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中夾着絲絲炎熱,懶洋洋地拂過裏爾城的大街小巷。一株株上百年的大樹在風中微微搖擺着泛黃的枝葉。
偶爾,會有一片樹葉飄落。
裏爾城中,如今最恢宏的建築是剛剛完工的聖;保羅大教堂。這座教堂代表着南方建築藝術的無上成就,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則是高聳的教堂尖頂。數百個神态各異的天使匍匐着、膜拜着和簇擁着立于金光熠熠的尖頂上,在他們中間,立着俯瞰衆生的神明。
在整座教堂的最高處,是教皇的祈禱室,這是他聆聽諸神神谕的地方。
太陽已經開始西斜,略透着紅色的陽光越過了教皇瘦小的身軀,在猩紅的地毯上投下一道長長的影子。
祈禱室的門打開了,一身重甲的奧古斯都走了進來。他向教皇走去,每一步所用的時間、所跨的空間都完全一緻,無論以任何尺度來衡量。
在同樣的夕陽下,奧古斯都的投影竟然比教皇的影子要短得多。
有無形的風拂過了落地長窗。
風中的一片落葉盤旋着,最後撞上了落地長窗,彈了回來,又被風載着,飛舞而去。
“起風了……”教皇似是南南自語。偶爾,他還會咳嗽兩聲。
葉不知過了多久,教皇緩緩地道:“奧古斯都,你看到了什麽?”
血天使答道:“一片落葉。”
“還有什麽?”
血天使仔細斟酌着用詞,說道:“我看到風想撕碎落葉,然而最終隻能将它送入天空。”
教皇點了點頭,咳嗽了一陣,才喘着氣道:“你說得沒錯。其實,若沒有風,落葉自然會落在地上,最後塵歸塵,土歸土。可是風是不願意停的……”
奧古斯都沒有回答,他在等待。
良久,教皇沉重地歎了口氣,道:“風又大了,看來冬天就要到了。唉,我已經老了,一倒冬天,渾身上下的毛病就都出來了。”
奧古斯都小心翼翼地道:“查理已經死了。也許,我們應該爲即将到來的冬天再生上一堆火。”
教皇慢慢地道:“就連神也無法掌握命運所有的支流。我們隻是凡人,又怎麽可能掌握世間一切變化?奧古斯都啊,傲慢是罪,我們要學會承認失敗。”
血天使低下了頭,恭謹地道:“我記下了。可是北方……”
教皇道:“北方……先放一放!時間差不多了。我們該去迎接主神的仆人了。”
他伸出了顫巍巍的手,再身前輕輕一點,一點漣漪再那根如枯枝般的指尖出現。漣漪迅速擴大,轉眼就變成了一座空間門。
教皇和血天使進入之後,空間門随即消失了。
空間門後,是一個非常奇異的空間。
這是巨大的殿堂。大得超乎人類想象的殿堂!
殿堂的四壁高達百米,方圓達數千米。殿堂上面沒有頂蓋,自下望去,看見的隻是一片虛空,沒有日月藍天,也沒有無盡星辰。
殿堂的下方,仍然是一片虛空。
教會和血天使出現再大殿的中央。
教皇踏着虛空,慢慢地向前走。在他腳下,似是有一層無形的地面,托住了那飽經歲月滄桑的身軀。
大殿中央擺放着數十塊淡青色的水晶台,他們排成了一個環形,圍住了正中央的一座石制祭壇。每個水晶台上都躺着一個人。這些人看起來都非常年輕,擁有着堪稱是完美的身體。隻是他們都似是陷入了最深的睡眠,動也不動,隻是赤裸着睡在水晶台之上。
教皇微微一笑,道:“這一次要降臨的,可都是主神身邊的仆人,六十具身體未必夠用。你還在天界之時,如果沒有仰望過他們的光芒,那麽他們的名字你也應該有所聽聞。聽說,這一次要降臨的是米高梅和麥克白……”
奧古斯都眉頭一揚,驚訝地道:“他們不是随侍在秩序與公正之神弗利安米爾座前的天使嗎?爲什麽他們也要降臨?難道……”
血天使不由自主地壓低了聲音,道:“難道是爲了奧黛雷赫?”
