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生輕輕的點了下頭,然後把照片放到了我手裏。照片雖然是黑白的,也有些斑駁了,可是我仍舊能看出上面的小女孩兒長得非常秀麗。她的五官出奇的完美,不難想象這樣的小女孩兒長大了之後會是一個多麽出衆的美人。用肉眼完全無法将這樣的一個小姑娘跟我們袁家所發生的那些事情聯系起來,可實際上,小女孩兒出現在這張照片裏面,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疑問。
對于袁武陽來說,那口箱子裏的東西應該非常的重要,家裏人他不給,花生搶不過,可最後,箱子卻落到了這個丫頭的手裏。
阿爹說過,魍魉是一個非常可怕的人。一個人用惡鬼的名字做代稱,我也能想見那個人的心裏有多麽的陰晦。可偏偏,魍魉居然是這麽漂亮的一個女孩子。
照片拍攝的年代我現在無法知曉,但應該是在**71部隊那件事情之後。因爲照片上的袁武陽太年輕了。
胖子非常在意那個裝着神秘黑霧的箱子,接着又說:“照你剛才所說,那口箱子裏的東西非常危險,照片上的小妮子爲什麽要拿走?是不是那些黑霧還有什麽特别的作用?”
“不是她拿走,而是袁武陽交給她的。”花生說道。
我轉向花生,“袁武陽到底看中這個小女孩兒哪點啊?她,她到底是何方神聖?”
逐漸的,我們所有的疑問都集中到了照片上這個小女孩兒的身世上。阿爹之前所說的那些,我已經徹底否定了,即便真的發生過,過程也絕對不會是他所說的那個樣子。
不知道爲什麽,我話音一落下,花生看着我的表情就變得有些奇怪。竟然是那種閃閃爍爍的眼光,我去,花生什麽時候這樣看過别人,他好像有什麽話不太好跟我講一樣。
“怎麽了?”我不禁問道。
花生閉了一下眼睛,又深吸了一口氣。“本來,我沒想到會跟你說這些的。不過,既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有些事情,你還是應該知道。”
花生的話頓時就讓我緊張了起來。這意思太明顯了,難不成這些東西也跟我有什麽直接的關系?這一刻我都不敢說話了,心裏甚至有種上前捂住花生的嘴,讓他不要再繼續往下說的沖動。然而我也明白,現在我已經回不了頭了,就算是自己再怎麽無法接受的事情,也隻能去面對。
我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也不曉得我現在到底是個什麽表情,隻知道自己的心髒正在抽搐式的狂跳,呼吸無法扼制的急促起來。
“袁傑,你好好看照片上的那個小丫頭,你難道不覺得她有些眼熟嗎?”花生說道。
“眼熟?”我再一次把照片拿起來,仔細的看,拼命的看,可還是不覺得自己在哪裏見過她。
不,不對,照片是二十幾年前拍的,如果花生是在暗示我認識她的話,那麽我見到她的時候,這個小女孩兒應該已經是一個大姑娘,甚至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婦女了。
三十歲左右......我的想象力并不好,但還是在腦中努力的描繪着小女孩兒長大**的樣子。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腦子裏,小女孩兒長大**的樣子也逐漸在我腦中清晰起來。然而,越是這樣的想象,我抓着照片的手就越是抖的厲害,因爲我現在愈發的感覺花生說的沒錯,她,她的确是非常的眼熟。
一種異樣的恐懼開始在我心裏蔓延,好像我身體裏的某種自我保護意識起了作用,一下子,腦子裏的那個形象就完全消失了。
花生緊緊的盯着我,沉聲說道:“她......就是你的母親。”
一句話,七個字,花生說得輕飄飄的,卻是我一直以來聽到的,最讓我震驚的一件事情。我随即擡起了眼睛,一動不動的瞪着花生。
“你,你說什麽?”我全身都開始發抖,冷汗瞬間就濕透了所有的衣物。
花生又一次把眼睛閉上了,好像他剛剛做完了什麽自己并不情願的事情。然後,他指了指地上的那兩個字,再一次對我說道:“她就是你的母親。””
一瞬間,我整個人就完全癱軟了下來,要不是胖子從後面把我給扶着,我現在肯定就仰面躺地上了。
媽媽......照片上的小女孩兒,阿爹口中那個說要來找他報仇的魍魉居然是、、、我的媽媽。忽然之間,我就感覺胸口一陣窒悶,跟着,一些暖乎乎的液體就從我嘴角溢了出來。
“我靠,你怎麽流血了?”胖子連忙拿東西給我擦血。
不管是内心還是身體,我現在都難受到了極點,但我完全沒有心思去在意這些。“花生,這,這是真的嗎?”
