失去了這兩大助力,阿雷公國陳舊龐雜的官僚體系的弊病通通暴露出來,營私結黨、報喜不報憂、欺上瞞下等等不一而足。
極度缺糧的嚴峻形勢還是主管情報的霍恩通報給羅格知曉的。可是霍恩将軍雖然即能幹又忠心,但他正忙于鋪設和鞏固情報網絡,對于公國來說,這件事情同樣的重要。
而且從另一方面來看,霍恩是一頭非常優秀的獵犬,但不是勤懇的耕牛,他不适合政務。
羅格站了起來,陰沉着臉在房間中走來走去。在他身後,一把椅子悄悄地伸展,變萬了十餘隻貓一樣的怪獸。它們的嘴裏伸出兩寸長的獠牙,踏着輕盈無聲的碎步,向羅格的後背撲雲。
羅格猛然回身,叱喝一聲,十餘頭小兇獸當場被定在原地,動彈不得!隻有一頭逃脫了魔法的束縛,嘶吼着撲了上來!
胖子冷笑一下,伸手淩空捉住這頭兇獸,一個發力,就将它撕成兩片!盡管如此,羅各心頭一股怒火仍然得不到發洩。他大步上前,一腳一個,将被魔法定在原地的兇獸們一一踩扁,這才算出了口胸中惡氣。
胖子喘了會粗氣。憤怒的心才稍稍平靜了一些。他走到牆壁上挂着的一幅帝國及周邊地區地形大地圖前,仔細思索起今後的局勢來。
三天之後。羅格被意外地召進了帝宮。
在帝宮深秋美景而聞名的楓葉廳中,十幾位帝國最重要的權臣已經坐在裏面正中央地寶座上,費爾巴哈大帝看上來紅光滿面,精神矍铄,似是年輕了十歲一樣。大帝心情顯然極好,正不住地與群臣談笑着。
羅格在侍者的引信下進入楓葉廳,坐在了最下首地位置上。楓葉廳中大門随即在他後關閉。
大帝環顧了一下全場,開口道:“前不久,腓特烈公爵忽然身患重病。不治身亡。這個消息你們都已經知道了。這一次召集你們來,就是想議一下“潮汐”軍團的歸屬以及帝國東南戰線的作戰方略。你們不必有顧忌,暢所欲言!亞曆山大,你先開始!”
亞曆山大略一思索。便開始陳述帝國東南戰線的方略,他洋洋灑灑地說了半天。卻隻字未提“潮汐”軍才的事。接下來龐培談的也全是戰略戰術,完全回避了有關“潮汐”軍團歸屬的事。在寵培之後,從大臣紛紛效仿,對“潮汐”軍團避而不談。
所有權臣都發完言後,終于輪到了羅格。胖子雖然一心想打回南方,可是他根本還未考慮過東南戰線的戰略問題。在腓特烈自然之前,那可是根本和羅格沾不上一點邊地事。不過這種局面胖子還應付過來,他東剽西抄一番,将有面發言衆從取得共識的幾個觀點統統拿來,權當作自己的看法抖了出來。這樣一來,他雖然不可能有任何出彩地地方,但也絕不會在這全無準備地問題上出醜。
見衆人都已“暢所欲言”,費爾巴哈大帝咳嗽了一聲,楓葉廳中立刻鴉雀無聲。
“潮汐軍團一分爲二,一二三兵團劃歸龐培指揮,連同海神軍團一起負責進攻盧森公國聯盟。四五六兵團由羅格指揮,再人阿雷公國抽調四萬兵力,負責進攻瑟克萊公國和特拉華帝國。這個任命即刻生效!羅格、龐培,你們各自回去準備,一個月後就要抵達前線駐地。就這樣!”