教皇又劇烈地咳嗽起來,半天才得以平複。他斷斷續續地道:“天界的光輝對我這個老頭子來說,實在是太強烈了些,唉!這一次要降臨的,聽說還有一位叫做阿喀琉斯的光天使……”
“阿喀琉斯!”聽到這個名字,連奧古斯都都失去了鎮靜。“是他?他爲什麽會來到這個世界?”
“阿喀琉斯……”教皇低低地念了數遍,然後淡淡地問道:“他有什麽特别之處嗎?”
奧古斯都道:“他……他與奧黛雷赫同時在提拉特彌斯大人手中降生。此話提拉特彌斯大人一直集中精力完善奧黛雷赫,而阿喀琉斯則自誕生那一刻起,就降臨到其它位面去傳播至高神的榮光。”
頓了一頓,奧古斯都的聲音中略微帶着一絲顫抖,又道:“至我轉生之時,阿喀琉斯……已經将近百個位面歸于至高神的榮譽之下……”
教皇長長的眉毛一動,沉默了片刻,才淡淡地道:“時間到了,準備迎接三位大人。”
殿堂頂部虛空中忽然亮起一道電光!
過不多時,又是一道長長的閃電橫跨整個虛空,随後無數細細小小的電光在天空中綻放,如一空的煙火。
在無限遠的虛空中,似有一道大門悄然打開。也許因爲距離太遠的緣故,從大殿中仰望,隻能看到一個隐隐約約的光點。
然而突然當空飄落的聖歌說明那不是幻覺,的确有一道大門已經打開。
那是天界之門的聲音。
兩個光點從天界之門中飛出。瞬息間就出現在大殿中央。此刻已可以看出,這是兩個淡淡的天使影像。他們背生四翼,完全沒有實體,隻有一個虛影。盡管如此,他們身上仍然透着無比濃郁的神聖氣息和俯視一切的威嚴!
奧古斯都對這威嚴的感覺尤其明顯,甚至他的靈魂都在這威嚴前戰栗、顫抖!。
這戰栗,源于位階上巨大的差異!
盡管轉生之後,奧古斯都靈魂對于天界降臨的諸高階天使的顫栗已經減弱了許多,但對于上位者的畏懼和服從已經烙印在他的靈魂之中。在這個世界,血天使雖然成功突破了力量上的限制,擁有了強悍絕倫的戰力,他的戰力很可能還要強過即将降臨的兩位高階天使,可是這種烙印在靈魂最核心處的印記,是無法随着力量成長而消除的。
表面上平靜如常的血天使,卻在微微地發着抖。隻有教皇,顫巍巍地站在那裏,動也不動。
在奧古斯都的感覺中,這位行将就木的老人仍如一片虛無。
明明他就站在那裏,可是隻要奧古斯都閉上眼睛,就會覺得面前是一片空白,根本不存在任何生物。
一聲凄厲的呼喊打斷了奧古斯都的思緒。他略微苦笑一下,轉頭望去。隻見一個年輕的女子已從水晶台上跳了下來,她雙手拼命地扼住自己的喉嚨,蹒跚向前,時時發出死心裂肺的慘叫。
最後的慘叫格外凄厲,這個年輕的女人,這個渾身浴血的女人,已經爆成一團血霧。
血霧中,緩緩浮現了四翼天使的虛影。他仍然隻是一片幻影,年輕女子的血霧完全沾不到他身上。那兩雙緩緩飄動的光翼,飄逸而優雅,由淡金色微光組成的每一根羽毛,都柔得如水波,在空中蕩漾。
天使的四翼微微扇動,濃烈的神聖氣息立刻将四周的血腥蒸騰得幹幹淨淨。
他四下望望,又飛入了一具年輕男子的身體。
慘叫聲此起彼伏。
“米高梅大人降臨第六次。麥克白大人降臨第九次……”奧古斯都在心中默數着。
降臨終于結束了。
在失敗了十六次之後,米高梅終于降臨在一具男子的身體裏。這具身體看上去高大、英俊、健壯,近乎完美無缺。米高梅伸出食指,指尖上燃起一點神聖火焰,他當即在空中書寫起天界法則,一個個優美而神秘的文字就此凝在空中,久久不散,并且有一個威嚴而低沉的聲音,在不住地複述着天界法則的内容。
沒過多久,一篇天界法則已經寫完,看上去米高梅對自己的新身體非常滿意。
片刻之後,麥克白也完成了降臨。這是他試用的第二十五具身體,從外表上看,這是一個英挺中帶着一點點殺氣的男子。作爲降臨後的慣例,他也要略微試試新身體能夠容納并發揮的力量。
麥克白一手指天,一手指地,清喝聲中,一道巨大的聖光柱瞬間貫通了大殿上下無盡的虛空!
