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用一種緩慢而低沉如夢幻般的聲音說道:“日上三竿正,血手屠盡城,萬念交錯幻象生,但願長夢不願醒!”
每說一個字,唐風身上的殺氣就濃郁一分,那種陰森森的感覺波濤洶湧地湧現了出來。當唐風說完最後一個字的時候,那雙眯起的眼睛猛然睜開,站在唐風面前一直緊盯着他的四位副堂主駭然地發現,在唐風的眼中,赫然出現了一塊鮮血染紅的不毛之地。
無邊血海,滾滾骷髅,積屍成山,流血漂橹!還有無數虛幻之影構成的妖魔鬼怪,張牙舞爪兇殘地撲了過來。
一股陰涼的感覺不約而同地從四位副堂主的腳底升起,沿着脊椎骨一路竄升到頭頂。四位副堂主身爲地階頂峰境界,竟全都強迫自己轉移了視線,因爲他們也從心底恐懼。
站在唐風身後的白小懶沒看到這一幕,但是那次從靖安城回來遇襲之後的感覺再次出現了。
唐風的身側,以他爲中心,仿佛蔓延出了濃稠的血液,迅速地淹沒了這大地,淹沒了那兩千五百人。不斷流淌的血液中,無數哀号之聲慘絕人寰,呼喊着,叫嚷着,這方圓幾十裏的範圍,瞬間變成了荒蕪。
盡管這隻是一種錯覺,可在這一瞬間,白小懶還是深刻地感受到了,而且感覺比上一次還要強烈。
唐風攤開的大手慢慢握成了拳頭,猙獰地笑了起來,露出一口白森森猶如猛獸一般的獠牙。
“哈哈哈哈……”唐風猖狂地笑着,眼神猶如俯覽蒼生的鷹隼,睥睨天下,縱橫**,唯我獨尊!
男人當殺人,殺人不留情。千秋不休業,盡在殺人中!
伴随着唐風的笑聲,幾聲慘叫突然從人群的後方傳了過來。
四位副堂主面色一變,陸定川扭頭朝後方喊道:“出什麽事了?”
剛才那幾聲慘叫,絕對是人死之前發出的呼喊,短暫而急促。
人群後方傳來一個人驚慌的叫喊:“萬劍堂……萬劍堂的一個弟子殺害同門了!”
這話剛還沒落音,人群中又接二連三地傳來的一聲聲慘叫,還有刀劍刺入人肉中的摩擦聲,短短兩息時間,已經響起了十幾聲慘叫。
陸定川額頭上青筋暴露,目光噴火地看着吳不破,口上大罵道:“你母親的吳不破!你還說自己不是叛徒,拿命來!”
其他兩位副堂主本來也隻是處于懷疑的态度,可人群後方這麽一喊,再加上唐風剛才的話,他們也瞬間一緻認爲,吳不破和萬劍飛帶領萬劍堂的弟子叛變了巨劍門。所以在陸定川動手的同一時間,他們也對站在自己身邊的吳不破拍出了一拳一掌。
吳不破本就茫然無比,哪裏會想到出如此變故?到底有沒有背叛巨劍門,隻有他自己心裏清楚。但是人群中的萬劍堂弟子來這麽一手,直接就将他推向了萬劫不複的境界,縱然他現在渾身是嘴也說不清楚了。
三位副堂主朝吳不破攻來的時候,吳不破還處于一種神遊狀态,他在考慮到底是不是萬劍飛背叛了巨劍門,然後把自己撂在這裏當了替罪羊?念頭還沒轉完,他便被三位同門的攻擊打在了身上。
吳不破趕緊運起一身罡氣抵擋住那緻命的傷害,隻感覺體内五髒六腑都被打的移了位置,口中噴出一口鮮血,後心處凹陷下一個大坑,那是被一位副堂主用拳頭砸出來的,肋骨也直接斷了好幾根。
吳副堂主氣血攻心,一眼就看到站在他面前不遠處,嘴角挂着一抹譏诮微笑的唐風,吳不破掙紮地舉起手上的武器,惡狠狠地道:“這是陰謀!這是這小子的陰謀!黃口小兒,老子就算是死,也不會讓你好過。”
一邊說着,吳不破渾然不顧三位同門對自己的攻擊,一舉武器朝唐風砍了過來。
唐風大手一抖,罡兵等級的轉心輪滴溜溜飛了出去,灌入了一身罡氣的轉心輪更加鋒利,轉速更快,在唐風手上鐵線的控制下,突破吳不破的防禦,切在了他的喉嚨上。
吳不破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三位實力不低于他的同門襲擊,早就去了大半條命,此刻也隻是憑着一口氣,想拉唐風墊背而已。身上的防禦罡氣哪還能抵得住罡兵的攻擊,轉心輪輕松地破開了他的喉嚨,帶出一串血線,又回到了唐風手上。
吳不破朝前沖來的身子軟綿綿的倒去,在慣性的作用下朝唐風腳邊跌來。唐風伸出一隻手,在吳不破的腦門上一摁,心法一轉,便凝練出一個陰魂來。
三位副堂主傻傻地看着這一幕,縱然是神經再怎麽大條的陸定川,此刻也明白唐風和吳不破根本不是一路人了。要不然唐風哪會如此心狠手辣殺了對方?