不待驚愕中的群臣說話,費爾巴哈大帝就起身離開了。始終跟随在大帝身後地老總管在離開時意味深長地看了羅格一眼。。
不光權臣們臉上全是錯愕之色,就連羅格自己也張大了口,完全不能相信在帝賜頒下的命令。
帝國三大軍團長年征戰,軍内都是戰力極強的精兵悍卒。“潮汐”軍才擁兵八萬之衆,戰力可想而知。“潮汐”軍團中絕大多數特殊兵種和随軍法師都配置給了一二三兵團,從兵力年看,前三個兵團也占了五萬之衆。但擁有三萬戰士的後三個兵團也是極龐大的一股力量。在帝國軍人眼城,羅格公國裏那些菜鳥新軍也就配給“潮汐”軍團挖挖堡壘、擡擡軍械什麽的。真要上陣殺敵,恐怕起的作用還是負面的多些。
在這方面羅格也有自知之明。阿雷公國中除了不足一萬的老兵外,全都是訓練不足的新兵。而月之暗面、提克頓戰士和斯巴達騎士們,加在一起也不到二千人。在大規模的戰争中,這點數量根本不足以扭轉戰局。所以費爾巴哈大讓羅格抽調四萬大軍到東南戰線,完全就是給他一個台階而已。
其實這當中還另有一層深意,依帝國傳統,征調屬國軍隊出征時,被征調軍隊的軍需裝備、薪饷撫恤一律由帝國負擔。放在平時,這筆開銷對一個屬國來說根本不算什麽,可是對目前國庫空虛、糧倉見底的阿雷公國來說,這簡直相當于由帝國出錢幫羅格養四萬軍隊。
除了雪中送炭,此刻羅格已經想不出更好的形容詞了。
坐擁一國的羅格本來就已尼是帝國數得着的實權派重臣,現在雙得到了最精銳的三萬“潮汐”戰士,權勢立刻又上了一個台階。一衆權臣望向他的目光,此刻已經完全不同。隻是在那一張張忽然變得熱情得多臉孔上,濃濃的疑惑怎麽都掩飾不住。
帝國最精銳的半個軍團,怎麽會突然交到一個爲帝國效力不足一年的投降将領手中?
他們心中盡管疑惑,但這結果已經不可更改。不過這些老奸巨猾的家夥隻看結果、不管過程,一看到羅格權勢大漲,立刻就換了一副臉孔。
龐培與羅格并肩離開了楓葉廳,他親熱地道:“羅格大人,真沒想到這麽快就又能并肩作戰争了。腓特烈花了十幾年時間辦不到的事,我們可未必辦不成!羅格大人,您重任在肩,可一定努力啊!不要到時候被我搶先抄了特拉華帝國,把功勞搶走呢!”
羅格哈哈一笑,隐露豪氣地道:“龐培大人盡管放心!我不會掉以輕心的。不過話說回來,你也要小心手心中的那幾個小公國落到我的手裏呢!”
兩人一路談談笑笑向宮外走去。快到帝宮大門時,寵培終于和羅格拉開了距離,告辭而雲。羅格知道,龐培很清楚他中了自然女神之怒的事,隻要再向帝宮大門方面多走幾步,帝宮那股壓制自然女神之怒的神秘力量就會消失。
看起來龐培非常清楚這神秘力量的存在和作用範圍。在這道力量之外,呆在羅格身邊就變成了一件非常危險的事。
看着龐培離去的身影,胖子嘴角上仍然挂着略顯春風得意的微笑,眼中卻無分毫的笑意。
一回到家中,羅格立刻給公國發出數封密信,指示紫荊蝴蝶立刻整軍,挑上四萬有潛質的新兵,準備向帝國東南戰線進發。另一方面,羅格派人去中央山脈中找尋杜林的下落,需要确定一下他的勘查成果以及是否叛逃。
胖子猶豫了一會,終于寫下第三封密信。信中要提克頓戰士和斯巴達騎士團做好戰備準備,等他一到公國,立刻随軍出征。
