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這個大師傅将目光轉到湯非笑身上的時候,他的眼睛頓時一眯,神情也是一凝,握着菜刀的大手都抖動了起來。
湯非笑在笑着看他,可他卻仿佛象是見到了最恐怖的毒蛇一般驚悚地回望着湯非笑。兩人都沒有說話,隻是單純地靠眼神在交流。
一屋子寂靜,唐風甚至能空氣中感受到一點暴躁的火花。
難道兩人是仇人?看這架勢等會可能要開打了,唐風悄悄地穩了穩身形,有意無意地擋在了小萌萌和那個大廚的中間。
沉默的半晌後,這個大廚突然狠狠地呼了一口氣,然後轉過身,頭也不回地朝門口走去。
“想跑!”湯非笑冷哼一聲,一伸手就朝大廚抓了過去,大廚明明直直地在往前走着,并沒有任何動作,可湯非笑向來百戰百勝的隔空手居然一下抓了個空。
湯非笑雙手齊出,一眨眼的功夫拍出了無數掌影,直到大廚差點走出了門外,才被他一把抓住衣領,狠狠地拖了回來,丢到湯非笑身旁的一張椅子上坐好。
湯非笑伸手再一掃,雅間的房門咯吱一聲關上了。
大廚坐在椅子上,額頭直冒冷汗,身體忍不住地顫抖着,擡起眼簾怯怯地看着湯非笑,然後擠出一絲難看的笑容,口上道:“大哥!居然在這裏碰到你,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湯非笑一隻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喟然長歎:“我不做大哥好多年了。老斷啊,沒想到十年不見,你居然當起了廚子!真是讓我意外。”
聽到湯非笑的稱呼,唐風和秦四娘對望一眼,頓時都明白這個大廚到底是何方神聖了。剛才他躲避湯非笑的隔空手的時候,唐風和四娘就看出此人一身實力相當恐怖,可卻沒想到居然是他。
剛才幾個人還在說天殺地弑呢,這才片刻功夫,居然就遇上了,真是造化弄人。
天殺湯非笑,地弑斷七尺,隔空攝人命,狂刀掃千軍!
這首隻屬于十幾年前的歌謠,說的就是黛雪宮最讓人恐怖的兩大殺神。
天殺神,隔空手湯非笑。
地弑神,狂刀斷七尺。
隻不過十幾年過去了,湯非笑此刻是個怕老婆疼女兒的妻管嚴,而斷七尺卻搖身一變成了個廚子。兩人早已經氣勢大改,一身實力更加内斂精純,若是平常時候,放在茫茫人海也不過是兩個普通人罷了,誰又能想到,十幾年前他們兩人足以讓人談之色變的恐怖分子?
斷七尺将菜刀放在桌上,歎道:“紅塵滾滾來,何處惹塵埃?大哥,你放我走吧,我現在就是個廚子,早已不問世事多年了。”
“說什麽話呢?”湯非笑瞪了他一眼,“老子現在也跟以前不一樣了,放心,肯定不會拉你幹什麽的,你願意去哪都是你的自由,我還能強迫你不成?再說了,我們十年沒見,怎麽也要小聚一下。”
“真的?”斷七尺驚喜道,“你不會又騙我吧?上次你騙我一個人闖進長蛇谷,我可是殺了三天才殺出來的。”
“這事你還記着。”湯非笑哂笑一聲,随即臉色一轉,變得正氣凜然,“老子現在也拖家帶口的,早不比當初了,當然不會再象以前那樣了。”
斷七尺擡眼朝桌上一瞅,盯着唐風和秦四娘道:“大哥,這是你兒子和兒媳婦?”
唐風和四娘頓時郁悶不已。
“放屁!”湯非笑惱羞成怒,“當然不是,瞎了你的狗眼!”
斷七尺讪讪一笑,再轉向小萌萌,面上掙紮了一番,斷然道:“這肯定是你孫女!”
湯非笑陰笑一聲:“老斷,你是不是想我把你從三樓的窗戶扔下去?”
斷七尺苦笑道:“你還是給我介紹介紹吧。”
湯非笑點了點頭,指着秦四娘和湯萌萌,一臉自豪道:“這是我夫人秦四娘和女兒湯萌萌!”
斷七尺的嘴巴張得老大,看看湯萌萌,又看看湯非笑,腦袋一時轉不過彎,湊近湯非笑低聲道:“大哥,這是你親生的麽?”
如熊一般的湯非笑,怎麽會生出這麽漂亮的女兒?在他的幻想中,就算湯非笑能有女兒,肯定也是滿身肌肉的類型。
話一出口,斷七尺就知道自己錯了,趕緊含笑對着秦四娘打招呼:“嫂子好,侄女好,來,二叔給你點見面禮!”
