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時候已經快歇菜了,一半是累的,一半是給吓的。擡起頭來看了這麽一陣,就覺得自己有點兒貧血。拿出水壺猛地灌下兩口之後,我真是想沖着那扇門大喊胖子和花生的名字。心說這特娘都幾個小時了,你們這兩個沒良心的怎麽還沒把老子給想起來。
眼前的這狀樓跟周圍那些紅色建築的反差極大,主要是它的風格更接近于我印象中,中國古代城樓的樣子。喝了好幾口水之後,我才終于朝着前方跨出腳步。本來,我應該直接走進去,找胖子和花生。但門上面的那些雕刻實在是太吸引我的目光了,于是,我駐足停留,用手電仔細的往上照。
最上層的雕刻我不可能看得清了,除了中間的那個大字,牆壁上好像都是些紀實的場景浮雕。牆壁的左邊,雕刻的是一群很消瘦的赤身男女在圍着一個好像是大鐵鍋一樣的東西在跳舞,還有些應該是平民打扮的人跪在一邊。而奇怪的是,這些人物的底下,竟然是一副戰争場景,好像是兩個國家還是民族什麽的在互相厮殺。那些人物雕刻的都很大,所以看上去非常的真切,即使畫面黑黝黝的,我還是感受到了那場面的血腥。
眼前的雕刻也看不出誰輸誰赢,不過有意思的是,畫面上,一個國家的士兵明顯穿的是戰袍,而他的對手卻全都打扮很奇怪,好像是穿的那種很長的布袍。可是再一看,我就感覺到不對勁。
我發現那些身穿布袍的人,他們的身材比例不對頭,好像這些人的身子特别的長,而且他們手裏的兵器也特别的短,好像對手拿着長槍,自己握着匕首的那種感覺。這些人身體動作的幅度很小,都是用手裏的那種很短還帶着拐角的兵器指着對手......看着看着,我就覺得那造型有些熟悉。
一想到這裏,我牙關直打顫,暗道:“那特娘的該不會是在開槍吧?”
又仔細的看了一下,我越看越覺得,那些身子碩長的人的動作很像是在沖着人開槍。“不可能不可能。”我趕緊搖了搖頭。這可邪了門兒了,也許是我這方面的知識不夠,所以理解不了這些東西。
越看那些東西我心裏越不舒服,于是幹脆我也不想了。接着繼續往下看。
左邊雕刻的邊上還是那些身子修長的人,不過,這些人手裏提着的就是一個三角形的東西,他們一隻手提着,另一隻手還放在那三角形東西的頂上,也不知道是在幹什麽。我接着往牆壁的右邊看,這一邊的東西就讓我更加的難以理解了。
那裏雕刻的也還是人,隻不過,這些人全都穿着不同的服裝打扮,密密麻麻的擠在一起,所有人的臉,所有人眼睛沖着的都是一個方向,而在那個方向的末端,我看到的是一個挺大的好像洞口一樣的地方。
這是什麽意思?我來回的看了好幾遍也沒頭緒,隻是忽然隐隐的感覺到,這上面所有看着那個洞的人,好像都僵得很,所有人的手腳都是筆直的。沒有一個的動作例外。
在那個洞口一樣的地方上面還有一處古古怪怪的雕刻。那是一團雲,稍微下面一點還有個人,好像是在說有個人從雲上摔下來了。再底下,還有一個一模一樣的人,這更好玩兒了,那人好像挺得意,甩着手腳就往遠處跑。
“嗎的這都什麽東西?看來雕這玩意兒的是一位兩千多年前的意象派大師。”
想着,我最後還是把目光落在了那個大字上面。現在看它,我感覺它跟我認識的所有漢子都不像了。我甚至覺得,那就是一張臉,一張不想讓人看出來,卻躲在暗處一直窺視着我們的臉。
我歎了口氣,心想還是算了吧。要在裏面找到胖子他們還好,要找不到,我就等考慮考慮自己該蹲在哪兒等死了。
前面的那兩塊門闆是打開的,我甚至遠遠的還看到了爆炸的痕迹。遠遠的這麽一照,那就好像是一個老磚窯的入口,靠得近了之後,我看見,其中一塊門闆的邊沿上,挂着個白色的東西。我看那東西的感覺有點兒奇怪,一下子也瞧不出它是怎麽挂在那兒。
可是再往前走了那麽幾米遠,我的手電光就照見,那白色的東西居然是一顆圓鼓鼓的人頭。我當即就打了個哆嗦,往後退了好幾步。
那是一個人趴在門闆後面探出腦袋朝外看的樣子,隐隐約約的我就聽見,他,他,他特娘的好像還在沖我笑。那張臉圓乎乎的,笑起來連眼睛都沒了,不說我還以爲是胖子呢。
一想到胖子,忽然我腦子裏又是嗡的一聲,然後硬着頭皮,我又伸出脖子仔細的看那腦袋上的臉。我cao你二大爺,那,那特娘可不就是曹胖子嗎?
