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老爺子帶我們走到了一條小溪的邊上,這個季節,那條小河差不多都快幹了,但露出的石台正好供我們休息。胖子跟秦風夠強壯,硬是脫了衣服褲子,跳進溪水裏洗了個澡。兩個人都鼻青臉腫的,看着就跟兩頭沒了毛的熊在那兒淌水一樣。
趁着這個當口,胖子二舅就鑽到了前面的小林子裏,沒多久的功夫,竟然就抓回來三條大蛇。
“曹家村附近沒什麽好東西,能拿出來招待人的,就這玩意兒了。”曹家二舅笑道。
估計蛇肉是我吃過最好吃的肉類了,不過我這人磨叽,在燕京的時候雖然總想吃,可就是心裏覺得怪怪的。不過眼下可沒那麽多顧及,怎麽着我也不能棄蛇肉而去吃那壓縮餅幹吧。于是我也很配合的拿出了小鍋和食用鹽。
胖子二舅給我們煮的這一回蛇肉,真的可以稱得上是極品。蛇有多新鮮就不用說了,扒皮下鍋之後,都還在翻身呢。這配料也非常的特别,是附近采摘過來的幾種香草,還有幾塊不知名的樹皮。所有的東西一股腦的放進鍋裏炖,一個多小時之後,把蓋子一揭開,那個香啊,差點兒都把我給香暈過去了。
大家争先恐後的用鐵盒子把蛇肉舀起來,一塊蛇肉塞進嘴裏,那滋味兒别提有多爽了,柔滑的簡直就跟生豬油一樣,香草和那種樹皮的味道混雜在蛇肉裏面,咬到嘴裏的一瞬間,鮮美的感覺就透進了我們的骨頭裏,爽得胖子嗷嗷叫。
唯一沒有動手的就是那老頭子,他叼着旱煙看着四周圍的山,也不知道在想什麽。鍋裏的蛇羹被我們吃的連一點兒湯汁都沒有剩下。吃過之後,大家夥不禁都躺在了大石頭上,準備舒舒服服的睡上一個午覺。
我躺了一會兒,跟胖子瞎扯了一陣之後卻又覺得睡不着了。這時,我看見曹老爺子正用小刀在挂那煤油燈上的毒液,于是我就起來,走到他旁邊蹲下來看看。
老爺子的手很巧,刮下一層粘稠的毒液之後,就抹到了一塊碎布上,一點兒都沒有浪費,最後那煤油燈給刮的幹幹淨淨,半點藍色的東西都看不見了。
“把你的手拿來我看看。”曹老爺子做完之後對我說道。
我将左手伸了出來,老爺子替我拆開了紗布,我随即才發現,斷口處的地方都開始長肉了。老爺子點了點頭,“沒有意外的話,應該還是可以接上的。”
“不管能不能接回去,我都很感謝你們曹家人。”我笑着說道,“胖子在外面也救過我好幾回了,這回又得麻煩您老人家。”
“你很會說話啊,跟誰學的?”老頭子沒太在意的說道。
說起來的确也是,我都不知道自己從什麽時候開始,變得像現在這樣能說回道,官腔堂面話一大堆,不過我說這些沒有什麽虛言,也沒有什麽目的,就是想讓自己和跟自己說話的人都能心平氣和一點。
這麽跟曹老爺子一說,他哈哈大笑,“唉,我們曹家就是沒有你這麽懂事的後人。”
“怎麽能這麽說,胖子比我能耐多了,你看他,不是一個人把村子給撐起來了嗎?”我說道。
老頭子點了點頭,“那小子的确是本事,不過說道控制局面,就不行了......啧啧啧,怎麽扯到這上面來了。對了,阿金已經把冷藏你手指的盒子放他二舅那兒了,我現在先幫你把東西敷上,記住,三天之内,敷上這種毒藥的地方千萬不能沾水。”
我點了點頭。現在已經不是大夏天了,一群大老爺們兒幾天不洗澡不洗手都很正常。“曹老爺子,真的就靠這些毒藥就能把我的手指接回去?”最後關頭,我那種磨磨唧唧的姓格還是暴露了。
老爺子笑了笑,盯着我說:“不論如何,我都不會讓你這隻手廢掉的。”
不知道是爲什麽,老爺子這話讓我停了特别的安心。很快,他就把毒液敷滿了我左手的五個指關節斷口。沒過幾分鍾,那些毒液就幹透了。我這才明白爲什麽老爺子要用煤油燈接毒液,爲的就是利用油燈的熱量讓毒液保持濕度。
重新綁好紗布,老爺子自又開始抽旱煙。
我不禁問道:“曹老爺子,你知道那廖家洞裏的事情?呃,我挺好奇的,爲什麽你說那洞裏沒有屍體?”