可明白歸明白,人都已經死了,還有用麽?
陸定川愣了片刻之後,睚眦欲裂地看着唐風,正想對唐風下手,卻又被另外兩位副堂主拉住了。
兩人警惕地看着白小懶,對陸定川緩緩地搖了搖頭。
一位天階下品境界的強者,可以戰勝二十個地階頂峰。此刻他們就算一起上去,也無法戰勝面前這個女人。
更何況,這個天階強者也不一定就隻是天階下品,她一直靜靜地站在這裏,并沒有任何動手的打算,兩位副堂主哪會去讓陸定川捋虎須?
“先殺了那幾個搗亂的再說,底下的弟子中必定有叛徒!”其中一位副堂主推斷道,要不然剛才哪裏就那麽巧合地,一個萬劍堂弟子開始殺人了?
一邊說着,一邊用力将陸定川拽回了人群中,隻有在人群中,他們才是安全的。
從始至終,唐風和白小懶都隻是看着對方,沒有任何動手的打算。
唐風臉上的表情很淡然,白小懶臉上的表情很茫然。
“他們……這是怎麽了?”白小懶傻傻地看着面前那兩千五百人彙聚而成大軍,此刻,這兩千五百人混亂無比,原本整齊的隊伍,分成了無數區域,每個區域的那些人,都包圍着一兩個狀若瘋癫的巨劍門弟子,這些被包裹住的巨劍門弟子雙目赤紅,俨然有些神志不清,大多數渾身都是鮮血,拿着手上的武器胡亂揮動,不停地朝周旁攻擊着。
有相熟的同門不停地呼喚着他們的名字,可他們卻根本聽不到,也沒有任何反應,隻知道一味地蠻砍蠻刺,出招毫無章法,也沒有動用任何罡氣,就好像是個普通人得了失心瘋,闖進了人群中一樣。
不過有一點相同的是,這些仿佛失心瘋一般的人,實力都比較低,全部都是黃階和煉罡期水準的。
沒有人知道他們到底在發什麽神經,呼喊了片刻之後,這些瘋癫的人不但沒有停止,反而更加暴躁了。
這些人的暴躁和不安就象是起了連鎖反應一樣,漸漸地,越來越多的人陷入了這種狀況,全都是雙目赤紅,鼻息粗重,俨然一頭頭暴怒的公牛。
一個巨劍門弟子正想去攙扶一把莫名其妙跌倒在地上的同門,剛剛把他攙扶起來,一道寒光閃過,自己的胳膊一疼,整條胳膊都飛了出去,下一刻,鮮血濺射出來,那個被攙扶起來的同伴挂着一臉兇殘的笑容,使勁盯着自己呵呵傻笑,他還來不得呼喊一聲,這個同伴又朝他的腦袋上一劍削來,印入他眼簾最後的景象,是自己那沒了頭顱的身軀。
一個人被人潮推搡着,還沒站穩腳步,背後就被捅進了一柄長劍,長劍穿過身軀,他低頭朝下去看,還能看到滴血的劍尖。他反手一劍朝後方撩去,武器還沒來得及舉起來,便又有四五把武器插進了他的身體。
又有一個人,口上哈哈大笑着,不停地砍人,然後被人砍,他的兩條腿已經被斬斷了,可他卻仿佛不知疼痛似的,用一隻手撐在地上,另一手拿着武器,不停地朝四周晃動的腿腳砍去,劍劍飚血。
還有一個人,他在被身旁的同伴砍了十幾刀之後,然後一劍劃開了自己的胸膛,一邊痙攣一邊用手在胸口處使勁地扣挖着,片刻之後便沒了動靜。
……
各種各樣的慘劇在這兩千五百人的大軍中上演,最讓人無法相信的死法也在今天誕生。兩千五百人陷入一片混亂,最開始,那些雙目赤紅發瘋的也隻是黃階和煉罡期的,可漸漸地,有玄階的加入了其中,到最後,實力稍微差點的地階也加入了其中。
他們毫無例外,沒有任何人動用罡氣,隻象野獸一樣,依靠着最原始的本能,用手上的武器,給身旁的人,或者給自己留上血的紀念。
兩千五百人,能夠保持清醒着的隻剩下了五百人左右,而且人數還越來越少。他們被幾倍于他們的同伴包圍在其中,雖然斬殺這些同伴根本不用費什麽力氣,無論是黃階玄階還是地階,來一個就死一個,可是這修羅煉獄一般的場景,這流血成河的慘劇,無時無刻不讓他們驚悚。
他們害怕,自己也會變得跟這些同伴一樣。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等死的那種感覺!
晨霞已散,但是地面上流血的鮮血,卻仿佛也能染紅整片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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