羅格準備回神谕之城,将精靈部隊也統統帶上。這些精銳的部隊一旦損失,會讓他非常的肉痛。不過詩人們常說“戰士的宿命就是長眠于沙場之上”這類鬼話羅格雖然不信,可是若不時常經曆戰火的洗禮,再強悍的軍隊也會慢慢地變得平庸。
他處心積慮,就是要打開通向南方的大門,借助來自北國狂野戰士的力量,踏平昔日面前的對手。
其實羅格自己現在也有些說不清,這麽長時間來一直支持着他瘋狂謀取力量與權勢的理由,究竟是當初驟然爆發的愛戀,還是長久以來已經變成一種習慣的偏執。
房間中魔法火焰的跳躍節奏忽然有了一點改變。
羅格瞳孔微縮,表面上仍然若無期事地閱讀着文件,似乎完全不知道有人已悄悄地潛入他設下的魔法結界。
此刻羅格身邊一位強者都沒有,但來人的水平看起來也沒有高到離譜的地位。何況,自然女神之怒是一把雙刃劍。它雖然無時無刻不在威脅着胖子的生命,但任何人進入它的作用範圍都同樣的危險。接近者不知道自己身上哪一件或者裝備會被自然女神的神力活化,如果實力不足的話,甚至他的肌膚、内髒都有可能成爲自然女神之怒的犧牲品。
雖然房間中看上去沒有絲毫的不同,但羅格知道有一個人已經進入了房間。入侵者使用的是一種未知的能力,即非隐形魔法,也不是殺手們專精的潛藏,看上去倒像是某種魔獸天生的隐形能力。
隻不過在羅格遍布整個房間的絲絲縷縷精神力下,入侵者不論使用哪種隐形方式,都無法逃得過胖子的感應。
羅格忽然笑道:“來了也不打聲招呼嗎?”
話聲未落,始終不曾擡頭的胖子放在桌下的左手閃電般揮出!
此時他的手中已經多了一把由暗影組成的魔法利刃。六階的魔法卡薩斯的利爪所凝成的魔法兵器雖然遠遠比不上八階的摩爾克之刃,但威力仍然要超過一般的精品魔法武器。
隻有二米長的暗影利刃無聲無息地切開厚重的辦公桌,自入侵者的腰間一掠而過。
隻是傳入羅格耳中的并非預料中的慘叫,而是一聲驚呼,而且驚呼的聲音聽起來非常的熟悉。
羅格看到來人,面色顯得極爲不善:“修斯長老!您的大事忙完了?”。
“是啊,好不容易才處理妥當!若不是回去及時,後果簡直無法設想。還好我老人家年紀雖大,動作還是很輕快的,回來得還算及時,耽誤了什麽。”
胖子哼了一聲,臉色更加難看了。他在幽暗森林中可以說是出生入死,竊取龍骨草、奪龍紋頭骨、坑害月光龍城幾件大事一一完成,現在一切塵埃落定時這老東西才冒出頭來,居然還好意思說什麽回來得還算及時?
他也沒問修斯突然離開是爲了什麽大事。如果這老狐狸不想說,那他問也沒用。
修斯取過一張椅子,在羅格對面坐下。他已經沒有前一段時間的張皇和狼狽。恢複了一貫的從容和潇灑。隻是修斯淡青色的長袍腰部有一道半尺長的裂口,破壞了他從容不迫、萬事俱在掌握之中的光輝形象。
這一道裂口自然是卡薩斯的利爪留下的。剛才修斯雖然是光明正大地走進房間的,可是羅格不知怎地,感知中竟然把修斯的位置判斷得提前了近一米。所以胖子本以爲可以将入侵者攔腰斬斷的一劍,結果隻是劃破了修斯的長袍。其實就算是這一道裂口,弄不好也是修斯有意爲之。
如果羅格隻是簡單地盯着門口,反而可以直接看到修斯進來。
胖子眉頭緊皺,根本不理會修斯,隻是苦思剛才的一幕。
庸手欺騙眼睛。強者欺騙感知。
這一刻的羅格,有如剛剛登上了一座山峰。他本以爲可以俯視大地,可是極目四望時才發現,原來遠方還橫亘着無垠的巍巍山脈!
