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圍過去一看,隻見這人渾身上下都布滿了一柳一柳的,黑色的黏液。幾個人剛上去就給他身上的氣味嗆了一鼻子。
“靠,這什麽味道,這麽惡心。”胖子捏着鼻孔陰陽怪氣的說。
我也覺得難受,特麽從小到大我就沒聞過這麽臭的味兒。不過你還别說,這味道雖然臭,卻一點兒也不上頭,估計在臭味界,也算得上頭等的陳釀。
花生探了一下那個人的脈搏,“還沒死。”
可是不管我們怎麽叫,那個人都沒有醒過來。
“老爺,怎麽辦啊?”秦風問道。
阿爹想了想,說:“這樣吧,你跟小巴克先帶着這個人往回走,把他弄到車上再說。”
“不行。”花生忽然說道,“你們都不能再往前走了,他身上的東西太古怪了,那個登山大本營肯定發生了大事,現在你們都回去。”
花生不容置疑的語氣讓我們有些吃驚,比我爹還硬氣。說完他也不等我爹表态,又問土赫提:“還有其他上山的路嗎?”
“有是有,但是要全靠兩條腿。”土赫提說道。
“行了,你帶所有人走那條路,總之一定要繞過登山大本營。”花生說完把那人往胖子懷裏一塞,似乎就準備走人了。
就在花生準備要隻身犯險,阿爹也拿不定主意的時候,忽然,那個被我們救起來的男人就開口說話了。
“車隊......當兵的,鬼,鬼......”
那人還閉着眼睛,好像是在說夢話。花生回過身,看了一陣,然後又把他提着站了起來。
那人一個激靈,随即睜開了眼睛。他先是一臉的恐懼和茫然,接着又沖我們大叫起來,好像我們要殺他一樣。
秦風上去“啪”的一下,不重不輕的給了他一耳光。那人臉上一疼,這才收聲,可沒想到的是,他接着又笑起來了。
“你到底怎麽了,大本營發生了什麽事情?”我問完這話就看他的反應。
一下子,那人又哭了。
“嗚,總算,算是得救了,哇呀,我的個天呢......”一邊哭一邊喊,他就坐在了雪地上。
我跟胖子對視了一眼,因爲眼前這個人竟然說的京腔。土赫提給他拿來了水,喝完一壺之後,他才稍微消停了一下。
這人身上的衣服不多,蹲在那兒直打哆嗦,阿爹就給了他一件外套,然後才開口詢問他遇上了什麽。
可是這麽一問,那個人說話就猶豫了。看他那眼神跟舉止,我也覺得他不像是那種文氣的學者,反而覺得這人好像沒什麽文化。他耳朵上還挂着好幾顆耳釘,脖子下面一點兒還有紋身,特麽怎麽看怎麽像個古惑仔。
胖子也看了出來,上前拍着那人的肩膀說道:“行了,哥們兒,你就說說上面發生了什麽就得了。”
那人想了想,才終于跟我們講述他的遭遇。
他個人姓朱,身邊的人都管他叫朱二,他說自己是幫人打雜的,這回有人出大價錢,說要來喬戈裏峰玩兒玩兒,朱二就跟一幫兄弟做了那個人的保镖。一路上朱二什麽都不知道,所有的事情都是雇傭他們那個人說了算。他們來了也有幾天了,可那個人卻好像沒什麽目的一樣,整天頂着大雪,戰大本營裏往峰頂上看,也不知道他想幹什麽。
就在七八個小時以前,天剛黑下來的時候,營地裏忽然進來了一個車隊。大家都跑到帳篷外面看。可是,車全停下來了之後,就沒有動靜了,十幾輛綠皮車上,沒有一個人下來。所有人都覺得奇怪,于是就跑到了車周圍往裏面。這一看可怕那些人吓壞了,車上竟然什麽都沒有,連駕駛座上都沒人。
好在大本營裏有十幾号人,不然的話,肯定得給吓尿了。于是大家都鑽到那些綠皮的大卡車裏,想看看車裏頭到底有什麽玄機。朱二也上去了。他在一臉卡車的駕駛座上翻了半天,隻找到了一個軍用水壺和一本很老舊的筆記本。朱二正要翻看那本筆記,眼睛忽然就瞅見車窗外頭有人影竄動。
轉頭一看,朱二當時就吓得差點從駕駛座上翻下來。隻見登山大本營裏,不知道什麽時候,一支上百人的軍隊正列隊整齊的站在那裏。那些當兵的全都望着朱二,滿臉雪白,連眼珠子都是白色的。
朱二驚呼了一聲,緊跟着,其他人也看到了。
就在大家準備下車的時候,朱二忽然就被什麽東西給壓到了地上。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不在汽車上了,而是躺在雪地裏。他站起來之後,發現其他人竟然都死了,橫七豎八的躺在地上,屍首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白色。
朱二哪裏遇到過這麽離譜的事情,正要奪路而逃,卻看見自己那些同伴的屍首底下,有什麽東西再動。正猶豫着是不是要過去看看的時候,屍體底下的東西就爬了出來......