花生不再回答我,轉過頭,慢悠悠的點上了一支煙。
我繃緊了臉上的肌肉,克制着自己現在的情緒,低聲再問:“這就是阿爹一直隐瞞我的那件事情嗎?”
花生根本連看都不再看我了。我明白花生的意思,事情我已經知道了,能不能承受,相不相信,就隻有看我自己了。此時此刻,我才明白,這些所謂的真相對我來說,是多麽的可怕。
很小的時候,阿爹就告訴我,媽媽已經死了。我對媽媽的映像,也隻有那一次牽着我上街的畫面。可就是那模糊的一幕背後,卻藏着如此多的秘密。那一段南方的曲子,魍魉的身份,二十幾年前就已經出現在袁武陽和爺爺他們的合照裏,以幻雪禁城地圖爲标志的越劇班子,出發前在小飯館兒裏,阿爹絕望一般的交代......我猛然發現,原來将這一切串聯起來的線索,竟就是我的媽媽。
事情到這裏爲什麽會是這個樣子?
最讓我無法接受的是,阿爹提到魍魉的時候,所表現出來的完全是一種恐懼。那,那可是他的妻子,我的生母,爲什麽會搞得好像世仇一樣?又爲什麽要這樣瞞着我?我......
“诶诶诶。”胖子驚叫起來,因爲一口血已經從我嘴裏噴了出來。“行了行了,你姥姥的至于嗎?這說來說去都你們袁家的人,我看事情倒好了,抽時間開個家庭會把事情理順就得了,特麽我還第一回見人想事情想到**的。”
我沒心情跟胖子說笑了,癱在那裏,忽然什麽都不願意再去想了。害怕了,受不了了......可是,我腦中的思緒卻一點都沒有間斷。恍然我就想到,這樣一來的話,我的媽媽應該就沒有死。
“花生,我媽媽還活着,對嗎?”跟世上所有的兒子一樣,我滿含期待的看着花生。
這一次,花生點了點頭,可表情卻更冷了。他轉頭看着我,說道:“我現在知道,再往下走,你肯定會死的,因爲,你要的那個真相比起你現在知道的還要驚人......袁傑,在夜郎王墓裏的時候,你要是能聽我的,不要打開那口‘血水杉’,不要再追問這些原因該有多好,這樣下去,就算你能活着走出幻雪禁城,最終,你也隻是第二個袁武陽,而且你......”
