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大方錘着後腰,剛掀開簾子,聽到這話都驚呆了,忙又走了回來,彎着腰幾乎九十度,慌張的問她:“爲啥啊?蓉兒,你還這麽小,說什麽不嫁人啊!”
“這是胡說!”
蓉兒将木柴一根根填到竈膛裏,看着紅彤彤的火苗不停地跳躍,心中亂糟糟的一片,就是不說話。
“蓉兒!”
吳大方急了,一把拉扯着她的胳膊,将她拽了起來,急的眼睛都紅了:“蓉兒,你知道爹一輩子都在指望着你能過上安穩幸福的日子的,你要是不嫁人,你是想讓爹合不上眼嗎?”
他知道,前些年的經曆叫閨女心裏多多少少會對親事有些抵觸,卻萬萬沒成想,會到了這樣的地步來。
他拍着巴掌,滿是皺紋的臉上都是苦惱:“蓉兒啊,你,你娘那是……”
“我沒有娘!她不配!”
蓉兒一直沉默以對,唯獨聽到“娘”這個字的時候,眼睛裏折射出瘋狂的恨意來!
她咬着牙,發着狠:“她那樣的人,不配做我娘!”
她甯願是個沒有娘的孩子,也不要承認自己有那樣一個不堪爲母親的娘!
“蓉兒!再怎麽說,她也生了你。她是不對,是對不起你,可你也不能這般恨她啊。”
吳大方是個老實人,更是不想讓女兒活在仇恨裏。
活在仇恨裏的人,能過什麽好日子啊?
“我爲什麽不能恨她?我一輩子都恨她!我更恨當年的自己,怎麽沒打死她!居然眼睜睜的看着她離開了,棄我而去!”
蓉兒後背挺直,眼睛腫迸發出強烈的恨意來。
她對親娘的恨,是超過對秦伯明的恨的。
他人再狠,也是外人,能傷的是你的皮肉,你的骨血,是能看得見,也能痊愈的傷!
而你至親之人,傷人無形,是要将你的靈魂都剿滅,是會讓你痛苦不堪,發瘋發狂的人!
“蓉兒!你這是讓爹放不下心?”吳大方驚呆了,看着女兒眼中的恨,他萬萬沒有想到會到了這種程度。
當即什麽都顧不上了,就拉着閨女進了房間,好好規勸。
誰知道忘了竈膛裏的火,鍋裏的粥……
等到蓉兒聞到了味道,沖出來的時候,火一起燒了起來,爺倆立刻滅火,可用水潑,慢得很……
等到鄰居發現,跟着一起來潑的時候,竈房已經燒的差不多了。
斜對門的鄰居廉春明歎了一口氣,安撫寬慰這爺倆:“你們爺倆也别心窄,這人沒事就是最好的事情了。”
唉,這吳家是倒了什麽黴了啊?
這日子才剛剛好過吧?居然失火了?
吳大方一摸臉,都是黑灰,長歎一聲,看着已經不能用的竈房,心裏有些不痛快,但是不想影響閨女的心情,便裝作沒事的回答了一句:“是啊,人沒事就好。”
蓉兒就在那呆呆的站着,不說話。
廉春明瞅了一眼,蓉兒頭發都亂了,亂糟糟的,小臉上有幾道黑灰,髒兮兮的看着煞是可憐。
這廉春明是看着蓉兒長大的,當下有些心疼,便張羅道:“大方啊,你們爺倆沒吃呢吧?跟我們一起吃點吧,等明個白天有時間了,我幫你再蓋個竈房就是了。”
農戶家裏的竈房,大多就是茅草屋,不漏雨擋風就行了,沒啥大要求做的自然是是快的。
一個白天,就能弄起來了。
春明媳婦也跟着出來,手裏還拿着筷子呢:“來,快來一起吃吧。”
吳大方也沒有拒絕,父女兩個便一起去了。
飯桌上,蓉兒依舊呆呆愣愣的。
春明媳婦便問了一句:“好孩子,可是吓壞了?”
“這麽大的火,怎麽能不吓到啊?”
“不,不是……”
蓉兒看看大家,支支吾吾的不肯明說,叫人心裏焦心的很啊。
吳大方問:“蓉兒啊,到底咋了,你直說啊。”
“我,爹,當時咱們回來,我讓你先走,是因爲我看見,我看見了……”
“啥啊?”
吳大方是個沒心眼的,根本沒有想到會是什麽隐私的事情,不應該當着外人說。
至于蓉兒……
她低着頭,聶諾的說道:“我看見了劉銀花和,和……”
“哎呦!”春明媳婦頓時就高喊了一聲,将大家的目光吸引了過去,“蓉兒還是個小姑娘呢,怎麽就看見這種腌臜的事情了啊?”
蓉兒愣了:“嬸子你知道?”
“這村子裏有幾個不知道的啊?這劉銀花勾勾搭搭的,甚至和村子裏那些賭棍有些攀扯不清的,隻是劉大樹不計較,别人也不好說什麽啊。”
這種花邊新聞,清泉村早就傳開了。
說起來這劉銀花也算是整個村子裏,第一個玩牌賭博的娘們了,隻不過她沒錢,卻能在賭窩子玩上幾把,是因爲什麽,大家都清楚。
隻是劉大樹裝傻充愣,就算有那二愣子說到他跟前去,他也不相信,也依舊和劉銀花好好過日子。
一次兩次的,便沒有人再提了。
隻不過……
“蓉兒,你看見的那個男人,是誰啊?”春明媳婦是覺得,一定是那個男人讓蓉兒吃驚了,要不然這種人盡皆知的事情,蓉兒也沒必要這麽吃驚吧?
蓉兒咬咬嘴唇,說:“是,是秦大磊。”
“誰?秦大磊?”
這下連廉春明都提高嗓門了,臉上都是震驚。
春明媳婦看了看,将飯碗裏裝好飯菜,打發兩個兒子回屋子裏吃去了,省的聽見這種腌臜事情。
小孩子,可不能髒了耳朵。
至于蓉兒……她也不好管。
“大叔,你咋這吃驚啊?”蓉兒有些奇怪。
廉春明和吳大方相視一眼,還是後者道:“你不知道,這秦大磊一直,一直……”
一時之間,吳大方也找不到合适的字詞來形容,不知道該如何表達了。
還是春明媳婦是個急性子,叭叭的搶過話頭,接着說了:“這個秦大磊啊,看自己媳婦看的可嚴了!就是那秦李氏和村裏的男人多說兩句話,都得挨打!本以爲他是個多好的人,沒想到他自己管媳婦管的那麽嚴,自己卻背地裏和劉銀花有一腿,這可真是夠不要臉的啊。”
這就是赤果果的雙标了啊。
蓉兒眼神一變,怪不得秦叔明讓自己……原來,如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