他本以爲自己對靈魂世界有精深的認識,對自己操縱靈魂的手法無比自信。可是拉姆菲爾德身上發生的事粉碎了他對侵蝕的盲目自信。
他本以爲自己的精神力搜索無處不在,就連聖域中的強者也無法逃過他的感知。但今晚,感知上的細微偏差其實已經使他落入了對手的陷阱。若是來者不是修斯,而是一個來意的殺手,那麽在卡薩斯的利爪落空的那一刻,羅格已經處于任由對手宰割的地步。
胖子忽然想起,當日修斯抹去侵蝕之力時曾說過,他的侵蝕還處于最初級的階段。
登上了眼前的山峰,才能看到更高遠的存在。此刻在羅格眼前,一個全新的世界已經展現!
雖然羅格對這新世界的認知仍然是一片空白,甚至還不知道應該如何下手去了解,但他絲毫不擔心。
胖子忽然向修斯一笑,笑得溫柔、笑得暧昧,笑得修斯心驚膽顫。
高山的氣候總是比平原要來得寒冷一些。
在這北國的深秋季節,盡管天上碧空萬裏,明媚而溫暖的陽光不停地撫慰着大地,但中央山脈的風中仍然開始透出絲絲寒意。
在中央山脈的一處斷崖前,有一道瀑布正從崖頂奔騰而下,注入崖底的水潭之中。在燦爛的陽光下,升騰的水霧中有七色的虹在時隐時現。
清可見底的水潭邊,正跪坐着一個美麗的精靈。忽然一陣微風卷着一團淡淡水霧撲了上來,輕盈地将她包裹在其中。
精靈本就畏冷,這團水霧更增了深秋的寒意。她尖長的美麗耳朵禁不住因寒冷而微微地顫抖了一下。
精靈一雙纖手正探在冰涼的潭水中。盡管那雙冰雪般的手上沒有一絲污迹,她仍然仔仔細細地洗了半天。
風指動了她金色的長發,與周圍的環境一起構成了一幅美麗的畫卷。金色的陽光則爲這畫卷增添了幾分溫暖的亮色。
又是一陣風拂過,風中的寒意再次使精靈顫抖了一下。她取下背上華麗之極的魔法長弓,用手輕輕撫摸着,顯得有些猶豫不決。這把魔法長弓并非那些普通的加持過魔法的精靈長弓,而是精靈王之弓。
精靈王之弓曾輾轉在拉菲爾和風蝶手中流傳,現在則到了她的手中。
終于,精靈恨恨地向中央山脈的深處望了一眼,一躍而起,向山外奔去。
黑夜總有盡頭。黎明的到來往往是在人們最不經意的時候。
君王們在山腹中的挖掘似是永無止境。三位君王每一次挖出地面的時候,都會看到大批的精靈弓箭手和精靈法師已經等候在洞外。似乎有一雙無形的眼睛,将君王們的一舉一動都收在了眼底。
無論三位君王君王如何努力,也無法察探出究竟對手用了什麽方法,才能對自己在地下深處的行動了如指掌。但是硬拼肯定不是明智之舉,因此每一次,君王們都沉默地退回地下。任憑精靈法師用魔法将通向地面的出口震毀。
在山腹下,死亡力量的恢複非常緩慢,爲了不浪費一分一毫的力量,三位君王不再召喚任何仆從,完全親手在地下挖掘通道。沒過多久,君王們就發現,即使這樣,死亡力量的消耗也要超過恢複的速度。因此巫妖艾爾格拉不再動手挖掘,而改以緩慢恢複的魔力爲骨皇和黑武士皇帝加持輔助魔法。
就這樣,三位君王在黑暗的地下岩層中,如最吝啬的守财奴一樣計算着自己每一點一滴的力量,不住地挖掘着通向陽光與自由之路。
黎明終于要到來了。
當燦爛的陽光、碧藍的天空和巍巍的遠山再次出現在三位君王眼前,他們驚訝地發現,面前竟然隻站了一個單薄的精靈少女。少女手中的長弓散發着美麗眩目的魔法光輝,那陣陣撲面而來的強大魔法氣息表明,這把長弓不是縱然不是神器,也與之相去不遠。
可是精靈少女的力量實在是太弱了。她雖然要遠遠強于普通的精靈弓手,但不要說與三位君王相比,就是她自己的族人當中,也有不少明顯強過她的戰士。以她這種程度的力量,别說手中隻有一把神器,就是全身上下堆滿了神器,也無法對君王們産生威脅。
然而精靈少女看上去根本沒有懼色,她竟然真的張開了魔法長弓,将一支深黑色的箭射向了君王!。
這突兀而詭異的局面使君王的心中一片混亂。他們是死亡的化身,殺掉眼前柔弱的精靈少女不過是舉手之勞,可是其它的精靈都到哪裏去了?那在暗中操縱一切的神秘敵人絕不可能指望着這柔弱的精靈少女、這虛弱無力的一箭能夠殺傷三位君王。
陰謀!一定有陰謀!