可是,他怎麽那個樣子,臉都白成霜了,還笑得的那麽陰森恐怖。
“胖胖胖......胖子。”我哆哆嗦嗦的叫了一聲。
“嘻嘻嘻......”胖子一張嘴,我當即就差點給吓尿了,他喉嚨裏發出來的,竟然好像是電影裏那種小妖精的笑聲。
我心說你們都遇上什麽事情了,怎麽會變成這樣?這時候我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隻敢彎腰站在那兒看着胖子的反應。
可是突然之間,胖子的腦袋就猛地縮回了門闆後頭,一下就消失在我的視線裏。
“胖子。”我喊了一嗓子,然後提起手電就沖了過去。
跑到門後面,四周圍都是黑漆漆的,我也分不清東南西北了,順着胖子剛才貼着的那扇門後頭就走了過去。剛走出十多米,一張血盆大口就出現在我眼前。我大叫了一聲,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晃眼間我也沒看清那是什麽東西,隻覺得那玩意兒的牙齒實在是太可怕了。摔一下我也不覺得疼,站起身子便想要跑。可是,跑了幾步之後,我發現身後頭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小心起見,我還是退出了好一段距離之後,才慢慢的轉過身來。再用手電一照,我頓時發現,那個沖我張開滿嘴獠牙的東西,居然是靜止在半空中的。它渾身漆黑,隻有一雙眼睛透着紅光,它的外形很像是狗,可是那張嘴,那兩排獠牙,卻猶如地獄裏爬出來的怪物。
我猛的就想起花生三十年前遇見過的那種黑泥惡犬,不由得心裏都感到一陣發寒。
可是看了很久,那隻黑泥惡犬還是一動不動的停在半空中,于是我就懷疑,它身後是不是有什麽古怪。
我小心翼翼的挪了過去,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隻惡犬的嘴上。當我發現這隻黑泥惡犬爲什麽會停留在半空中的時候,險些就給吓得背過氣去。
目之所及,将近有幾百平米的範圍内,全都是這種處在靜止狀态的黑泥惡犬。數千副白森森的獠牙暴露在半空當中,上萬隻血紅的眼睛凝視着黑暗。它們的身體都連着一團黑色的東西,整個畫面的樣子,就好像是這些黑泥惡犬從某個地方狂奔而出,撲向獵物的瞬間。
我幾乎可以肯定,這些黑泥惡犬絕對不是石雕。隻是不知道什麽原因,它們靜止在了某個時間當中了而已。
我想伸手去碰一下,可是又害怕自己打破了這種甯靜。這麽多的惡犬沖過來,我肯定都能給吓死。于是我決定還是不要去管這些東西,也不要在這裏呆的太久。
繼續往裏走,我很快就發現裏面出現了很多稀奇古怪的東西。
包裹......手電......好像剛剛撲滅的火堆......空空的罐頭......散落的煙頭......還有帳篷等等。一開始我以爲是大姑娘那些人之前留下的,可是後來我卻發現不對勁。這些東西之間有着非常明顯的時間差别。比如我一開始看到的包裹,那東西好像是解放初期的,打開一看,裏面隻有一張1952年的工作證,連名字和單位都爛得看不清了。
而後面那些煙頭的年份卻很近,絕對是近些年的牌子,我還抽過。最可笑的是那頂帳篷,居然是用木杆架起來的,我進到這裏也很長一段時間了,别說木頭,就特娘連半顆草都沒見過。所以架帳篷的這些木頭明顯是從外面帶進來的。可是能上到喬戈裏峰的探險隊,誰會使用這些東西啊。
想着,我就忍不住好奇,掀開帳篷上的破布,用手電往裏頭照了進去。
一看到裏面的東西,我當時就怪叫一聲,連忙後退。
帳篷裏盤坐着一具幹屍,幹得都皮包骨了,不過沒有腐爛的情況出現。可是奇怪的是,這具幹屍的身上,居然披着一件袈裟......感情還是個和尚。
我遠遠的看着那幹屍,心說這什麽情況?怎麽和尚也喜歡到這兒來朝聖?沒聽說西昆侖有什麽佛主啊。鎮定下來之後,我又挪了回去,看到幹屍的旁邊還有一個包裹,是一個布包。我小心翼翼的把包裹拿了起來,打開一看,裏面仍舊隻有一兩件袈裟。忽然,有個小布袋子從包裹裏掉了出來。
我順手撿起來,打開布袋子往地上一倒。當即,一個白色的東西和幾個銅闆就出現在眼前。
“銅闆?”我一愣,拿起一塊銅闆來看看上面的字,上面居然寫着“洪武通寶”。我當即腦袋一片空白。我去,洪武......那不是明朝朱元璋那時候的嗎?這,這特娘是明朝的和尚?