突然之間,我就感覺花生接這要說出什麽了,可他一下子就狠狠的咬住了牙關。
回過神來,我才發現花生一開始說這些話的時候,表情還是很冷淡,可到後面,他卻像是一個非常要好的朋友在罵我一樣。這種感覺讓我稍稍平靜了一些,雖然隻是很短暫的一瞬間,我也覺得,花生已經把我當成了一個朋友。
沉默了一會兒,胖子忽然說道:“我看要不現在我們就想辦法離開這鬼地方吧。”
我跟花生都沒有想到,胖子會說出這種打退堂鼓的話。賊不走空啊,更何況胖子。但轉眼一看自己身上的血迹,我也明白,胖子是在擔心我撐不住。
我打起精神,坐直了身體,沖胖子笑着說道:“還早呢,咱這回不從幻雪禁城裏那點兒神器出去,你以後怎麽跟那些小弟吹牛皮啊......花生,你放心吧,我已經豁出去了,現在就是我爹也别想攔着我知道這些事情。你打算怎麽告訴我都行,隻要能知道那些事情,我什麽都聽你的,誰也别想攔我。”
“自己要作死,誰能攔得住。”花生說道。
嘿,我和胖子當時就笑了,想不到花生還能說出這些上的話。胖子笑着笑着呼噜一下怪叫了起來,一轉頭我們才發現,那一鍋面條早就給他煮成面糊了。
“靠,你們這些破事害得老子犯了這麽嚴重的失誤,行啦,啥都别說,老子自罰三碗。”搞氣氛誰也比不過胖子,他一通吵鬧,我們就把那鍋面糊給吃幹淨了。
盡管我心裏還裝着那些事情,但現在已經不像之前那樣沒有頭緒了。我相信,隻要花生把事情都告訴我,那些過程,阿爹就沒辦法再對我隐瞞了。隻是我還是奇怪,爲什麽最後的那件事情,花生不能像剛才那樣直接告訴我?阿爹最不想讓我知道的到底是什麽呢?我的感覺是,那件事跟我媽媽有直接的關系。
這時候,胖子一邊抽煙一邊說:“趁現在休息,有件事情咱們也該拿出來說一說了。”
我們都看相胖子。他吐了口煙,一指身後的車隊,接着說:“小哥,你确定這些東西就是當年**71部隊的東西?”
花生沒有回答,笑着看向胖子,也就是告訴胖子,你也娘的不用懷疑了。
胖子繼續道:“可是你說的很清楚,當時**71部隊最終隻是在西昆侖附近的一個山坳紮營,并沒有上山,而且以這些車輛的情況當時也不可能到喬戈裏峰來,那爲什麽整個車隊會出現在這裏?”
我剛要開口,胖子接着把手舉起來,神經兮兮的自問自答道:“我先說,還是剛才那觀點,我覺得這些東西就是時空轉移,而且這些車子肯定是在周圍石人像掉下來之後才出現的,不然咱看到的就不是這幅樣子了。”
胖子說的有些道理,也不知道是不是經曆了太多事情,像時空轉移這樣的事情我都不怎麽抗拒了。
我點點頭,“我覺得嫣然說的有道理,會不會那口箱子裏的黑霧就是一個時空入口,就好像我們經過的那個黑洞一樣,最後都會到達我們現在的位置。”
花生搖了搖頭,“你們不覺得現在讨論這些車子爲什麽在這兒很多餘嗎?”
“那你想到什麽了?”我問道。
“問題的關鍵是,袁武陽,袁通,劉進孫,還有那個時候的我,爲什麽會出現在我們眼前,還有那些槍聲......如果按照你們的想法,車隊通過時空轉移來到了這裏,那麽,當時的那些人和惡犬又在什麽地方?”
花生說完之後,我跟胖子都轉頭往四周圍看了看,我們身後到處都是古怪嶙峋的黑影,明明什麽東西都沒有,可我卻總覺得有什麽東西在盯着我們一樣。
花生接着說道:“幻雪禁城本來就是一個常人無法理解的地方,我們真正要思考的,是下一次危險會出現在什麽地方。”
我明白花生這些話的意思,現在,我們連自己怎麽進來的都搞不清楚,所以,思考不如戒備。但是有件事卻是我們現在沒辦法回避的,胖子跟我對視了好幾次,終于,還是我開口問了。
“嗯,那,花生啊,我想問問你,現在到底多少歲數了?”這個問題其實在看到爺爺他們的時候就有了,隻是一直都沒機會說出口。我跟胖子可以把别的事情先放一放,但眼前的花生,卻實在是有太多讓我們感到驚訝的地方了。
聽到這個問題,花生沖我們笑了一笑,“不用在意這些,很快,就會結束了。”
看起來花生跟以前一樣,關于自己的事情,是半點都不肯向我們透露,可我現在有點害怕他說這樣的話。“很快就會結束了?”他是在暗示自己留在這個世上的時間已經不長了嗎?