老頭笑了笑,“我知道那些事情的時候也跟你差不多大,當時,村長根本就不讓我們和廖家人接觸,村裏的人知道他們吃同伴屍體之後,也都不敢再去過問廖家的事情了。不過那時候,我呀正好跟廖家洞裏的一個女孩子好上了。”
“啊?”我有些吃驚的笑了笑,“這,不是吧老爺子。”我心說按照那些廖家人的骨頭來看,他們應該不會好看到哪兒去吧。可是曹老爺子的回答卻着實讓我吃了一驚。
老爺子吧嗒着煙管兒,樂呵呵的說:“主要是她一個勁兒的追求我,我當時年青,就給愛情沖昏了頭腦。”
我去,要不是他是一輩分高的老者,我肯定得當即笑噴啰,**這樣的話就我都不太好意思說出口,沒想到曹老爺子竟然說得這麽坦然。
“哎呀,也是因爲那個廖家的女孩兒,我才知道了他們秘密。”老爺子繼續說道,“她告訴我說,原本他們這一支就是廖氏宗族的一個小分家,也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們的老祖宗無意間上了一艘船,從船上下來之後,廖家人就開始逐漸的發生改變,一開始他們還隻是腦袋變大,可是隔了好幾代之後,廖家人驚訝的發現,自己這一族的人越活越長。而到了他們這一代,廖家就沒有一個人再死去了。”
我一聽到船,條件反射的就想到了那些東西。怎麽?難不成廖家人也跟那艘船車上了關系?不過也不能确定。
可是我立刻又想到了另一個問題。老爺子說什麽來着?廖家再也沒有死過一個人......可是胖子不是說了,發現廖家吃屍體的那個人看見死了一個老太太嗎?
看到我臉色發白,曹老爺子就微微的搖了搖頭,“他們,根本就無法适應這種長生不死的生活,雖然名義上是不死,但到了某個時刻,廖家人還是會像普通人那樣,死上一段時間。一年,十年,甚至是上百年,總之在這段時間裏,他們的身體就會像死人一樣腐爛,不過,他的骨頭是不會被毀滅的,就算是砸碎了,燒成了灰,也能重新長回去。那個女孩子跟我說,死去的那些時間裏,他們回到了那艘船上,那艘船把他們帶到了地獄。”
老爺子頓了頓,又接着說,“也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廖家人發現,隻要他們當中的一個人被自己人吃掉之後,族人當中就會莫名的出現一個小娃娃,更重要的是,這個小娃娃不像他們一樣,是正常的人,會生老病死。于是,廖家人就開始了一個大膽的計劃,他們準備把自己人都慢慢的吃掉,然後再讓那些正常的娃娃取代自己。可讓廖家人沒有想到的是,當其中一些娃娃長大之後,他們開始羨慕起廖家人長生不死的能力,那些人認爲,隻要喝下廖家人的血,自己也能長生,于是那天晚上的事情就發生了。”
“你是說,廖家其實有兩種人?”