光柱中,有諸神的面容浮現!
奧古斯都暗暗點頭。最低階的降臨天使隻有一次嘗試降臨的機會,若是沒有成功,他們幸運的就得必須回到天界,回歸最本源的狀态,等待着力量的恢複。那些不幸的,則會随着降臨身體的毀滅,一同歸于虛無。
而米高梅和麥克白居然若無其事地接連降臨了數十次,看起來,若是不成功的話,他們還能繼續嘗試下去。
“隻是可惜了這些身體啊……”奧古斯都暗歎道。
這數十具身體都足以輕易容納下大天使的力量,每一具都極難尋找,可以說無比珍貴。光明教會竟能一次聚集這麽多身體,其潛勢力之龐大,可以說全大陸再無第二個教會能夠與之相比。
隻是米高梅和麥克白的力量對這些身體來說,仍然過于龐大,以至于接二連三地使身體承受不住,爆成血霧。
大殿中仍然一塵不染。聞不到任何血腥氣。四十具身體的血霧,都被二位高階天使的神聖力量給直接催發了。
天界之門仍然沒有關閉,教皇和奧古斯都還在等待着。就連米高梅和麥克白也仰首向天,默默地等待。
天界之門處亮起一點光芒,它如流星一樣劃過虛空,消逝在中央的祭壇上。
下一刻,阿喀琉斯已從祭壇上走下。
他,的确是他,已從祭壇上走下。
他身材中等,身體所有的比例、線條都隻能以完美來形容。而面容,則是無法形容的冰與麗!配合上他弧線優美的光頭,整個人透着令人歇斯底裏的詭麗魅力。
若非他此刻是完全赤裸的,阿喀琉斯,根本就是一個傾城的絕色!
阿喀琉斯緩緩張開了眼睛,那是一雙透着琉璃豔紅的眼睛,瞳孔的部分則是一雙金色的羽翼。
他将雙手放在眼前,默默的看着。這是一隻足以令任何女人豔羨的纖手。
他五指如蘭花般展開,手心處發出一聲清脆的裂響。纖手上方的一小塊空間,已經在阿喀琉斯的力量下扭曲、撕裂、塌陷!阿喀琉斯淡淡一笑,手握起,将這塊狂亂的空間裂縫握在手中。
阿喀琉斯看都不看米高梅和麥克白,徑直走到教皇面前,以他特有的,近乎柔媚的聲線問道:
“奧黛雷赫在哪裏?”