一邊說着,一邊從懷裏掏出一打銀票,拍在了小萌萌面前。
秦四娘吓了一跳,這一打銀票動辄就是上千上萬的一張,雖然沒有細數,可絕對要超過二十萬兩。
“這太多了……”秦四娘趕緊推辭道。
“拿着,别跟他客氣。”湯非笑道,“算他聰明知道讨好我女兒,要不然我就狠扁他一頓。”
随後,湯非笑又指着唐風和寶兒夢兒道:“這是唐風,和他的兩個貼身丫鬟!”
斷七尺面上一片震驚之色,拍案而起,盯着唐風道:“這位難道就是傳聞的那精修無上音攻,吼一聲飛沙走石,吼兩聲日月無光,吼三聲天崩地裂,單靠一張嘴皮子就殺死了兩千五百人的天秀唐風?”
湯非笑皺了皺眉頭,曬道:“他是天秀唐風不錯,不過……事情沒你說的那麽誇張。”
“見過前輩。”唐風知道這位廚子是個了不得的人,禮數上自然不能缺了。
“果然是大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浪!”斷七尺面上一片感慨,瞅向湯非笑道:“大哥啊,我們真的老了啊!”
“老子現在活力四射的很!”湯非笑陰笑一聲,“老斷,要不你也去找個女人吧,天秀美女很多的,我現在跟着風少,日子過的相當悠閑,就是有時候要跟人動動手腳,活動活動筋骨!”
“免了。”斷七尺連連搖頭,“當年分開的時候,你說你要用女人來化解殺氣。我選的可是另一條路,做事要有始有終,不能功虧一篑。”
“當廚子?”湯非笑問道。
“可别瞧不起廚子,這是一種很高深很神聖的職業。是個人就要吃飯,我現在每天都在研究菜譜。對了大哥,你是怎麽知道我在這酒樓的?”
湯非笑搖了搖頭道:“開始我也不知道。隻是……你雕的那幾隻豆腐兔子上面有離合刀法的痕迹,況且,隻有你磨的豆腐才那麽甜。”
斷七尺苦笑一聲:“也隻有大哥你才能看得出來了。換做别人,哪還會看出一隻豆腐兔子上的刀法。”
“那是自然,我們兩兄弟出生入死那麽多年,難道我還不了解你麽?”
兩人十多年沒見,此刻自然熱情無比,有酒就狂飲,喝了一壇又一壇,兩大殺神緬懷過去,感慨現在,展望未來,不時伴随着哈哈大笑聲,顯得暢快淋漓,秦四娘也難得溫柔了一下,帶着兩個丫頭給衆人斟酒。
酒過三巡,湯非笑突然道:“老斷,要不你也跟我一起吧,就搬到天秀去,我們兄弟倆要是無聊的話也可以聊聊天,比窩在這個地方當廚子不好多了?”
斷七尺熱淚盈眶:“大哥啊,我就等你這句話了。大哥一句話,小弟我上刀山,下火海,抛頭顱,撒熱血,眉頭都不皺一下。你兄弟我這一生隻有你這個朋友,也隻認你這個朋友,你去哪我就跟到哪!”
“好兄弟!”湯非笑一把握住對方的手,狠狠地抖了抖。
“我這就去收拾收拾!你們在門口等我片刻,我馬上就來!”斷七尺站起身來,一口幹掉了一杯酒,抹了一把嘴,提起自己的菜刀,雷厲風行地走了出去。
湯非笑原來醉醺醺的眼睛突然一眯,變得精光四射起來。
唐風道:“這位前輩倒是挺好說話的。”
煙柳閣内現在有個天殺神,要是把地弑神也拉過來,以後還有誰敢來天秀惹事?唐風原本也沒想要把斷七尺怎麽樣,畢竟自己和他才第一次見面,跟笑叔比不得。自己是因爲救了小萌萌,湯非笑才對自己有感恩的心,一直住在天秀不走的。
隻是讓唐風沒想到的是,笑叔居然把自己的想法變成了現實,這實在是夠意外的。
湯非笑輕笑了一聲:“風少,你不會真以爲他會跟我一起走吧?”
唐風愕然:“難道剛才他說的都是假的?”
斷七尺剛才說那些話的時候臉色激動,聲音顫抖,飽含着無限真情,怎麽看都不象是假的。
“他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他要拉什麽巴巴!”湯非笑冷笑一聲,喝幹手上的酒站起身道:“走!”
一群人莫名其妙地跟湯非笑走出了酒樓,先結了賬款,出門之後繞了幾道彎,堵在一品軒後面的小巷子裏。
等了不到片刻時間,果然見小巷子那頭,斷七尺肩膀上背着一包東西,神色慌張地回頭望去,快步朝這邊走來。
唐風暗歎一聲,心想這位前輩果然滿嘴跑馬,剛才說的情真意切,轉眼就要從後門溜人,當真是老油條啊!
才走沒幾步,斷七尺擡頭就看到了湯非笑,笑叔一馬當先,碩大的塊頭堵在小巷子裏,抱着膀子微笑地看着他。
斷七尺頓時就象是被打敗了的公雞似的低下了腦袋,一臉苦笑地朝這邊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