“沒錯,第一種是原本的廖家人,第二種,就是躲藏在外面的,不知道來由的廖家後代。那天夜裏,外面的廖家後代回來了,他們帶着很多的幫手,想要将所有長生不死的廖家人殺掉,喝他們的血。他們做到了,可是在喝下自己長輩的血之後,那些廖家的後人就都溶化了。當時,我們不開門,其實也就是不想跟外面的那些人起沖突。廖家山洞裏的東西因爲長期跟廖家人生活在一起,都變得十分的妖姓,勒住他們脖子的樹藤和那些怪貓、蜈蚣都是。”
“那那個女鬼呢?”我問道。
老爺子搖了搖頭,“那個女孩兒也不清楚,她隻知道那女的是他們的祖先從那艘船上帶出來的,一直就伴随在廖家人的身邊。”
聽到這話,我心裏當時就打了個突。阿爹之前告訴過我,當年,他在那艘船上見到過很多很多的鬼。他說過,那些鬼非常的特别,我隻要看過那些東西之後,就會明白很多的事情。難不成,那女鬼就是其中的一隻?雖然我沒看出來她特别在什麽地方,不過說起來,要我能把手指接上的話,那麽它對我來說仍舊是非常特别,甚至是重要的。
而且我還在猜測,廖家人後來的長壽,是否就跟那隻千年粽子有關系。
我心裏不僅歎了口氣,隻要跟那艘船沾上邊兒的東西,看樣子都不會太簡單。
也奇怪,敷上那些毒藥之後,我很快就感覺困意襲上全身,來還跟老爺子有一句沒一搭的聊着,不知道怎麽就睡着了。或許這就是那毒藥的副作用,不過也無所謂,正好趁着這麽好的天氣放松放松。
......
我感覺我已經醒了,這跟做夢或者半夢半醒不一樣,所有的一切都很清晰。可是,一睜開眼我就覺得自己哪兒不對頭,周身看了看,猛然之間,我就發現自己的左手上,竟然又出現了那隻詭異的爪型手套。
是做夢。
我立刻做出了判斷,然而這樣清晰的感覺絕對不是夢境所能達到的。我甚至看到了那手套上布滿了金色的流線型圖案,非常的精美,卻也讓我感到無比的異樣。那副手套戴在我的左手臂上,完全一點感覺都沒有,它好像是長在我身上的一樣,非常的自然。我心裏有了一種很可怕的預感,我覺得自己可以**縱這隻手套做什麽事情一樣,這種預感突然之間使我覺得自己好像完全不同了。
“嘩......嘩......”
身下那塊岩石周圍響起了陣陣潮汐,東南風吹過來,潮濕而陰寒。我渾身一哆嗦,猛地擡頭看向四周,頓時就被眼前的景象給吓得從地上蹦了起來。
“海......”
我的天,我面前的,竟然是大海。此時此刻,腳下的岩石就仿佛汪洋當中的一座孤島。每一次海浪撲過來,我都能感覺到海水浸濕了我的鞋子和褲腳。
“走啊......路遇大姐得音訊......”又是那陣飄渺的歌聲,還是哪樣的唱腔,依舊讓我覺得有些好聽。
與此同時,我的左臂不受控制的抖了起來。顫一下,那黑金色的手套就會跟着發出一陣啷啷的脆響。好像有什麽東西牽引着我,那隻手臂慢慢的擡了起來。我順着那隻手的移動看向頭頂上方,瞬間就看到了那熟悉的白影。
而這一回,那影子幾乎就在我頭頂不足三五米的位置。雖然眼前的光景是白晝,可淡漠的影子卻還是無比的清晰。它比之前都要大,忽然之間,我覺得現在的這個白色影子好像十分的眼熟,可不管我怎麽去回想,也想不起它究竟像是什麽東西。
我現在根本就不敢動,隻能靜靜的等待周圍的變化,同時,記住眼前所有的細節。
大海、歌聲、白影,還有那隻手套,這些東西到底在向我暗示着什麽?我想得頭都快裂開了,不禁把眼睛給閉了起來。
再一睜眼,忽然我就發現頭頂上的白影沒有了,四周圍恢複了正常,胖子、秦風、曹老爺子和那二舅都一臉呆滞的坐在地上望着我。
我舉在半空中的手臂頓時就掉了下來,這才想到,自己剛才可能是在夢遊。
“呃,睡得太久,活,活動活動胳膊,哈哈哈......”我尴尬的笑着,僵硬的甩了甩手臂。
胖子瞪着我說:“你是不是夢到自己**了?有我一份沒啊?”