“光天使的威能,并不是我這樣的凡人能夠測度的。奧黛雷赫大人雖然來到了這個世界,但我完全沒有一點官員她的感應。我不得不說,若想找到她,恐怕隻有您才能辦到。”這麽長的一段話似乎已經耗盡了教皇的全部精力,他氣喘籲籲,開始不住地咳嗽。
阿喀琉斯豔紅色的雙眼仔細地觀察了一會教皇,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空中湧出一團雲氣。
雲氣迅速凝聚在阿喀琉斯身上,變成一件純黑色的長袍,遮住了他赤裸的身軀。長袍的樣式和教皇身披的長袍一模一樣。但這件老氣橫秋的長袍罩在他身上,反而更增加那妖異的魅力。
隻看他的光頭、容貌、雙手和赤足,完全是一個由冰和冷酷組成的絕色美人。
米高梅和麥克白剛剛降臨,還未曾體會過人類身體的欲望,故而沒有什麽感覺。而奧古斯都的心底,則悄悄的湧上一陣熱流。
阿喀琉斯豔紅色的雙眼忽然落在了血天使的身上,在那紅得豔亮的目光注視下,奧古斯都立刻謙恭地低下頭去。。
阿喀琉斯不再理會血天使,目光又落在教皇身上,就此不動。
時間在大殿中已經凝止。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隻有幾分鍾,也許有幾個小時。
阿喀琉斯終于道:“好,我自己去找奧黛雷赫。”
他緩緩地向天空中升起。米高梅和麥克白也跟着飛起。
阿喀琉斯一雙秀麗無雙的黛眉一皺,冷冷地道:“我有說讓你們跟着我嗎?”
米高梅和麥克白當場一怔。麥克白當即臉色一沉,道:“阿喀琉斯大人,弗利安米爾大人讓位面協助您追捕奧黛雷赫。位面不跟着您,又如何協助您呢?”
阿喀琉斯忽然妩媚地笑了一下,道:“協助?你們想協助我嗎?呵呵,到了這個世界,弗利安米爾大人是根本約束不了我的。如果你們想協助我,那就自己想辦法去找奧黛雷赫。如何你們一定要跟着我,那也可以,但我可不保證你們的安全,沒說不定我還會在戰鬥中偶爾失個手什麽的。不過,看在弗利安米爾大人的光輝上,我也不妨向兩位大人多提醒一點東西。那就是如果你們遇上奧黛雷赫,千萬要快逃。她可不象我這樣寬厚和仁慈呢!”
無論是米高梅和麥克白,還是奧古斯都,都萬萬沒有想到阿喀琉斯甫一降臨,就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隻有教皇,還在不住地咳嗽。似乎眼前對他來說,唯一的大事就是從咳嗽中恢複過來。
麥克白和米高梅對望可一眼,強忍着怒火道:“在這個世界上,我想我們還有能力自保。阿喀琉斯大人,還是讓我們跟着您!不然的話,萬一這一次追捕行動再出什麽差錯,我想提拉特彌斯大人再至高神面前也不好交待。”
阿喀琉斯嘴角露出一絲譏笑,道:“光天使之間地戰鬥,你們也想插手嗎?好,如果你們跟得上,那就跟我來!”
他伸手在身前虛虛一抓,在那十根如蘭的纖指下,空間竟然被硬生生地撕開一道裂縫!
阿喀琉斯頭也不回,一步跨進了空間裂縫。
在他的身影消失後很久,空間裂縫仍然存在。可是看到裂縫中不住變幻的光影,米高梅和麥克白都在猶豫。
他們終于還是未敢踏進阿喀琉斯留下的空間裂縫。
教皇終于壓制住了自己的咳嗽。他看着米高梅和麥克白,似乎是歎了一口氣,道:“兩位大人請跟我來。我們先熟悉一下這個世界。”
在北方的天空下,有一隊人馬正在荒原上前行。
這是一支奇異的部隊。在千名戰士後面,跟随着五台巨大的鋼鐵魔法像。它們閃着青色光芒的表面上刻着巴比倫魔像軍團的徽記,魔像軍團的後部,跟着一輛精緻而華麗的馬車。
隊伍突然停了下來,有一個傳令兵飛奔到馬車邊上,喘着粗氣道:“報告!前方……發現一具龍屍!從屍體上判斷,是一頭成年銀龍,它身上全是傷痕,看起來它在死前經曆了非常激烈地戰鬥。”
馬車中響起一個嬌媚中略帶殺氣的聲音:“哦?一頭死去的銀龍?帶我去看看!”
