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格的笑容和煦如春風:“沒關系,送給你好了。這一個多月來,若是沒有了你,埃特可要苦得多了。”
女孩兒一臉的驚喜:“您,您認識埃特先生?”
“是啊,不隻認識,我們是最好的朋友呢。”胖子頓了頓,四下打量了一番這個院落,每一絲細節都未曾放過。小院雖然簡陋,卻布置得淡雅天然,連羅格這等俗物,也覺身心一陣清靜。羅格柔聲對女孩兒道:“我可以見見你的爺爺嗎?”
女孩兒有些遲疑,低聲道:“爺爺。。。。。現在正在氣頭上呢。”
羅格道:“不要緊,我隻是想見見他老人家而已。倒是埃特那裏,你還是先過去看一眼,熟悉一下環境,也好工作了。”
“可是爺爺那裏怎麽辦?”
“這個啊,我會幫你和他解釋的,放心!啊,對了,你爺爺的病需要什麽藥,都可以埃特說的。藥錢就算你的獎金好了。”
“可是,那些藥好貴啊!”
“所以,你要好好的幹啊!”胖子笑得狼尾巴亂晃。
“我一定會的!”女孩兒用力的點頭,随後歡快的走了。
羅格看看日頭已經有些偏西,那老頭還悶坐在屋裏生氣,于是哈哈一笑,一腳踢開大門,鑽進了房内。
老頭怒雷般的聲音立刻響起來:“你是什麽人!進來連敲門都不會嗎?!啊,原來是位貴族大人。俺這小老頭的鄉下院子不歡迎閣下!免得污了閣下的鞋,我賠不起!”
羅格嘻皮笑臉的打量着房間裏。屋子非常小,放了一張上下的床輔,一張桌子,兩把椅子,就擠得滿滿的了。另有一個小門,看上去是個廚房。胖子自已拉過了一張椅子,坐在了老頭對面。還順手抄起老人面前的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品了起來。
老頭臉色由紅變紫,若不是看羅格是個貴族,早就拿東西摔他出去了。
胖子眯着眼睛,對着老頭從頭看到腳,又從腳看到頭,就是色狼看剝光了的羔羊,也沒這麽仔細法。一時之間,房間裏靜得出奇,隻聽見老頭風箱一樣的喘氣聲。
“霧幻大師!”胖子輕輕的一聲聽在老人的耳裏卻如同炸雷一樣,驚得他跳了起來,茶壺也帶落了下來。
羅格輕哼一聲,宛如空中存在一隻看不見的手一般,那茶壺輕盈的在空中翻了個身,又回到了桌上。
房間裏又靜了片刻。
“您在怕什麽?”胖子有些諷刺的道。
老頭重重的坐下,刹那間好象老了好幾歲。“霧幻,霧幻。唉,已經十幾年沒人提過這個名字了。霧幻大師早已經死了。你們這些貴族們逼得霧幻家破人亡,就是他還活着,也決不會再爲貴族出一分力。您要是沒别的事,還請回。老頭年紀大了,也沒多少日子好活了,最後的時候,就是盼個清靜罷了。”
“哼,這老頭好生可惡,先把所有的路全部堵死了。”羅格憤憤的想,“我偏不讓你如意!”
胖子眼睛一轉,抄起小茶壺觀察了起來。過得片刻,搖了搖頭,“唉,什麽如霧似幻,都是浪得虛名罷了。光看這茶壺,就知道十多年市井生活,霧幻的雙眼,早就被污水淤泥給塗了。看來我是白來了,倒還不如去公國畫苑,找幾個藝術方面的權威幫忙呢。”
老頭勃然大怒,喝道:“你這俗不可耐的小子又懂得什麽叫品味了!快把茶壺給我放下了!别怪老頭我把你打出去!”
這等狠話,羅格自是不信。歐打貴族罪名可是可大可小的,羅格也不點破此點。胖子雙眼一翻,望向天空,不屑的哼了一聲,道:“我就是什麽都不懂,也知道這個藝字,講究的是鬼斧神工,巧奪天工。藝術大家們,不在環境清幽的佳境創作,難道能在這污水滿地,臭氣薰天的地方找到靈感不成?畫些雕些什麽?大媽打孩子圖不成?”
老頭氣得發抖,道:“藝之一道,求的是自然,講的是神韻!這每一刀下去,莫不要順乎自然,切合天道,不多一分,不少一毫,恰到好處。一刀落處,其神自現。天下萬事萬物莫不是自然,這污水中也有大學問,小兒啼哭也能啓靈思。豈是你們這些隻懂得黃金珠玉的貴族能夠了解的?!”