我立刻就抓起地上那白色的東西稍微往後退了幾步。心有餘悸的看着那具幹屍,我又坐下來,去看那白色的東西。少了五根手指頭,還真是處處都不方便,最要命的是,我現在開始感覺手上的傷口開始發癢,不知道紗布裏面是不是發炎了。
我發現那好像是一塊玉,玉質看上去非常的舒服,還是一個虎頭的形狀。
“胖子肯定喜歡這東西。”想想,我就把那白玉撞進了兜裏。本來就已經是個賊了,我也就沒再想那麽多。裝好那些錢,把袋子放回幹屍身邊,行了個禮,我就繼續往前走。
到後面,我簡直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走到雜貨市場了。地上稀稀拉拉的鋪滿了東西,各個年代,各種物件都有。我幾乎走一步就會踩到一些東西。一開始我還不停的撿起來,看,後來發現,這些根本就沒有任何的意義。
看樣子,以前來過幻雪禁城的人還真不少,但是,他們應該都沒能離開。隻是不知道那些人的屍體在哪兒?但也許早就給人頭怪鳥給溶成紅霧了。
走了一陣之後,我發現自己搞錯了方向,已經走到牆壁底下了。令我駭然的是,那牆上竟然畫面了壁畫,而且所畫的都是同一種東西——眼睛。
牆上每一隻眼睛都跟我腦袋差不多大小,完全就是人眼的放大版。成千上萬的眼珠子記載一起,看得我渾身起雞皮疙瘩,而且還不住的讓人犯暈。
我趕緊把目光收了回來,轉過頭繼續往裏走。
走着走着,手電光裏忽然就出現了兩個人的背影。我皺着眉頭看了幾眼,當即就認出,那是花生和胖子。
“诶!胖子,花生。”我興奮不已,立刻就大叫了起來。
可是,胖子跟花生好像沒聽見,還站在那兒一動不動。我心想他們可能還沒把我給記起來呢。管他娘的,先上去再說,實在不行,就一人給他們幾個耳刮子。
我跑上前,拽着胖子就搖了兩下,卻突然發現,兩個人的眼睛都直勾勾的看着前面,臉上全都是驚駭的表情。
我順着他們的目光往前一看,心裏頓時就咯噔了一下。
眼前七八米開外的地方,我又看見了許多的背影。那全都是背沖着我,站定不動的人。他們就好像集市裏聚在一起看熱鬧的人一樣,所有人都面朝着同一個方向。透過他們之間的縫隙,我看出,站在前面的人不是十幾個,上百個那麽簡單,那特娘簡直就數不過來。
我不敢過去,隻想快點把胖子和花生給搖醒。可是不管我怎麽做,兩個人都沒有醒過來。
我心裏越來越緊張,冷汗都冒出來了。就在這個時候,忽然,前面的人群當中傳來了一陣笑聲,我猛的一轉頭,就看到白光一閃,一張胖乎乎的臉,正貼在一個人的肩旁旁邊,朝我陰陰的笑着呢。
那,那特娘不就是我剛才看到的胖子嗎?
我心裏突突的狂跳,又回頭看了眼身邊的胖子。突然我發現,那家夥雖然長得很像胖子,但其實還是有區别的。他那眼睛明顯比胖子要小一号,鼻子也沒嫣然的好看。但問題是,那到底是人是鬼,我去,幹嘛一直盯着我冷笑啊?