在傳令兵地帶領下,馬車帶起滾滾的濃煙,立刻向前疾馳而去。
遠方的龍屍逐漸出現。馬車似乎一點也不顧忌周圍會有危險,直接開到龍屍前才停下。
車門開處,布下了一位衣着華麗的美豔貴婦。她看上去有二十五六左右,豔而妩媚,隻是眉目中透着一線孤傲和剛毅。
她沒有穿長裙,而是穿了一身便于行動的獵裝。她長靴略一點地,身影就立刻消失了。片刻之後,她又出現在剛剛站立的地方,就如從來沒有動過一樣。在這短短的時間内,她已經繞着銀龍屍體轉了數圈。
貴婦身後侍立的戰士都恭敬之極,看來早已熟知她的力量。
“這是一頭銀龍沒錯,而且是一頭上位的銀龍,它生前的力量一定不弱。”貴婦一邊打量這前面的屍體,一邊說道。
她身後一個中年略胖的書記官正在奮筆狂書,務求将她的每一句話都一字不差地給記錄下來。
“它已經死了一段時間,身上的傷非常多,背上的傷口充分說明了它的敵人是多麽強大。嗯,我還看不出是什麽樣的生物能夠給它造成這樣的傷口。不過很顯然,它的敵人們從它身上取走了許多重要的東西,龍頭上巨大的缺口已經說明了這一點。這個傷口……這個傷口,一定是爲了取出龍晶!看它的樣子,顯然是臨死前還掙紮着想要飛回龍城,也就是說,它所朝向的方向很可能存在着一座銀龍的龍城。當然,這頭龍的屍體上還有太多值得一用的東西,我們值得在此多停留一周,這樣到來龍城之時,我的衛隊也許都可以換上龍皮甲了。”
書記官筆如龍蛇,記得滿頭大汗。好不容易等貴婦人說完,他才找到機會進言道:“高貴美麗的倫蒂妮殿下。顧名思義,龍城裏肯定有不止一頭的銀龍。當然!您冠絕天下的無雙劍技,以及帝國無敵的魔像軍團,我看我們至少可以殺掉兩頭成年的銀龍!可是……萬一來了三頭以上的銀龍怎麽辦?魔像和我們的戰士怎麽可能跑得過在天上飛的龍呢?爲了确保向銀龍複仇成功,您看……我們是不是在偵察到龍城的位置後,在離龍城遠一些的地方設伏守候?”
這個貴婦就是三大劍聖之一,風岚劍聖倫蒂妮。在現任巴比倫帝國皇帝還隻是一個普通王子之時,他遇上了倫蒂妮的母親,數夕風流之後,就有了倫蒂妮。但這位風流的王子轉眼就把這件事忘了個幹淨,倫蒂妮的母親傷心之餘,獨自一人來到了邊境上的小山村,生下了倫蒂妮,并在這裏生活了十年。也不知爲什麽,王子登上帝位後,又忽然想念起當年的情人來,多方派人尋訪之下,終于在邊境找到了獨自生活的母女。
于是在半請半搶之下,皇帝硬是把母女二人帶回了宮中,爲這一段情緣書寫了一段還算圓滿的結局。。
聽了書記官的進言,倫蒂妮不以爲然地哼了一聲,道:“怕什麽!按原定計劃,在銀龍龍城一百公裏處設伏!”
“可是!”書記官還試圖分辯:“萬一來了三頭以上的銀龍……”
“就算來了十頭銀龍,本公主也一樣逃得了!”÷
書記官的胖臉上開始流汗:“可是……魔像和士兵們怎麽辦?您可帶來了整個帝國一半的魔像啊!”
倫蒂妮忽然微微一笑,淡淡地道:“那你們就奮戰至死嘛!反正爲巴比倫帝室獻出生命,本來就是你們最高的榮耀。至于魔像,毀了就再造,沒錢的話就向鄰國開戰,怕什麽?”