“哦?”羅格來了興緻,虛心道:“這倒從未聽過,還要請教。”
老頭盛怒之中,隻求訓得這小子心服口服,讓他知道,藝術二字,博大精深,其中别有天地,那些沽名釣譽的藝術權威們,不過是騙騙羅格這種俗人罷了。這一番說教,老人直講得口沫橫飛,指手畫腳,一直到天色已黑,還是意猶末盡。當中早不知喝了幾壺茶水潤喉了。
院門開啓的聲音傳來,随後是依莎貝拉甜甜的聲音:“爺爺!我回來了。”屋内二人這才醒覺,靜了下來。老頭是餘興未盡,羅格是苦盡甘來。
胖子站起身來,道了聲再會。又哼了一聲,小聲道:“你講了這麽半天,我是沒懂多少。你要是真的精深淵博,怎麽會給我講不明白?光是自己知道,卻不能傳道授業,這大師二字嘛,哼哼,哼哼。”老頭怒極,正欲理論,羅格卻揚長而去。
第二天清晨,胖子又出現在霧幻的小院之中,正遇上依莎貝拉眼睛紅紅的走出門來。羅格立刻問道:“出什麽事了?埃特欺負你了不成?”
女孩兒淚水險些又掉了下來,輕輕的道:“爺爺說什麽也不肯吃藥,說是甯死不吃貴族的東西。還狠狠的罵了我一頓。嗚嗚。”
胖子也是大怒,道:“你盡管去幹活,這老東。。。老。。。老先生自有我來對付!”女孩兒應聲出門去了。。
此番對付霧幻,衆貴族們可是費了不少心機。佛朗哥藝術天份最高,卻首先被涮了下來。理由是他藝術品味再高,也高不過霧幻去。這老頭性子古怪,還能把他放在眼裏?至于倫斯,埃特是堅決反對的,當然五大三粗的埃特也不合适出面。老頭看到貴族勾引自己孫女,還不把他剁來吃了?隻有凱特和羅格看起來象個好人,又隻有羅格能夠随機應變,強詞奪理,信口開河,不落俗套。
想來以流氓手段,對付古怪老頭,應該最是對路不過。
一如昨日,羅格踢門進屋。老頭正待大罵,一見是他,精神一振,就又待說教一番。沒想到羅格搶先發難:“我原本敬你年紀虛活了幾歲,沒想到還如小孩子一樣的脾氣!依莎貝拉辛苦做事,賺錢買藥,有何不對?你倒是把藥潑了,好威風啊,怎麽隻對小女孩兒使啊?”
“哼,你又懂得什麽,我是甯死不碰那些貴族的肮髒東西!”
羅格哼了一聲:“倒要請教,貴族的東西怎麽就是髒了,又是髒在何處?”
“這些貴族,沒一個好東西,連你在内!想當年。。。。”這一緬懷昔日,自是再也關不上閘門。一老一少不住鬥嘴,轉眼間又是一日過去了。
日複一日,每天清晨羅格準時來此報到,與霧幻鬥嘴一番。小院裏再也不複往日清靜,二人大呼小叫,有時還互相厮打一番。霧幻早已忘了問羅格爲何天天來此吵架,到得後來,每日胖子離去,都有點不舍。夜裏翻來覆去,隻是想明日如何駁得那小子心服口服,也算出了自己多年的一口惡氣。羅格白日吵架,夜裏也不閑着。反正他精神力強橫,隻想冥想片刻,自是精神飽滿。是故夜夜苦讀,古往今來、天南海北、神魔仙佛、諸子百家,無所不包,無所不讀。盼能早日讓那老頭明白,十幾年不聞世事之後,他霧幻不過是井底之蛙罷了。
至于鄰裏們,早已對二人争吵視若不見,聽而不聞了。羅格每次來,逢人必打招呼,總要帶些糖果分給孩子們的,還順手幫了大媽大嬸們不少小忙。其間,更有一次,送了每家每戶兩條新出爐的面包,這可是熱氣騰騰的白面包啊。一來二去,街民們覺得羅格的胖臉越發的和藹可親。那些世居于此的老人們也說,這一輩子,從沒見過肯到這個地方來的貴族,也沒見過真正關心過這些可憐孩子們的貴族。那個總是醉薰薰的老彼得,在一天看到羅格走進霧幻的小院後,抱着劣酒站在街中大聲的說:“這個羅格先生,是個真正的好人啊。我老彼得活了七十年了,想當年當海員的時候,走了多少個國家。你們别以爲我醉了,我這雙眼睛看人是絕對不會錯的!”