看樣子,他是一路跟着我過來的,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想要幹什麽。
我現在就想跑,可是卻不敢離開胖子和花生身邊。于是,跟前面那東西對視了一會兒之後,我就結結巴巴的說道:“嫣然,快醒醒,你家兄弟來叫你吃飯了。”
突然間,那腦袋一閃,就又不見了。我正用手電掃呢,忽然,就聽到一個什麽東西正朝我滾過來的聲音。
低頭一看,我那顆心差點就從嗓子眼兒裏蹦出來了。剛才我看到的那個長得很像是胖子的腦袋,居然滴溜溜的從人群當中滾了過來。他臉上還在笑着,不知道是我的幻覺還是什麽,我甚至又聽到了笑聲。
我整個人幾乎就爬到胖子身上了,雙臂摟着胖子的脖子,兩腿夾住胖子的屁股,生怕那東西跟到腳底下,然後停下來。
可是,過了一會兒之後,那顆腦袋就滾到了另外一邊,我手電跟着它挪了過去,隻看到那腦袋撞上什麽一個東西的角,然後就停住了。
我這時候也沒心思去瞅它撞到了什麽,死死的盯住那圓滾滾的腦袋,生怕它又回來。
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我都從胖子身上滑下來了,那腦袋還是沒有動靜。我正想着是不是該那件趁手的東西把那玩意兒打到一邊去,卻突然看到,腦袋上的那張臉一翻,一團灰溜溜的絨毛就把整張臉給裹住了。
我眼睛都看直了,因爲此刻我看到的,竟然是一隻大号的刺猬。它那鼻子在前面不停的聞着,嘴裏發出的聲音像極了一個人在笑。
我心裏長出一口大氣,這刺猬雖然古怪,但也總比讓我盯着一顆死人頭要強。緊接着,那隻刺猬就搖晃着肥碩的身體,往黑暗中爬去。我正要追上幾步,忽然就看見了剛才擋住它的那個東西。
“嗯......”我有些吃驚,因爲我看到的竟然是一個銀色的,三角形,好像金字塔一樣的東西。
它跟我肩膀差不多高,非常的規整,隻是那小金字塔的頂端是平的。好奇之下,我就走了過去,一看才發現,金字塔上端那處平整的地方,竟然有一個凹下去的手印子。
我一愣,心說這是什麽東西,怎麽......突然,我想到了什麽。“這,這他娘怎麽好像是外面壁畫上,那些身子很長的人手裏提溜着的玩意兒?”
突然,我就覺得自己應該把手放上去,那個手印子也正好就是右手的手印。可就怕我一放上去會發生什麽不好的事情。
“媽的,反正現在都到這步田地了,幹脆碰碰運氣算了。”一咬牙,我就把手放了上去。
一陣冰涼卻很舒服的感覺傳到了我的手心裏,可是一看周圍,卻什麽動靜都沒有。想了想,我又慢慢的往手上用力,想使勁的往下摁試試。
可就在我剛這麽一摁的瞬間,眼前的這個東西就發出了一陣震耳欲聾的......号角聲。
我吓得趕緊把手收了回來,捂住了耳朵。這特娘正是我們之前聽過好幾回的聲音,原來,那不是用号角吹出來的,而是這個東西發出的。可是奇怪了,這個好像金字塔一樣的東西根本連個孔都沒有,它是怎麽發出聲音的?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我看到胖子和花生忽然動了。兩個人好像剛從什麽地方掉下一樣,樣子有些茫然。
“花生!胖子!”我激動得幾乎要大喊起來了,心裏卻有些害怕,要是他們還是沒聽見怎麽辦?
胖子和花生随即就把頭轉向了我。花生的眉頭當即就皺了起來,胖爺也是猛地一拍腦門兒。“我靠,小姐,我們剛才又好像把你給全忘了。”
我立刻朝他們跑了過去,幾乎都想把胖子給抱住了。
“聲音......”花生很快平複了下來,看向了那個金字塔。
我點了點頭,“沒錯,聲音就是從那裏面發出來的,上面有個手印,摁一下,就會出現号角聲。”
胖子還有些沒反應過來,忽然,在人群的前方,出現了一陣很遠的“隆隆”聲,一陣淡薄的光線透過人群之間的縫隙,照在了我們身邊。
“是自然光。”花生立刻就說道。
“什麽?”我一驚。
胖子反應過來了,“快,前面一定有通道外面的出口。”
出口?
聽到這兩個人,我竟然都有些陌生了。可是胖子說完之後,我們三個根本就不想在思考任何問題,快速的往前跑了過去。
前面密密麻麻的都是人,我們隻能從人縫之間往裏面鑽。我側眼看到,那些人臉上的表情跟之前花生和胖子一模一樣。不知道爲什麽,他們沒能醒過來,似乎将永遠站在這裏。
如果前面真的就是出口的話,那這一幕該有多麽的悲哀啊。
人群比我預想的要長很多,我們竄梭了将近二十幾分鍾,才終于走了出來。
一看到眼前石壁上那個巨大的窟窿,看到外面茫茫的白雪,我當即就跪在了地上。
“出......是出口!”胖子興奮的嚎叫着,我淚流滿面。一旁的花生也微微的笑了起來。
沒想到啊,沒想到,離開幻雪禁城的出路,居然這麽容易就被我們給找到了,看來,今天我的運氣還算不錯。
就在我們興奮無比的時候,忽然,身後的人群裏傳來一陣陣古怪的聲音。回頭看去,隻見遠處站着的那些人在迅速的往地上倒,同時,那聲音也越來越清晰,離我們越來越近。
好像......是狗。
我腦子裏嗡的一聲,頓時就想到了那些黑泥惡犬。難不成這号角聲把它們也給喚醒了。
花生早就反應過來了,“快跑!”
我們當然不敢耽擱,可是一轉眼我卻發現,已經來不及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