書記官冷汗直流,他已經跟随了這位脾性古怪、實力強橫的公主兼劍聖數年,熟知她的脾氣,知道她一旦開始微笑,那就是要殺人的先兆,當下他再也不敢說什麽,隻是唯唯諾諾地将剛才的對話都一一記下。
這是他第一次作爲争辯人被自己記載入筆記。書記官希望這是唯一的一次。
倫蒂妮剛要踏上馬車,忽然之間全身僵硬,定在那裏,就像突然被梅杜莎給石化了一樣。
書記官急忙上前一步,問道:“高貴而無敵的倫蒂妮殿下,您怎麽了,是不是這裏的風沙太大,影響了您過于美麗的皮膚?”
倫蒂妮很快就恢複了過來,她沒有理會身後的書記官,上了馬車,立刻緊緊地将車門關了起來。因此書記官并沒有看到她蒼白的臉色和額頭細細的冷汗。
帝都黎塞留。
一身寬袍的羅格正站在長桌前,仔細地看着長桌另一頭的一幅畫。安德羅妮仍如以往一樣坐在他身後,那雙長腿又不安分地翹在桌子上。
這幅畫筆法精緻、人物生動,畫家功力不淺。畫上畫的是一個瘸了右腿的兇惡大漢正在欺負一對柔弱的貧家母女。大漢臉上的兇狠表情和那對母女的無助形成了鮮明對比。
“這幅畫很好!你們這件事做得不錯,現在去将這幅畫交給龐培大人,讓他斟酌一下怎麽給大帝送上去。”羅格吩咐道。
長桌的另一頭站着幾名武士,他們将畫小心翼翼地收起,行過禮後就退了出去。
“這幅畫是腓特烈的侄子畫的?你硬說這幅畫影射了大帝的殘疾。未免有些太牽強了!這麽明顯的陷害計策連我都看得出來,費爾巴哈會看不出來?我不信。”安德羅妮不以爲然地問。
羅格笑了笑,道:“這你就不明白了。的确,任何有點頭腦的人都知道我們是在陷害腓特烈的侄子。可是你想想看,整個帝國都知道大帝的右腿是瘸的,這幅畫的人又和大帝年輕時的樣子有些相似。腓特烈的侄子敢畫這麽一幅畫,不管出于什麽原因,都說明他對大帝的忌諱并不非常放在心中。看了這幅畫,我想大帝再怎麽寬厚,心裏也多多少少有些不痛快?你再網深想想,侄子既然是這樣的人,那麽腓特烈自己肯定對大帝也不如何恭敬。何況,如果大帝一旦同意撤換或者處置腓特烈,這幅大不敬的畫可是一個不錯的借口呢!”
安德羅妮歎道:“腓特烈的侄子還真是天真呢。被你的手下演一出戲,再一激将,居然就真敢畫這麽一幅畫。”
羅格哈哈一笑,道:“沒辦法,年輕人總是容易沖動嘛!”
他沒笑幾聲,笑聲就戛然而止!
一時間,羅格仿佛完全呆了一樣,僵立在原地,連對一根刺向他咽喉的尖刺都視而不見。
安德羅妮沒有想到羅格竟然突然發呆,她措手不及之下,隻能将羅格撲倒在地,反手一劍,刺穿了突然異化的一塊桌面。
“死胖子,你傻了嗎?”安德羅妮又急又怒地喝道:“這麽簡單地攻擊都不躲,你是不是真想死啊?”
羅格臉色鐵青,身體冰涼。
安德羅妮剛想爬起,忽然也是一呆,身體一僵,又摔回了胖子的懷中。
一塊地毯突然跳了起來,在空中時,已經變成一個極爲兇猛的怪獸。它隻有一個大得不成比例的頭和兩條粗壯有力的後腿。這隻小怪獸高不過一尺。但那張布滿了利齒的大嘴拼命張開時,整個大頭都似乎裂成兩半!
好在此時羅格已經恢複了行動能力,他右手直接插進了怪獸的大嘴裏。也不管抓住了什麽東西,隻是狠狠地一握!