可惜,在遺棄之地中度過了悠久歲月的君王們對陰謀并不擅長。他們意識到了不妥,可是不知道問題出在了哪裏。
黑武士皇帝随手一伸,就将那隻深黑色的、形狀奇異的箭握在手中。這一次,三位君王都怔住了!
那優美流暢的曲線、淡青色的花紋、緩緩流動的深黑色洶湧看上去都是如此熟悉,雖然君王們并不曾看到過那些金色的紋飾,但這并沒有妨礙他們認出妖蓮。
三位君王面面相觑。原來,隐藏在這一切背後的敵人,竟然是***!她也在這個世界嗎?
君王們不知道何以***能夠指揮得動如此之多的精靈,不過既然是她在幕後,那麽發生的一切就都可以解釋了。她逼使三位君王不停地在地下深處挖掘,看來是要對死亡世界發生過的事情進行報複。
不過看上去***似乎隻是想出一口惡氣而已。不然的話以三位君王此時的虛弱狀态,吸收第九騎士力量之前的***就足以收拾他們了,哪還用得着派些手下來堵門?
黑武士皇帝看了看周圍的環境,終于低沉地道:“我們……走!”
說罷,他一躍而起,向着中央山脈的深處飛去。
似是預料到了三位君主會不戰而走的結果,艾菲兒射出妖蓮後就将精靈王之弓收回背上。在她清澈的眼瞳中,三位君王的身影正越飛越遠。
艾菲兒猛然想起一事,向着君王們的背影大叫着:“都給我站住!把東西還給我!不然的話,你們自己考慮後果!”
看上去她單純幼稚的威脅奏效了,不過效果是讓君王們跑得更快,轉眼之間,君王的身影就消失在中央山脈的深處。
艾菲兒臉上顯出怒意,她一躍而起,輕盈地在古樹與山石間縱躍着,向君王們消失的方向追了下去。
艾菲兒是孤身一人追下去的。
她不會飛,甚至在山中縱躍的速度也不快。以她的力量,不要說追殺三位君王,就算單止面對艾爾格拉一個,如果巫妖想殺她的,連咒語都不用念,随便哪個默發瞬?的低階魔法,就足以瞬間毀滅艾菲兒那柔弱的身體。
不過她隻記得修斯臨行前交待的。一定要記得把它拾回來這句話,因此這位在某些方面偏執甚至要超過羅格的精靈少女,就這樣锲而不舍地一路追了下去。
艾菲兒力量顯然不足,不過她的感知極爲敏感。君王們殘留的死亡氣息對她來說,就是黑夜中一座座明亮的指路燈塔。
沒過多久,三位君王就發現不管他們如何隐藏氣息,都無法擺脫這執着且敏感的精靈少女。可他們也不願意傷害艾菲兒,因爲她看上去和***關系非淺。始終對當日欺瞞***心有愧疚的骨皇和艾爾格拉都勸黑武士皇帝不要在這未知的世界裏多生事端,還是将妖蓮交還給艾菲兒算了。
雖然此舉有在艾菲兒威脅下屈服的嫌疑。可是這種榮辱早已不放在君王們的心上。
隻是不知爲什麽,這一次黑武士皇帝說什麽也不肯交還妖蓮。骨皇和艾爾格拉無奈之下,隻得與黑武士皇帝一起,繼續和艾菲兒在中央山脈中大繞***。
好在沒過多久,深秋的嚴寒終于迫使艾菲兒放棄了追蹤。三位君王也得以松了口氣,他們終于可以安心在深山中尋找一塊理想的藏身之地了。
數日之後,艾菲兒終于踏出森林,回到神谕之城。
此時的神谕之城中一片忙碌。精靈們來去匆匆,不停地搬運着各種工具、原料,并将它們整整齊齊地堆放在指定的地點。
一輛輛适合于山地森林行走的輕便貨車整齊地排列在城門内的大路兩旁,而在神谕之城外,遊蕩着大批适應北方寒冷氣候的雪蹄縻鹿。它們早已經被精靈們馴服。在需要的時候,就會被套上輕便貨車,成爲森林山地運輸的主力。
艾菲爾一路奔進神谕之城。
城中爲首的一位精靈法師迎了上來,問道:“艾菲兒,那三個亡靈生物已經走了嗎?”