我看了看自己包裹着紗布的左手,也不好立刻跟他們解釋,于是隻能任由胖子胡說一通,好在秦風幫我頂了幾句,曹老爺子也催着我們回村子。
大家夥翻回了小山坡,忽然就看到有個人急匆匆的從村子裏跑了過來。
“不好啦,爹,有人要在我們村子裏放火!”那人連滾帶爬的跑到了我們身邊。
“大哥,到底怎麽回事你說清楚,什麽放火?”曹家二舅和胖子連忙過去把那中年人給扶了起來。感情這人是胖子的大舅。
“來、來了個女的。”大舅爺氣喘籲籲的說道,“她、她說要來找什麽圓啊方的傑的,說是我們把那人給藏起來了,要是不放人,她就拿火把我們村子給燒了。”
我一聽,這多半是來找我的啊。可是誰會找我找到這裏?還是一女的。
“啧,大舅,一個女人,你怎麽給搞成這樣了?”胖子說道。
“嗨,你們是不知道那女的有多厲害,已經把村裏好幾個小夥子給撩翻了。我瞅她那架勢,好像真是敢說敢做的主。”
“她,她長什麽樣啊?”我不禁問道。
大舅爺想了想說:“個兒不高,挺漂亮,哦不,是,是特别的漂亮。”
诶呀,我心說那多半就是諸葛萱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心裏是激動還是怎麽的,想到此就第一個往村子裏沖了過去。
跑到村口一看,那女的正背對着我們,穿着秋冬裝,背個旅行包,花裏胡哨的。
聽到身後有人過來,那女的一轉頭,随即就沖我們笑了起來。
久違啊。我心說真特娘想死老子了。那真是諸葛萱,一段時間不見,她人比之前好像更漂亮了。看到她一笑,我眼珠子怎麽都挪不開了。
胖子拍了拍他大舅的肩膀,“放心吧,這火白天是起不來了,等晚上找間好點兒的房子再等着看吧。”
“看,看什麽啊?”大舅爺不是很理解。
“**啊,你沒看見這倆**賊一見面就開始激情了嗎?”胖子說着就笑呵呵的沖諸葛萱打招呼。
“好久不見。”諸葛萱過來一揮手,沖我們打了招呼。
“你,你怎麽到這兒來了?”我愣愣的問道。
“這你就不用管了,我可是耳目衆多,诶,倒是你們這些人,居然都去過幻雪禁城了,怎麽樣?有沒有把東西拿出來?”諸葛萱很是激動的朝我又靠近了一些。
這丫頭也真是......搞得我心狂跳,臉都快漲紅了。我歎了口氣,把自己的左手舉了起來。“什麽東西沒拿,倒是丢了點東西在裏面。”
一看到我左手的情況,諸葛萱立刻就呆住了。“你的手怎麽了?”她立刻把我的左手給抓了過去,那樣子是真心疼。
我心裏那個爽啊,**早知道就說自己胸口受傷了,說不定諸葛萱能當即把我給摟住呢。我回頭看了看胖子他們,幹咳了兩聲,然後用那種非常沉穩的語氣說道:“也沒什麽,幻雪禁城裏到處都是危險,我們對付過的粽子啊、妖怪啊,真是數都數不過來。我也是太年輕,以爲自己能沖能扛,太拼命了吧,一走神就給怪物咬掉了手指頭......嗨,都過去了,幸好我最後總算是把大家夥給帶出來了。”
我話音一落,就聽見胖子在那兒低聲的罵人呢。
諸葛萱當即就把我的手給撒開了,沖着花生幾個就瞪圓了眼,“你們幾個怎麽搞的,怎麽能讓他沖在前面,現在他手指都沒了,我......你們怎麽陪啊?”
我在諸葛萱身後不停的沖胖子他們揮手使眼色,意思是,你們得幫我招呼着點兒,老子的終身幸福就看今天了。
胖胖一笑:“賠,當然得賠,你看這裏幾個男的誰合适,你随便拉一個牽走就行了。”
“你......”
我趕緊拉住了諸葛萱,“别生氣了,也不能怪他們。”接着我很有氣勢的走過去對他們說道:“嗯,那個秦風啊,去送曹老爺子和大舅二舅回屋,花生啊,你,你把我們今天的思路再整理一下,胖子你别瞎扯,快回去準備弄飯吧,整幾個好吃的,你看人家姑娘一個人過來也容易,啊......”
我心說哥幾個,今兒就算我袁傑欠你們一回,曰後必定以死相報,嘿嘿。(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