民心所向既然已經定了,身邊羅格對立面的霧幻的日子可不大好過了。鄰裏們開始是小聲議論,後來是偷偷拉住依莎貝拉要她勸勸爺爺。女孩又羞又急,卻是毫無辦法。待得後來,鄰裏們白天裏聽得二人吵架内容,等羅格一走,就幹脆再和霧幻理論一番。大媽大嬸們自有雞毛蒜皮的道理,其蠻不講理,纏雜不清之處,比之羅格可是強得太多了。
可憐那霧幻大師每日裏白天與羅格辨,晚上和鄰裏吵。孫女望過來的目光也是越來越不滿,那碗藥煮得一天比一天的苦。對于孫女兒每日去埃特家裏上工,霧幻隻能是哼幾聲表示不滿,已經不敢再說三道四了。
二人之間的論戰也是羅格漸漸的占了上風。先是在“貴族都不是好人”這一點上羅格打得霧幻大敗輸虧。胖子收買人心手段日益曆害,往往晚上自己就成了鄰裏們反駁老霧幻的活生例子。
接下來結論自然是“貴族們有好有壞,是好多還是壞多呢?”羅格卻不與他過多糾纏,話題一轉,到了“貴族們既然有好有壞,那貴族的東西就不都是肮髒的了。”即有前面做基礎,霧幻自是很快敗下陣來。羅格卻不放手,接下來在“不管東西來源,隻要是付出辛苦,正當得來,就是好的。”這一題上又勝一陣,自此霧幻隻能天天老實喝藥。
霧幻眼見得自己立場日益松動,心裏發愁。但羅格可是絕不放過落水狗的,很快就辨到了霧幻發的“不爲貴族出力”的誓言上來。毫不費力的,羅格就讓霧幻認識到了自己的以偏蓋全。胸襟之小,實與大師之稱過于不符。
這一日,兩人在小院裏對坐劈柴品茶,看起來閑情逸志,不知道羨慕壞了多少每日裏營營役役的苦命人們。
霧幻手中斧子飛舞,如快刀切豆腐般劈出了一根根整齊的細柴。羅格也不示弱,他本就力大如牛,此刻再給自己加持了一個“蠻牛之力”,十指如落花缤紛,撕木墩如撕熟雞,空手扯出了一條條的木柴。
兩人正戰到了最要緊處,就是這神究竟爲何物,以神發誓是不是得守。
羅格惡狠狠的撕着木頭,眼露兇光,道:“先不說這世上有沒有神,就算真有神的存在,那又如何?”其實羅格心知肚明确是有神的,那些天使可不是平空冒出來的。胖子續道:“人間種種不平的慘事,難道還少了嗎?既然有神,它又爲何不管?如果說是它管不過來的話,那也是說明它能力有限,就算是神,也不是萬能的。充其量比你我強大的多罷了,本質卻沒有不同!”
霧幻卻不同意:“神之所以稱爲神,那是因爲他站在世間萬物頂端,俯瞰衆生。神所見的,未必我們能見,神所聞的,我們未必能聞。這世間大地,不過是創世神的作品罷了。我花了一生的時間,才體悟出一點點神的規則。也就是神秘的東方大陸稱之爲道的東西。以至高的存在爲名,所發的誓言,自是具有至高的效力,值得以生命去遵守。”。
羅格暗暗對這“道”留上了神,羅德裏格斯帶給自己少得可憐的知識中就有關于這個“道”的描述,隻稱其爲天地之本,萬物之源,是衆神之上的本源所在。如此幾句,叫人如何能懂,看來這老家夥自己生前也是不明不白。以老東西的實力,跨越重重險阻,去神秘的東方大陸轉轉不是不可能,隻是他太心急了點,早早的就殺上了俄狄神殿,結果卻引來了審判之光。想起這羅德裏格斯,這一年來也不知是怎麽了,再也不感受不到他的活動了,仿佛消失了一樣。
胖子想歸想,嘴裏卻不閑着:“就算神真的有至高的大威力,那也是因爲我們自己的限制,看不到神之外的世界罷了。就如同一隻隻有觸覺,隻會爬行的蟲子,在它的世界裏隻有長與寬的概念罷了。要讓它理解什麽是高,怕是難了些?好象螞蟻不會理解你的作品一樣,要讓你這老古董明白神之外的世界,嘿嘿,哼哼!”