怪獸嚎叫着化成一灘軟泥。此時,安德羅妮還未恢複,仍僵硬地伏在胖子身上。
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絕色容顔,羅格忽然笑了一笑,笑得非常的壞。随後,他就封住了安德羅妮那雙微張的,柔軟的唇。
安德羅妮妩媚的雙眼猛然睜大,可是她一時還動彈不得……
終于,藍影一閃。安德羅妮已如一隻受驚的兔子,躲到房間角落。她紅暈上臉,胸口劇烈起伏。
胖子看着安德羅妮,忽然笑道:“安妮,剛才可沒見你有什麽不良反應啊!”
安德羅妮一怔,随即回想起剛剛發生的一幕,臉色立刻開始發白。她怒道:“死胖子,我好心救你,你居然還借機占我便宜!你是不是想我丢下你不管啊?”
“安妮,你真的開始變了。”羅格笑道。
安德羅妮沉下臉,盯着他,一言不發。
見安德羅妮已經處于暴地邊緣,胖子立刻知趣地轉移話題:“對了,你剛才也感覺到了!”
安德羅妮的注意力果然被引開,她心有餘悸地道:“當然了!這……這是什麽人?他太強大了。這種力量,真是……我……簡直不知道該如何形容。擁有如此強大的神聖力量,看起來,他應該是自天界降臨的。”
稍頓了頓,安德羅妮輕輕地道:“死胖子,你可要小心點了。”
“不要緊的。”羅格若無其事地笑了笑,道:“這種程度的家夥,肯定不是沖我這麽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來的。不過如果以後遇上了,倒是不妨好好陪他們玩玩。”
在月光龍城的北方,矗立着一座險峰。這裏本來是雪原獅鹫的家園。但這些極兇狠的魔獸現在都在四散逃竄,拼命逃離自己的家園,惟恐飛得慢了些。。
因爲的家園已經被人給占領了,那時它們絕對不敢挑戰的存在。
“這麽大的龍晶,看來尼古拉斯死前一定非常憤怒!”漂浮在天空中的塞拉菲道。
“憤怒的靈魂才有力量。”***冷冷地回道。
在塞拉菲的對面,一身灰袍的***正抓着一塊近半米長的巨大龍晶。她銀色雙眸與龍晶中閃耀的淡淡銀光交相輝映。這塊龍晶實在太巨大了,她那吹彈得破的柔嫩小手看起來根本抓不住它。
***眼中銀芒流轉,正在出神地觀察着龍晶。
“反正格利高裏還要幾天才能出得來,你有足夠的時間研究它。哼,就這麽點力量,它都要吸收這麽久!真不知道這頭廢物要到什麽時候才能真正幫得上我們。”塞拉菲道。她的話似是指骨龍,但又像另有所指。
在她們下方的山峰上,結者一個乳白色的巨繭。巨繭極緩慢地蠕動着,時時會噴出一股神聖氣息。繭内蟄伏着神聖巨龍格利高裏,它吸收了過多的銀龍力量,不得不進入了沉睡。
***在全神貫注地改造龍晶,塞拉菲則不知道在想着些什麽。
但***并沒有把所有心思都放在龍晶上。她忽然道:“你現在的樣子很醜。”
塞拉菲勃然大怒,喝道:“***!你又想打架了是不是?我現在力量已經完全恢複,若還勝不了你,我……我……”
她怒氣勃發。波濤般的金發逐漸伸得筆直,随着力量的提升,有恢複了那威嚴與美麗兼具的光天使模樣。
“現在的你還象點樣子。”***以毫無感情的冰冷聲音道。
威娜心底剛剛一陣歡喜,沒想到***又補了一句:
“畢竟你長得和我很象。”
威娜已經怒極,她金發開始飛舞,周圍的空間瘋狂扭動,已經有隐隐的空間裂縫出現!
