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走,我們就發現自己快要走不動了,但就在這時,花生忽然拍了我一下,我擡頭一看,發現我們已經繞到了這座雪山的另一面。一望而下,不由得我們就興奮了起來。
在我們腳下,出現了一個并不是很陡的雪坡。這段破道很長,我們隐隐的窺見,雪坡的底下是一塊平地,隻要我們坐在地上,順着雪坡往下滑,應該很快就可以到那兒。
冰川雪山的地形是非常陡峭的,一般來說,有大塊平地的地方,都是比較接近山底的。我們看不到更遠的地方,但是雪坡下的那塊平地,無疑是給了我們極大的希望。
“你在後面抓着我的衣服,我們一起往下滑。”花生氣喘籲籲的說道。
我想張口表示同意,但一下發現,自己實在是沒有力氣說話了。而且看東西的時候,還覺得有些模糊。明明身上都很涼,可是,我左手的傷口處卻感覺有些發燙。
“你發燒了?”花生看了我幾眼,随即說道。
“沒,沒事,我,我能撐得住。”說這話的時候,我已經開始兩腿發軟了。
所以說,我就是那個隻會給大夥添亂,做事情完全不考慮後果的廢物。砍自己那幾下倒是蠻幹脆,現在終于吃到了苦果。但我還是不後悔,我這樣的人,面對那種真相,如果當時不做點什麽,我恐怕真的會抑郁而死。
花生看我情況已經不妙了,于是他沒有再耽擱,直接脫掉軍大衣裹在了我的身上,然後用繩子将我綁在了背後。
“你,你幹什麽?”我想掙紮,可是根本就使不上力氣。
花生什麽也沒說,把我綁好之後,就坐在地上,順着斜坡的中央往下滑去。現在的氣溫到底是零下十幾度還是零下二十幾度,根本就沒有區别。我們兩個人跟冰封的屍體之間,也就是微弱心跳的區别。花生身上除了那件軍大衣,裏頭就隻剩一件空底的羽絨服了,眼前的情況下,隻穿着一件羽絨服,還比不上一件背心呢。
我知道自己沒有選擇的餘地,在往下滑的過程中,我隻能盡量的像花生靠攏。這時候,我感覺到花生渾身的肌肉都繃得幾乎僵硬,而且還在不住的發抖。滑了那麽一段距離之後,花生的臉上幾乎都起了一層薄冰,隐隐的,我甚至感覺花生好像快要睡着了一樣。
“花......花生。”我輕輕的喊了一聲。
花生沒有回答,但我知道他聽見了。
“把我,放下吧,我......我已經走不動了。”我這也不是什麽英雄主義,而是現實。
哪怕雪坡底下就是山底,我也清楚,自己根本就走不了了。現在,我看什麽東西都隻有一個模模糊糊的影子,這樣下去,我早晚會被凍死在路上。所以,還不如學學胖子,讓花生有更多的機會活下去。
“繼續。”花生的回答讓我有些疑惑,“保持說話的狀态,絕對不能睡過去。”
“呵......”我苦笑着,卻根本動不了臉上的肌肉,“就算,你,你能把我拖到山下,那時候,我也已經是一具屍體了。活,活一個......也比三個人都死要強。”
花生微微的側過臉,我看到,他那張幾乎都快要被薄冰封凍的臉,正微微的翹起嘴角,在沖我笑。
我心說你特娘還真夠硬實的,居然還笑得出來。可是我已經不行了,眼看就要到底的時候,我的意識就越來越淡薄。忽然,我感覺到這座雪山裏,有什麽人在喊我的名字。不是家裏人,不是胖子,但是那聲音卻讓我覺得越來越放松,聽着聽着,我就慢慢的把眼睛閉上了。
忽然,一陣搖晃,我猛地又把眼睛睜開了,這才發現,我跟花生兩人已經從雪坡上滾下來了。正倒在那塊平地上。
花生立刻回頭看向我,“快醒醒,不能睡。”
說着,他就站了起來,渾身顫抖的把我背着。我的兩條腿還拖在地上,身體軟的就像一灘爛泥。我覺得這時候自己應該争口氣,撐着站起來,可是那根本就是我的妄想。嚴寒、饑餓、發燒......在喬戈裏峰,這三樣當中的每一樣都足以要了一個人的姓命。
漸漸的,我就放棄了努力。心想,看來,我這盜墓賊的生涯就隻能走到這裏了。胖子,你特娘的在黃泉路上可等着我一點,咱倆搭個伴兒,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在閻羅王那兒倒騰點什麽寶貝......就讓花生背着我吧,等他發現我已經死了的時候,他自然就會把我放下的。
迷迷糊糊的,我忽然給人扇了一記耳光,眼睛又睜開了,腦子裏又有了一點意識。
疼......此刻竟然讓我感到一絲安慰。原來,不管是什麽感覺,都比沒有感覺的要好,活着,真特娘的好。
花生每往前走幾步,就會反手給我一巴掌。
“袁傑,醒醒,别睡着,我們......就快下山了。”花生說話的聲音也變得十分艱難。我努力的睜開眼,往前一看,發現,那塊平地已經被我們走過去了,可出現在我們眼前的,依舊是一條通往山下的陡坡。花生不停的變換路線,想尋找能夠下山的去路。可是,從他那沉重的呼吸,我就知道,已經是不可能了。
突然,花生趔趄了一下,整個人往地上倒去。我們都摔得不輕,費了好大的力氣,花生才背着,勉強站了起來。
“呼......呼......”
