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有些猶豫,前面的花生蹲在一塊巨石的底下沖我們說道:“必須過去,就算不是你爹,那些人也應該知道你爹的下落。”
“可那些狗東西亂開槍,黑燈瞎火的,再往前走肯定有危險。”胖子說道。
“我們繞路過去。”說着,花生就指向了自己的身後。三個人壓低了身體,快速的在亂石叢中穿行。很快,我們就從碎石道路中繞了出來,循着前面的槍聲,從一旁的石像之間快速往前穿行。
等到我們越來越靠近槍聲之後,不禁都開始有些奇怪。
以巨鳥的身形,它如果對那些人發動攻擊的話,一旁的半空中肯定會有動靜。可是走了老半天我們也沒看到半空中有黑影閃過。
槍口噴出的火光忽然在我們眼前閃現,那些人也不知道爲什麽,竟然沒有一個開燈的。不過看得出,他們也沒再往後退了。
我們繞行過去,躲在了一根坍塌的石像後頭。子彈不時的打在石像上,石頭渣子砰砰砰的飛濺起來,我們完全就不敢動身。
聽了一會兒,胖子就皺着眉頭說道:“好像不對勁啊,怎麽隻有槍聲跟慘叫聲,那大鳥爲什麽不叫了?”
花生也有些疑惑。“這裏的空氣太安靜了,不像是剛才那隻巨鳥的痕迹。”花生說得沒錯,如果巨鳥就在附近,那它隻要一扇翅膀,周圍恐怕就是一陣大風。
這時,槍聲中傳來了喊叫。
“排長!後面的路也給堵死了,怎麽辦!?”聲音非常的急促,幾乎都有些猙獰了。人隻有到了非常絕望的時候才會這樣喊叫。
“不管了,現在隻有跟它們硬拼了。你帶幾個人去看着那件東西,千萬不能出茬子。”回話的這個人應該就是之前那人口中的排長。
一聽到這兒,我們三個人不禁都面面相觑。“我**,排長?難道那些人不是大姑娘一夥的,是附近的邊防軍?”我頓時壓低了聲音說道。
“沒準兒還真是诶。”胖子說道,“我聽這槍聲,好像很多都是沖鋒槍,大姑娘那夥人就算裝備精良,也不一定能有這些槍械。”
“快走!我們掩護!”石像後頭,那排長突然大喊了起來,緊接着,槍聲更加的密集起來。
這樣的狀況下,我們已經不敢再出去了。可是三個人豎起耳朵聽了半天,大家也沒有聽出,那些人用槍狂掃的對象是什麽。好像他們遇到的東西完全是寂靜無聲的一樣。
正疑惑不解的時候,忽然,我們眼前有個暗綠色的影子一閃,好像是有個人從石像的另一邊跳了過來。緊跟着,又有兩三個人影跑了出來。
後頭的這幾個人合力提着一口大箱子。那東西應該很沉,三個人很艱難的再往前走。
“動作快。”前面跑過去的那個人不停的低聲催促,然後,這些人就消失在了我們的視線裏。
身後槍聲急促,但是,我們三個人卻全都有些傻了。
爲什麽?
就因爲我們的手電。原本剛才那種情況我們是應該把手電關掉的,但這地方的能見度完全就是零,沒有照明,我們根本就走不了。等我們躲到石人像底下的時候,或許是因爲太過緊張,三個人都忘了是否應該把手電關掉這回事。所以,當這些人從後面的槍林彈雨中跑到我們身前的時候,我們的手電還是開着的。
正常情況下,那些人就算有再緊急的事情,突然看到我們三個,肯定都會稍作停留,即便什麽都不問,也應該轉身看上兩眼。
可是,他們就好像完全看不到近在咫尺的我們一樣,半點兒停留也沒有,看也不看我們一眼直接就跑進了黑暗當中。
是我們的手電光太不明顯了?還是他們的事情真的已經到了需要他們無視周圍一切的地步?