朱二滿眼恐懼的看着遠處,“那些黑漆漆的東西好像一灘一灘的爛泥一樣,一直朝我爬了過來,我想開輛車都沒機會,于是就這麽從山上一直跑下來了。”
我跟胖子和秦風不禁看了看對方。天呢,這樣的事情不是跟我們之前在卡湖邊上的經曆有些相似嗎?
“你确定那些人都死了?”阿爹問道。
朱二狠狠的點了點頭,“死得沒法再死了,可是很奇怪啊,他們,他們的屍體就好像在雪地裏擱了很久一樣,全都都結冰了。我,我也沒敢多看,就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阿爹轉向一旁沉吟道:“還真是怪事。”
我忽然發現了什麽,随即轉頭一掃,“诶,花生哪兒去了?”
聽到我這話,所有人都下意識的開始往身邊看。可是花生卻毫無蹤影。
“他上山了。”巴克指着公路的前方說道。
胖子撇了撇嘴,“你這小子,怎麽不早說啊?”
我心說花生腦子裏肯定沒有什麽團隊概念,就對阿爹說:“爹,朱二說得那麽離譜,那兒肯定有危險,花生一個人去行嗎?”
阿爹哼了一聲,“他應該沒問題,至少活着回來是肯定的。”想了想,阿爹好像做了決定,于是就按之前的安排,讓秦風和巴克帶着朱二往回走,剩下我、胖子、阿爹跟土赫提一起去追花生。
按照朱二的說法,大本營的人七八個小時以前應該都死光了,可是我們又看到了求救信号,說明那裏或許還有生還者。當然,這并不是阿爹的主要目的,在他看來,朱二那夥人遇上的危險我們之後也可能會碰到,先去看看的話,沒準兒能知道些什麽。再者,阿爹也應該看出來,現在大本營裏的那些人不是一般的登山隊或者科研人員。對那個人出錢找朱二他們上喬戈裏峰來的人,阿爹也有些興趣。
因爲一直是沿着公路在走,這一路還算順利,除了累,我們沒有遇上任何的危險。隻是偶爾的,我會突然聽到一陣鳥叫,仰頭看去,卻什麽也看不到。
等我們看到登山大本營的燈光時,天已經蒙蒙亮了。我累的氣喘籲籲,卻驚訝的發現,自己的體力還真是長了不少,要擱以前,半路上我肯定就趴下了。
土赫提告訴我們,喬戈裏峰的登山大本營有好幾個,我們現在到的是東大本營。
營地選在了一塊比較平坦的地方,靠崖不依山。上來我們就看到了好幾頂大帳篷,旁邊還有幾輛越野車和一輛貨車。
原本我們四個人是打算先潛伏在營地邊上看看情況的,可是再一眼,我們就看到了站在營地中央,一動不動的花生。
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到的,花生看着地上的什麽東西,似乎是在發呆。營地的大燈亮着,于是我們也滅了手電,跟着跑了過去。可跑了幾步之後,我們就都慢了下來。
土赫提老爺子沖着前面忽然跪了下來,他揚手向天,哭喊着開始用當地語言念誦着什麽,接着又連連叩拜。
就像朱二跟我們說的一樣,營地裏到處都擺着屍體,它們被冰雪裹滿全身,肢體還保持着臨死前最後的動作,死不瞑目的看着黎明前的大黑天。
花生靜靜的看着一具屍體,眯縫着眼睛。我走上去問道:“你發現什麽了沒有?”