說了沒幾句,我跟胖子就開始犯困了。花生讓我們放心的休息,他來守着。已經有過很多次經驗了,所以我跟胖子也沒客氣,倒在地上便睡了下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忽然給一陣涼風吹醒了。起身一看,周圍沒什麽變化,胖子還趟我旁邊,呼噜打得震天響。等我轉頭才發現,花生已經不見了。
“花生。”我叫了一下,沒人答應。于是我拿起手電,開始在那些廢舊的車輛之間尋找。
也不知道是哪兒來的風,雖然不大,卻冷得叫人發抖。我蜷縮着身子,在那些斑駁的鐵皮間穿行。卡車上的篷布嘩啦啦的作響,手電一照,地上就會出現一些非常古怪的影子。我知道那是我自己在吓自己,可是恐懼是人類無法逃避的情緒,我隻有盡量的不忘那些黑影裏看。
“花生,花生......”越喊我的聲音就越小,前面的車已經不多了,雖然聽不到花生的回應,但我還是稍微送了口氣,畢竟走過來也沒什麽動靜,特娘的,回頭老子撒丫子就跑,估計花生那小子是到什麽地方蹲坑去了。
正想着,我眼角忽然在身旁那輛卡車的貨箱上瞥見了一個不太對勁的影子,那,那好像是一個人。
我心裏咚咚咚的狂跳,頓時就停下了腳步。一時間,我也不知道自己是看錯了還是怎麽着,但眼下我完全就不敢把脖子轉過去。
涼風輕輕的刮過我的臉,就好像什麽人貼在我耳邊吹起一樣。我猛地想起花生之前的顧慮:汽車都在這裏,那麽**71部隊的人到哪兒去了呢?
越想,我身上就越麻。甚至我都想閉上眼一扭頭就往回跑。可是最後,我還是忍不住把頭轉了過去。
貨箱上的篷布已經爛成布條了,飄飄蕩蕩的好像什麽東西的觸須一樣。晃蕩的陰影當中,我看到有個人正蹲在貨箱的邊上,臉色煞白、目光幽冷的盯着我。
看到那是一個人,我吓得往後一退,後背一下就撞在了身後的吉普車上。
那個人把兩隻手放到了貨箱邊上,慢慢的探出了腦袋。這一下我把那個人的臉看得一清二楚,眉頭一皺,我當時就火了:“花生,靠,你幹嘛裝神弄鬼的吓唬我啊?”
我長出了一口氣,心說甭問了,這狗曰的肯定是蹲人家卡車裏拉屎。他......一回神,我忽然就意識到不對。
我猛地把頭擡起來,再往花生的方向一看,當即我就不敢再支聲了。
臉是花生的臉,不可能有錯,那雙眼睛也如花生一般犀利。但是,眼前的這個花生頭發很淺,身上的衣服竟然是綠色的軍裝。我一下就想起來,這不是之前我們見過跟爺爺一起擡箱子的“花生”嗎?
我腦子裏一團混亂,但更多的卻是恐懼。
照着花生的說法,那可是三十年前的他啊,而且他們不是已經走了嗎?怎麽現在......不等我繼續往下想,眼前的“花生”就從貨箱上慢慢的爬了出來。
實際上,“花生”是用一種很輕巧的方式從卡車上翻下來的,但是這人能力太好了,整個動作無比的緩慢輕盈,跟爬一樣,落地的時候沒有半點聲音。
站在他面前,我依舊能感受到平時花生帶給我的那種氣息,隻是在這個人給了我一種更可怕的壓力。他慢慢的走到了我的面前,用那種冰冷的目光上下打量。
“你是誰?”眼前的花生問我。
“我,我是,是袁傑。”在他的目光面前,我覺得自己完全喪失了反抗能力。
突然之間,我就看到這個花生的眼睛幾乎瞪大了三分之一,臉上的肌肉都抽搐了一下,先是一陣驚訝,随即而來,他便一臉憤怒的看着我。
“你,該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