都不對。我立刻就想到,他們這些人的反應完全就不正常。
再者,那些人什麽照明設備都沒有,提着那麽大的一口箱子,想跑去哪兒?我估計就算是花生和胖子兩個人跑出二十米也肯定撞石柱上。
有了這種想法之後,身後那好似彌戰一般的槍聲也開始讓我們感到陣陣詭異。
“小哥,這事情有點兒不對啊,特麽這些人......”胖子想要說什麽,花生卻伸手阻止了他。
此刻,花生臉上的那種狐疑跟之前已經完全不同了。他讓我們都安靜下來,似乎是在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自己的聽覺上。
過了足有四五分鍾的時候,花生忽然眉頭一皺,“這些聲音在重複。”
“重複?”我一驚。可是還不等我開口問什麽,石像後面就又傳來了聲嘶力竭的喊聲。
“排長!後面的路也給堵死了,怎麽辦!?”
“不管了,現在隻有跟它們硬拼了。你帶幾個人去看着那件東西,千萬不能出茬子。”
......一下子,我跟胖子都愣住了。這段對話和剛才我們聽到的已經不是相似那麽簡單了,這顯然就是完整的重複。每一個字,每一段語調,甚至他們說話時周遭的聲音都是一模一樣的。
“我去,難道咱們身後沒人,隻放着個複讀機?”胖子驚道。
然後......“快走!我們掩護!”......更加密集的槍響......
我們三個人下意識的就把目光轉向身旁三五米遠的地方。雖然我現在沒有什麽完整的概念,但我仍舊能預感到,馬上,那塊地方就會發生一些事情了。
不到幾秒鍾之後,一個人影就從那裏閃了出來。盡管我已經做好了準備,可看到他的背影是,還是吓得一哆嗦。緊跟着,又是三個同樣打扮的人,又拖着那口大箱子跟了出來。
一切的一切,就如同剛才的畫面重放一樣。驚駭寫在我跟胖子的臉上,而那些人還是如同之前一樣,對我們不聞不問,急匆匆的跑進了黑暗當中。
胖子挪了一**子,我立刻就知道這家夥想幹什麽了。他要看看石像後頭的情況。
我摁住了他,“别亂來,事情太奇怪了,我們得想清楚啰。”
胖子也覺得自己有點沖動,但這也不奇怪。如果不是有人存心玩兒我們幾個,那我們眼前看到的和耳朵聽到的就沒辦法解釋了。
“你們有沒有看到剛才那四個人的衣服?”花生突然說道。
我想了一下,“好像是綠色的,有點,有點像軍裝。”
胖子眼睛一眯,“我想起來了,那是一種老款的軍裝。現在也不是沒人穿,勞保店裏還在賣呢,但已經是好幾十年前的東西了。”
花生點了點頭,然後用手指了指我身上的衣服。我沒明白他什麽意思,“你到底想說什麽啊?”
胖子一下就明白了,“诶,對啊,靠,這麽冷的地方,他們身上的衣服也太寒碜了,一般人那樣穿,在這樣的環境下恐怕很快就凍死了。”
“所以,他們肯定不是人。”花生說完這句話之後,周圍的氣氛頓時陰森了起來。
“可,可是我們怎麽證明啊,萬一有别的意外情況呢?”我說道。如果任何我們不理解的事情在沒有一定根據的情況下,就說那些不是人或者不是人做的,顯然就太扯了。剛才所發生的一切雖然詭異,但我還是盡量的想要讓自己的思維理智一些。
“很簡單。”說着,花生竟然站了起來,雖然石像仍舊能夠将他完全擋住,可他這樣的舉動還是讓我有些緊張。“我們抓住一個就知道了。”
花生的話音剛落,跟着,石像後面的喊聲第三次出現。
“排長!後面的路也給堵死了,怎麽辦!?”......“不管了,現在隻有跟它們硬拼了。你帶幾個人去看着那件東西,千萬不能出茬子。”......“快跑,我們掩護!”......