這呼吸聲根本就不像花生,以往,他都跟鬼魅一樣,就是在你耳邊喘氣,你可能都感覺不到。而現在我知道,他,也已經到極限了。
任何強大的生物,在大自然面前,都是渺小的。這一次,喬戈裏峰沒有讓我們看到冰川傾塌,雪暴震天的的駭人景象,它隻是沉默着,安靜的等着我們兩個人倒下來。
“放......我......”說出兩個字,就已經用盡了我所有的力氣。
“呵呵......”花生竟然又笑了一聲,“等下山,我們就去吃火鍋,袁傑,你知道嗎?我,我還從來沒有,沒吃過一次火鍋呢......他們說,火鍋那種東西,又香又辣,吃兩口,身上就會滾燙滾燙的,呵呵......我們吃火鍋的時候,還,呃......”花生又是一個趔趄,但是這一次,他硬生生的撐住了自己的身體,站穩之後,繼續往前走,繼續跟我說話,“吃火鍋的時候,我們就點上好多酒......白酒,我們喝個痛快,袁傑......你給我說說,喝醉了是什麽樣子?啊?”
花生這些話,讓我腦子裏出現了一些幻覺,好像眼前就是火焰升騰的爐子,一鍋香噴噴的火鍋正在眼前沸騰着,周圍擺滿了小菜,有肉、有魚,還有我最喜歡吃的河蝦,白酒都倒滿了,那醇香的酒氣撲鼻而來,我,花生,胖子......吃得滿嘴是油,喝得面紅耳赤......
“醉,喝醉了就是,别人叫你在街上把褲子脫了,你也不會有意見,就是,就是見到任何人,你都想上去跟他說兩句,想交個朋友......”我臉上漸漸的出現了笑意。
那應該就是所謂的回光返照。
“朋友......”花生呵呵的笑了起來,人卻已經倒在了雪地上,他綁着我的那根繩子都斷開了,兩個人都癱倒在地,沒法再爬起來了。漫漫的雪花當中,花生笑着說道:“袁傑,我們是,是朋友......對嗎?”
我愣了一下,然後,開始讓自己放松的躺在綿軟的雪地上,看着那灰蒙蒙的天空,我說:“一起生死了,就是......兄弟。”
“兄......弟。”
“沒錯,你和我還......還有胖子,我們這樣的人,就,就是兄弟......”
說出這句話,我好像也吐盡了最後一口氣,花生也不再說話了。
多安靜啊,這世界隻剩下風聲,還有幹幹淨淨的雪。最後那一刻,我忽然想起了諸葛萱,想起我們一起泡在水裏,她靠在我肩膀上的樣子。然後,什麽都沒了,那越來越小,越來越暗的天空中,隻剩下一點點白色的光......不是雪,是......
我忽然覺得,那好像是我在古墓裏見過的白影。
可是爲什麽它會在這裏出現呢......突然之間,我感覺到胸口一陣窒息,然後下意識的就猛地吸了一口氣,逐漸的,意識也恢複了很多。
我看了看周圍,花生還倒在我旁邊,自己的身體也幾乎被雪花蓋住了。努力的撐着地面坐起來,我就想去把花生搖醒。
可是手一放上去,我立刻就發現,花生已經僵硬了。
“花生......醒......”把手放到他鼻孔前,我心裏頓時就一涼。
花生已經沒有再呼吸了。我焦急的搖晃着他,但是他終究沒有再動一下。接着,我把身上的軍大衣脫了下來,然後蓋在了花生的身上,把他抱起來,緊緊的挨着他。
“會醒的,隻要體溫恢複了,花生一定會醒。我,我這不是都醒過來了嗎?”我想着。但是随後卻發現,不但花生的體溫沒有再恢複,我也又感到那種死亡的寒冷湧上全身。
突然,我又看向頭頂。猛地發現,那些白影居然還在。
“不是幻覺?”我不敢确定,但是,如果這真不是我看花了眼,那麽......
想到這裏,我立刻又激動的開始搖晃花生。“花生,快醒醒,快,我們,我們有希望了。”
但是,花生仍舊沒有反應,那冰塊一般的身軀好像也不太可能有反應了。不過,一切如果真的是我想的那樣,其實,我也就不用再理會這些了。
但是那可能嗎?
我覺得,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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