花生卻好像什麽也沒聽到,仍舊看着那死屍的眼睛。
胖子沒有怎麽看那些死人。屍體對胖子的吸引程度是跟它身上冥器的多少成正比的,瞟了幾眼之後,胖子就開始鑽進那些帳篷裏,想看看還有沒有人活着。
陰冷的山風吹來,感受到那股涼意,我就知道這兒還有幸存者的可能已經很低了。阿爹在那些屍首間走來走去,正要伸手把一具屍體翻過來,土赫提卻阻止了他。
“客人呢,還是我來吧。”土赫提滿臉悲怆的說道。
我不知道當地的風俗是怎麽樣的,但是土赫提顯然不想然這些人的屍體就這麽擺着。朱二說有東西從屍體的背後爬出來,所以阿爹就打算檢查一下。土赫提要動手搬屍體,阿爹也就沒說什麽。
這位塔吉克老人不知道是多少次看到這樣的場面了,動作非常的熟練。他把屍首的頭托起來,拽着它的肩膀往後拉。可是拉着拉着,土赫提的臉色就是一變。
他突然停了下來,眉頭緊皺的看着屍體的臉,然後慢慢的把手放到了屍體的胸口......“啊!”緊跟着,土赫提就是一聲慘叫,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他,他,他還沒死!”土赫提手指着那屍體,大聲喊道。
我跟阿爹都是一愣,然後阿爹就跑上去,也把手放到了屍體的胸口。阿爹眉頭一皺,“還有心跳。”
我不禁有些激動,“那我們該怎麽救他啊?”
“不可能啊,身體都已經完全僵硬了,怎麽他的心跳還在正常的水平?”
聽着阿爹的狐疑,我也伸手探了探那具屍體。一瞬間,那種冰冷就讓我覺得這人不可能還活着,但是緊接着,那一陣平穩的心跳就否定了我的想法。
阿爹站起來,又走到另外的一具屍體邊上,伸手摸了摸......接着,他一個不落的看完了所有屍體,最後一臉茫然的說道:“狗曰的,怎麽都沒死?”
知道這些人還有心跳,我們本來應該慶幸的,但現在,大家的臉色卻更難看了。我這才又看向花生,終于明白,他爲什麽會一直盯着屍體的眼睛了。這樣的事情太匪夷所思了。
人體的體溫隻要低到了一定水平,别說十幾個小時,十幾分鍾也許就沒命了,更别提心跳。但就在我們眼前,這将近二十個人的身上卻發生了如此超乎常理的事情。
他們身體的溫度比地上的雪還要滲人,但究竟是什麽東西在維持這些人的心跳呢?
胖子從帳篷裏出來,聽到這情況也是大吃一驚。不過我們也沒有幹愣着,既然這些人都還有心跳,那麽我們就不能置之不理。于是,除了花生以外,大家都忙活着把他們往帳篷裏搬。
累得一塌糊塗之後,阿爹就讓我們到另一頂帳篷裏休息,也吃點東西。
要進帳篷的時候,我看到花生走到了營地的邊上。他腳下就是懸崖,我心裏咯噔了一下,随即跑了過去。
“你幹什麽啊?”我伸手去拉他,可是花生一點兒都沒動。這時我才注意到,花生一臉笑盈盈的,正望着喬戈裏峰逐漸明亮起來的白頭。
我頓時被他臉上的笑容給吓住了。這跟花生以前那種裝模作樣,臭屁耍帥的笑不一樣。他笑得非常的開心,就像......像個小孩子一樣。
“你沒瘋吧?”我又問道。
什麽也沒說,轉過頭就朝帳篷裏走去。我莫名其妙的撓着腦袋,心說這人難道突然領悟到人生的真谛啦?
走進帳篷裏,我們發現裏面的東西非常的完備,食物和飲用水都堆得老高。
“早知道這樣,之前我們就不用背那麽多東西了。”胖子已經撕開了人家的肉幹,“我看咱們就在這兒大吃大喝一頓,然後睡個安穩覺,補充一下裝備明天再走吧。”
“你忘了外頭那些人遇到的事情啊,特麽晚上那些東西萬一又來了怎麽辦?”我說道。
胖子哼了一聲,“别說那些,先看看你自己那倆腿吧。”
我愣愣的低頭一看,這才發現,自己的雙腿正不聽使喚的打哆嗦呢。
阿爹一笑,“曹家阿金說得沒錯,我們得休息,不過晚上之前得離開這裏。嗨,我就是想不明白,那些人到底是怎麽活下來的。”
“一定是天神庇佑啊。”土赫提立刻說道。
我們就當什麽也沒聽見。盜墓賊都這樣,信鬼不信神,特麽神仙要保佑我們這些挖墳掘墓的人,那還要黑驢蹄子幹嘛。
吃了點東西,我那雙腿這才安靜下來,大家都抽煙的時候,我就問:“你們說那時候是誰在發求救信号啊?”