我跟胖子也站了起來,看着花生朝旁邊挪了過去。按照先前的狀況,很快,那個穿軍裝的人就要跑出來了。花生這一出手,對方是人是鬼,一下就能判斷出來。
我忽然覺得,花生即将要做的事情非常恐怖。如果剛才跑過去的不是人,那等會兒我們會看到什麽?那個人影會不會直接從花生的身體穿過......
想到這些,我渾身寒毛倒豎。一眨眼,暗綠色的人影果真就竄了出來,花生眼疾手快,伸手便向那人的肩膀抓去。
“噗......”
那聲音很輕,用手拍在衣服上,就應該是這樣的聲音。可是,如果以花生剛才的結論爲前提,這反而就不對勁了。我的手指都開始發麻了,此時此刻才意識到,他是人遠比他是鬼更可怕。因爲對方是鬼的話,那麽我們就不用對剛才事情疑惑了,因爲鬼的邏輯跟人不一樣。可他一旦是人,那之前的事情就太可怕了。
花生抓住那個人肩膀的一瞬間他就停了下來,微微的低着頭,凝固一般的站在那裏,沒有驚訝,也沒有轉頭看我們。而同一時刻,周圍死一般的安靜,好像剛才的槍聲都是我們的幻覺一樣。
這一下,連花生都有些不知道該怎麽反應了。我仔細的打量了一下那個人。他個子不高,頭發很淺,身上的軍裝布滿污垢。在他耳朵下面殘留着一絲血迹,身上也似乎濕漉漉的。
最能駁斥花生那個判斷的事情就是,這個人的胸口在一陣一陣的起伏。
“靠,真就是個人诶。”胖子說着就拿手電去照那個人的臉。
光線在他臉上一晃,胖子就怪叫着在原地跳了一下,我更是驚得後退了好幾步,隻有花生還保持着鎮定。
“你是誰?”花生低沉的問道。
穿軍裝的人沒有回答。而在我看來,那個人恐怕不會跟我們做正常的交流。我看到,他的側臉完全潰爛浮腫,上面布滿了暗紅色的斑點,就好像被硫酸潑過一樣。
“花生,你先松開他,可能有危險。”我說道。
花生沒有理會我,仍舊盯着那個人,再一次問道:“你是誰?”
胖子把眉頭一皺,看他那樣,應該是打算做些什麽了。可是,就在胖子一步上前的時候,花生抓住的那個人忽然就把頭往上擡了一下。我們當即又緊張起來,胖子的手槍已經對準了那個人的腦袋。
那個人微微側過臉,看向了花生,他的嘴慢慢的張開,我甚至看到他嘴角本已經黏到一起的皮膚一點一點的裂開。
“我......是誰?”他說話的聲音好像是從地獄十八層裏傳出來的回音,低沉沙啞得叫人頭皮發麻。
花生離他很近,不知道爲什麽,一種驚駭的表情在花生的臉上慢慢的散開,然後,他死死摁在對方肩膀上的右手也一點一點的挪開了。
“你......”花生欲言又止,好像他看到了一件自己完全不敢相信的事情。而此刻,那個人的一切都在我的眼前,唯獨他剩下的半張臉。
胖子慢慢的把手電挪了過去,那個人的剩下的半張臉也完全呈現在我們的眼底。
出乎我意料的是,他左邊的半張臉竟然是完好無損的。那半張臉上出現的是一副笑容,整個看上去非常的恐怖。但我還是不明白,爲什麽花生看到這個人的臉之後會那樣的震驚。
“我**......袁傑,你,你好好看看他,他......”突然不知道怎麽的,胖子也驚訝起來,半天都說不清楚一句話。
我回頭看了看胖子,然後又仔細的去端詳那個人剩下的半張臉。剛一開始的時候,我真是想破腦殼也想不出這個人的面孔有什麽讓花生和胖子驚訝的。胖子那樣的反應,應該是想說我跟他都見過這個人。
“嘶......我沒見過這個人呢,不可......”突然之間,我腦子裏電光一閃,頓時就發現,眼前的這半張笑臉是如此的眼熟。
“我是誰?”那個人又一次開口了,同時,整個人也完全的正對着我們。
二十多年,我的确跟這個人沒有過任何接觸,但是在劉進孫寫給我爺爺的那封信裏,卻有一張他的照片。那張老照片我已經看過無數次了,我記得很清楚,他坐在一口通體黑色的棺材上,一臉的傻笑,他的右手還戴着一隻非常誇張的六指手套。
此時此刻,那半張臉跟照片上幾乎沒什麽區别。我認出他的一瞬間,便屏住呼吸,低頭去看他的右手。
“一、二、三、四、五......六。”
頓時,我心髒幾乎都縮成了一團,這個人的右手果然有六根手指,跟我阿爹的手一模一樣。
“是照片上的那個人。”我不禁說道。
“照片?”花生轉頭看向我。
我這才想起來,那封信的事情我都還沒有告訴花生呢。但是眼下我也顧不得那麽多,立刻問花生:“你知道他是誰嗎?”