可是***隻是埋頭改造龍晶,對怒發如狂的威娜視而不見。
對于不閃不避的***,威娜也不能真的就一劍砍過去。可是她一腔怒火實在無從發洩,張目四顧下,除了山峰上那巨大的繭之外,實在找不出什麽遷怒的目标。
突然之間,威娜還在提升中的力量忽然急降,轉眼之間,剛剛足以撕裂空間的力量就收斂得幹幹淨淨。
***擡起了頭,銀色的雙眸望着南方的天空,淡淡問道:“誰來了?”
威娜雙眉緊鎖,輕輕歎道:“這種感覺……應該是阿喀琉斯!真沒想到,天界這一次的反應會這麽快,居然把他給派下來了,唉……”
“他這是在幹什麽,示威嗎?難道,他想向這個世界所有的強者挑戰?”
威娜輕歎一聲,道:“不,他隻是想讓我知道,他已經來了。”
“他很厲害?”
威娜沉默了一會,才道:“當然是厲害的,不過我也不見得比他差了。可是現在……”
***盯着威娜,冷冷地道:“現在神之本源一分爲二,所以你的力量已經不如他了。你是想說這個嗎?”
威娜一怔,然後咬牙切齒地道:“***,你在說什麽呢!你……簡直越來越讨厭了!看來,我真該好好地打你一頓了!”
***哼了一聲,道:“憑你嗎?”
威娜還沒有來得及發作,***已經遞過來一支流動着淡銀色的長槍。她仍然冰冰冷冷地道:“有了它還差不多。”
這杆長槍純以銀色奇迹尼古拉斯的龍晶制成,威力如何,自然不必多說。作爲用慣獄雷槍的光天使,十字巨劍并不十分适合威娜。當然對于爲戰鬥而生的光天使來說,有沒有武器都差不了多少。可是若對手同樣是光天使,那這些微小的差距很有可能決定一場戰鬥的勝負。
威娜怔怔地接過龍晶長槍,她能夠聽到,長槍中還有着尼古拉斯永不停歇咆哮。
以封存犧牲品靈魂的方式提升裝備威力,雖然非常邪惡霸道,但也是特别直接有效的一種方法。隻是靈魂越是強大,制造裝備的難度越高。能夠以尼古拉斯的靈魂和龍晶制成戰槍,這等造物之力,除了***之外,這世界上還真沒有幾人能夠做到。
***看似也有些疲累,她徑自從威娜身邊飄過,在擦肩而過的那一刹那,她忽然停了下來。
“有把握嗎?”
“完全沒有。”威娜輕撫着龍晶戰槍,略略苦笑了一下。
她幽幽地歎了一口氣,又道:“***,你知道嗎,我忽然理解了遺棄之地那些悖逆者的心情。就算我們擊敗了阿喀琉斯,那有如何?我們……不會有結果的。天界是絕無可能放過我的,阿喀琉斯敗了,還會有其它的天使過來,甚至主神親自過問這個位面的情況,也不是沒有可能。”
***淡淡地道:“還記得你剛剛蘇醒的時候嗎?那時我也完全看不到前方的希望。可是現在呢?你還不是一樣被我打?”
威娜沉默了許久,忽然嫣然一笑,道:“也許我不該想得太遙遠。阿喀琉斯可稱不上完美無缺。在天界的時候,他就一直被我的光輝所掩蓋。這一次我也要讓他知道,就算在他所擅長的外層位面空間戰鬥中,他也同樣鬥不過我!”
***嗯了一聲,又道:“說起來你隻不過是拿了一個沒什麽用的神格,他們就這樣沒完沒了的。天界也未免太小氣了些。”
威娜失笑道:“一個神格和相對應的領域能力啊!再怎麽沒用,也沒人能對這些東西大方得起來的!”
***嘴角邊有一絲幾乎看不出來的微笑,她忽然極輕極輕地握了握威娜的手,輕輕地道:“不要擔心的。隻要他和你剛醒來時一樣的笨,我們就會有許多機會的。”
說罷,***徑自向遠方飄去,那黑發銀眸的身影轉眼就消失在天際。
天地之間,一時仿若隻剩下了孤零零的威娜。
她怔怔地望着南方的天空,似乎在那燃燒的雲層中,有一雙豔紅的眼睛也在望着她。
她忽然對着南方遙遙笑道:“阿喀琉斯……在天界時,你就比不過我,現在到了這個世界,你也一樣是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