胖子白了我一眼,“你又在瞎琢磨些什麽啊,也許就在那豬頭三跑掉之後,還有個人能動,于是就點了求救燈......盡想這些,難怪你腦子不好使呢。”
無緣無故的給胖子擠兌了一道,我也不知道拿什麽話應對。阿爹那老東西也不幫着我,聽完了就知道嘎嘎嘎的笑。我氣得一閉眼,幹脆睡覺了。
大家也都夠累的,反正現在才剛天亮,晚一點秦風和阿曼會過來,于是沒多久,大家就都倒帳篷裏睡着了。
這一覺我睡得有些的奇怪,特沉,但不是那種睡得很香的感覺。我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睡着了,耳邊還能聽到周圍的動靜和外面的風聲,好像都聽到下雪了。
嘶......更讓我覺得古怪的是,我竟然聽到有人在叫我。
“老爺!小爺!死胖子......”
是秦風,他聲音很急,好像發生了什麽。我腦子一下就醒了,想睜開眼坐起來,可是卻完全動不了。這時候,一股力量猛地拍到我臉上,一下就把我給完全打醒了。
睜開眼的一瞬間,我腦子幾乎都懵了。“沒記錯吧我,這,這他娘就是我們剛趟的帳篷?”
眼前,帳篷已經踏掉了一半,滿地的狼藉,所有的東西都被白雪和一種黑色東西覆蓋着。
“你還傻坐着幹什麽!快起來!”胖子那張大臉突然到了我眼前,說着就把我從地上抓了起來。
他拉起我之後,就往前沖了過去。順着一看,隻見阿爹和秦風正站在一個黑乎乎的東西面前,兩個人手裏都拿着槍,秦風正在那兒換彈夾呢。
那渾身漆黑的東西看上去就跟大鳄魚一樣,趴在地上,環視着眼前的人。每動一下,它身上都會掉下來一些黑色的東西,那味道就跟朱二身上的一樣,惡臭無比。
阿爹一槍一槍的打在那東西的身上,可是,除了濺起一層黑泥之外,似乎子彈根本就傷不了那東西。
“巴克,不要亂動。”
我轉頭一看,發現土赫提正摁着巴克,那小子似乎也想沖上去,但他們面朝的是另一個方向。順着他們的眼睛一看,我就看到那排汽車的前面,花生跟胖子正被三隻黑色的怪物圍着,其中一隻的身子已經少了一半,花生的身子幾乎也被黑泥裹滿了。
一隻黑泥怪朝着兩人沖了過去,它動作十分的古怪,腦袋和尾巴一左一右的搖晃着,但速度也是極快,我這才發現,那東西是在雪地上滑行。快要靠近兩人的時候,那東西忽然把自己的身子一仰。
我頓時就看到,兩排雪白的獠牙從那怪物的肚子上,擴張開來,一瞬間,那東西的體積就增大了至少兩倍。這一口下去,幾乎就能把胖子跟花生全裹住,而同時,另外的的兩隻怪物也從後面逼了上來。
“小哥!你照顧後面!”胖子大喊了一聲,然後提起手裏的一根鐵棍就朝那玩意兒沖了過去。
那張開大嘴的怪物這時候就是簡單的把身體往下砸,胖子一下就被它的陰影給蓋住了。我看到胖子把鐵棍橫在了頭頂,他這動作似乎是想用自己的臂力硬将那怪物給硬抗下來。
那東西的體積是胖子的三倍,他扛得住嗎?
“咵!”一層黑泥灑在了胖子身上,狗曰的,他真就扛住了。
胖子爲了頂這一下,一隻膝蓋直接跪在了地上,手臂都在發抖。花生并沒有去理會後面的兩隻,而是在胖子扛下那一擊之後,迅速的沖進了那怪物的嘴裏。他把手往自己的腰上一放,眨眼就抽出了一把短刀。我甚至都還沒看清那短刀長什麽樣呢,花生就已經把刀鋒完全插進了那怪物的嘴裏。
這一下妙就妙在那怪物沒法把嘴合上,花生刺完了這一下之後,還遊刃有餘的從它嘴裏退了出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