“我不明白,難道你就明白了?”老頭怒道。
“真是不好意思,這些日子看來,對這世間的運行法則,我好象比你懂得多一些。”羅格大言不慚。
半個月來都沒有好好休息過的霧幻終于忍耐不住,大吼道:“好!好!現在真的是年輕人的天下了。老頭子我活了一輩子,研究自然之道三十年,會的不過就是點砍柴而已。如果你的柴能砍得比我好,老頭子沒有二話,這條老命就是你的了。你也不用再如此費盡心機的天天和老頭子較勁了。如果你輸了,就還老頭子一個清靜!”
羅格腦門冒汗,咬牙道:“我以至高神的名義起誓,咱們一言爲定!”心裏卻想:“定你個大頭鬼。至高神的名義關我屁事,砍柴比不過你,老子自有其它辦法!你這老東西,破綻多着呢!隻是你這老東西,原來這半個月來一直在跟我裝傻,操,倒是有點門道。咱們走着瞧!”
這些日子以來,羅格早見霧幻砍過無數次柴。胖子種種探測手段用過去,見老頭子一無鬥氣,二無魔力,遂放下心來。可是此刻見那如柴棒般的瘦小手臂,揮動一把鏽斧,有氣無力的,卻極輕松的砍下幾根柴來,胖子才覺得大事不妙。
羅格拿起一根柴,細細的看起來,慢慢冷汗自額上流了下來,見那細柴既不挺直,也不勻稱,但全身木頭紋理,竟是沒有半條斷裂,渾然天成。羅格抄起鏽斧,抱過木墩,也是輕輕一斧下去,卻聽當的一聲,那木墩連個印痕也沒有。羅格深吸一口氣,比手畫腳,咒語念出,幾道不同的光暈在身上閃現,卻是給自己加持了“牛之力量”、“貓之敏捷”外加一個加速術。他再次運斧,仍是學着霧幻,緩緩下落,此次鏽斧劈入木頭,果然一分一分的輕輕的沒了進去,直無木墩并不存在一般。隻是胖子咬牙切齒,全身青筋浮現,斧過處木屑橫飛。如果說霧幻運斧是全無煙火氣的活,羅格這招,就是烈火焚林了。
好容易弄下一根木柴,羅格待要拿起來細看,手指觸處,那細柴卻是嘭的一聲,化成了滿天木屑。
羅格欲哭無淚。十多天的辛苦,卡在最後一關上,卻是被霧幻從頭耍到了尾。
可是霧幻不曾料到,羅格還有一手,叫做偏執。
羅格再不曾揮出一斧,卻隻是抱着木墩在院中苦思,對周圍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天色已黑,依莎貝拉過來呼喚羅格,胖子卻如石雕一樣,動也不動。女孩兒無奈,隻得将飯菜放在羅格身邊。轉眼間,已凍成一塊冰坨,那湯碗也冰得裂了開來。
入夜,鵝毛大雪自天而降,靜坐不動的羅格成了雪人。
清晨,依莎貝拉驚呼一聲,拿出一塊軟布,細細的将羅格全身的積雪擦去,轉身離開,一滴晶瑩的淚珠卻落下。
屋内霧幻自在品茶,女孩兒進來哀求,霧幻緩緩的道:“我也勸不回他的,他已經進入一個死局了。再說,這些貴族,死得一個,便是一個。”女孩兒怒道:“爺爺,你從開始時便是故意的!是不是?”