花生看了看我,然後盯着那個人。“他是你爺爺的親生兄弟,你的叔公,袁武陽。”
花生話音剛落,忽然,面前的那個人就向我們跨出一步。我們立刻戒備,但奇怪的是,那個人忽然把右手舉了起來,然後慢慢的看向頭頂。他似乎在讓我們不要說話。
“快跑......我們已經沒有機會啦。”
胖子之前就做出過這樣的推測,照片上那個人如果真的有六根手指的話,可能就跟我們袁家有某種關系。而現在花生這麽一說,我卻感到難以接受。盯着他的右手,突然之間,胖子之前無意中的一句話便開始在我的腦中盤旋。
但現在最大的問題是,袁武陽,我的叔公,他爲什麽會這幅摸樣出現在這裏?
這時,面前的袁武陽突然沖我們旁邊大喊一聲:“動作快點!”
然後就好像之前的兩次一樣,他又開始往前面跑。這樣的情況下,我們當時是要追。可是三個人還沒跨出腳呢,身後忽然一陣腳步聲。我們當即反應過來,按照之前的情形,前面的袁武陽一跑出去,那三個提着箱子的人就該出現了。
我們全都回過頭去,這一下,手電準确的照在了後面三個身穿軍裝,提着大箱子的男人臉上。
這麽一看,三個人就全都震驚的愣在了原地。
因爲剛才已經想到了那張老照片,所以看到那三個人的臉,我立刻就反應了過來。
第一個出現在我眼睛裏的,是年青時候的爺爺,他後頭是那個我認爲可能是劉進孫的人。而在箱子另一邊,剩下那個人的臉一出現在手電光裏,我的思維就完全陷入了一片混沌。
那居然是花生的臉。
“我的個姥姥......”看着三個人急匆匆的在面前閃過,胖子眼睛都直了。一回頭,他看花生的眼光就有些狐疑了。
我更是不知道如何是好,腦子裏一熱,拔腿就往前追去。
花生上前便将我攔住。
“别追了,那不是真的。”花生突然平靜了下來,臉上再也找不到剛才的驚駭。
我沒有掙紮,而是伸手指着那些人離開的方向,盯着花生的眼睛問:“剛才那是什麽?”
本以爲花生會說什麽話敷衍我,但是他什麽也沒說,拽着我的胳膊,便往石人像的另一頭走去。
還沒等到地方,花生松開我,伸手便點上三隻火折子扔了出去。
火光隔了幾秒鍾之後才完全亮了起來,放眼一看,一幕駭人的場景便出現在我們眼前。
五輛大型卡車一字排開,旁邊還有很多廢舊的吉普。一些不知道是什麽用的箱子散落在地上,随處可見。那些車輛上布滿了彈孔,一些老舊的槍械散落在地。
我跟胖子一眼就認出,這些吉普車跟我們在卡湖邊上遇見的那輛是一個款式。同樣的陳舊,同樣的透着一股詭異的氣息。(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