“嗯!他們已經在山脈深處躲起來了,看來一時半會是不敢出來的。”艾菲爾恨恨地道。
精靈法師點頭道:“那看來我們可以開始了。”
他随即向身邊的幾個精靈下了命令。神谕之城早已将一切都準備就緒。隻等着艾菲兒帶回關于三位君王的準确消息後,就可以開始行動。因此沒過多久,悠揚的号角和鍾聲就響徹神谕之城,幾乎所有的精靈都忙碌起來,就算是幼年的精靈,天賦也使得他們可以輕松駕馭雪蹄縻鹿遠送貨物。
無數貨車載着大批的工具和建築材料趕往曾經囚禁君王的主峰。在漫長的地底生涯中,三位君王在山下挖出了無數條縱橫交錯的通道,幾乎将山腹掏空!現在他們已經脫離苦海,又見到了***的妖蓮,自然再也不會回到這座曾經辛勤工作過的山峰。
但他們的心血不會白費,用不了多久,精靈的工程部隊就會将君王們的勞動成果化爲一座堅固而完善的地下城市的雛形。
在動蕩的時代,這樣一座地下城市,很可能就是精靈們最後的庇護所。
看看就要離去的艾菲爾,精靈法師又問道:“艾菲兒,你好像很不高興,發生了什麽事嗎?”
艾菲兒沒有停下匆匆的腳步,邊跑邊道:“他們搶了我的東西!哼,我沒那麽容易放過他們的。等我收拾整理好神使殿之後,再好好想想應該怎麽去告他們一狀。”
看着這個心思非常直接單純的精靈少女遠去的背影,精靈法師無奈地搖了搖頭。他吹響一隻銀哨,天空中随即落下一隻巨大的獅鹫,載着他向精靈們未來的地下堡壘飛去。
中央山脈深處,有一座已存在了不知多少年的沼澤。但是他千年來的甯靜已經被打破。在泥沼中央,水和污泥正不住翻湧着,中間噴出大團大團含有劇毒的腐氣。一根根白骨不住從沼澤底部浮上,片刻之後,沼澤的中央出現了一片由白骨建成的實地。
不僅僅是骸骨從沼澤各處浮出,數頭巨大的沼澤原生獸的屍體也從污泥中鑽出,已經化爲不死生物的它們力量并不弱于生前。在屍巫的指揮下,它們拖來一棵棵腐木,搭構在白骨地面的邊緣,以化爲圍牆的基柱。
慢慢地,一座還非常簡陋的城堡在沼澤中成形了。
城堡中還僅有一座小屋,三位君王站在屋中,正在恢複着已經接近耗幹的力量。
“她不會再追來了?”艾爾格拉悄悄給骨皇傳去一道精神波動。
“不知道。”
艾爾格拉搖了搖頭,開始專注于恢複魔力。
君王們還未了解這個世界的複雜,他們也并不知道,即使是那些看上去很單純直接的女子,也不是可以随便得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