霧幻再沒說話。
待得女孩兒走後,霧幻才低聲自語,那聲音好象蒼老了幾十年:“爺爺不是神,怎能料到如此結局呢,唉。爺爺這火爆性子,怕是要連累你了。”
再次入夜之際,佛朗哥、倫斯、凱特、埃特、費斯全都來到了小院,看了完全不說不動的羅格,都無計可施,也不敢妄做處置。衆人未曾說一句狠話,隻是盯向霧幻的目光中,多了一種怨毒。老頭自是不懼,但依莎貝拉回來,見到衆貴族瞄向她的目光,老頭才開始心驚膽戰。
天色已黑,如雷的馬蹄聲在陋巷中響起,金色的鬥氣光芒在小院中灑落,奧菲羅克走入這個幾乎已經站不下人的小小院落。
霧幻大爲驚異,未曾想一個面相普通的下層貴族,居然驚動了公國大公的獨子到來。但事已至此,一切隻能聽天由命了。
奧菲羅克皺着眉頭,靜靜地在羅格對面坐下。
這一坐就是一夜。
清晨,奧菲羅格站起身來,吩咐給羅格搭了個小小棚子,留下兩個黃金獅子騎士護衛羅格的安全,便帶着衆貴族敗類們離去了。
日出日落,羅格就如雕像一樣,不吃不動。
依莎貝拉每日依舊在埃特家中做事,但見埃特面容削瘦,胡須漸長,每日隻是喝酒。女孩兒偷偷垂淚,回家後再也不與霧幻交談。
有時那天見過的貴族們也會過來,席間衆人隻是無聲喝喝悶酒,望向女孩兒的目光卻讓依莎貝拉膽戰心驚。那一晚衆貴族在埃特書房裏激烈争吵起來,女孩兒隐隐覺得事情與已有關,正要偷聽,卻撞見埃特開門出來。埃特一怔,隻是揮手讓女孩兒回家了。。
又是一個暗淡無光的夜。濃濃的鉛雲早已遮蔽了天上的月光。依莎貝拉見又要下雪,提着一床棉被出屋,想給羅格蓋上。剛打開房門,一陣塑風幾乎将她凍得僵了。她好容易咬牙踏出屋外,突然櫻唇大張,手中棉被滑落在地,卻是吓得呆了。
小院中黑霧彌漫,一個骷髅無聲無息的從霧中走了出來。這骷髅色作深黑,若不是那周身上下時時竄動的紫紅色的電光照亮了它的身影,女孩兒是萬無可能看到它的。
院中的兩個黃金獅子騎士感覺有異,正要回頭,那骷髅周身電火一閃,手中二道黑影閃電般的擊中了騎士的後腦。兩個騎士悶哼一聲,暈倒在地。
紫紅色的焰火照耀之下,小院中景物森森,宛如人間魔域,那骷髅就是來自地獄深處的魔神!
依莎貝拉恐懼之極,卻又絲毫動彈不得。她隻覺眼前一花,兩個黃金獅子騎士已經倒下。下一刻,一把巨大的鐮刀平空出現,靜靜的擱在了她雪白粉嫩的脖子上,那刀身,幾乎有她大半個人高。刀氣所激,女孩兒脖子上出現了一道細細紅線,一滴鮮血慢慢地滴了下來。
女孩兒吓得早已麻木了。
那骷髅望了望滑落地上的棉被,鐮刀靜靜的消失了,下一刻,出現在骷髅的手中。
骷髅伸手一招,羅格緊緊抱着的木墩浮上了半空。
那骷髅背後骨翼全張,全身電光大炙,單手将巨大的鐮刀筆直的豎起!
瞬間的紫電,照亮了整個院落。那鐮刀不曾動得分毫,一道刀影卻唰的落下,空中的木墩分爲兩半,滾落于地。
那斷處曲曲彎彎,木紋全無一絲斷裂。
黑霧湧出,骷髅邁步,隐入霧中。臨去前,骷髅望了女孩兒一眼,女孩兒覺得自己好像懂了那目光的意思。
“今晚的事,不要說出去噢。”
清晨,羅格動了一動。
轉眼間他拍落了身上的塵土,輕輕拾起了地上分爲兩片的木墩,合爲一處。
羅格輕輕拍門,請了霧幻出來,柔聲請他再砍一次柴。
一臉憔悴的霧幻拿了一個木墩,手起斧落,一根細柴落在地上。
在羅格的精神世界裏,霧幻身上一層淡淡的青光閃現,将木墩、斧頭和他自己都罩在其中。
羅格淡淡一笑,柔聲道:“那存在的,都是幻影;那永恒的,終将毀滅;世界萬物,缤紛色彩,都是被蒙蔽的人心罷了。終有一日,天上人間,青山綠水,存在隻依我心!”
羅格伸手一指,一塊木墩輕輕浮上半空;屈指一彈,木墩如春花盛放,每一根最微小的木絲都分離開來,在空中起舞;最後袍袖一拂,那漫天木絲,都平空消失得幹幹淨淨。
“多謝大師成全!”羅格回身,對呆若木雞的霧幻一揖到地。
當。。。。。當。。。。。遠處悠然的鍾聲響起,新的一年就要來了,再過一日,就是神聖曆686年了。
那存在的,都是幻影;那永恒的,終将毀滅;世界萬物,缤紛色彩,都是被蒙蔽的人心罷了。
第一卷《輪回》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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