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一會兒,阿爹把目光從酒杯挪向了我。一下子,我忽然就覺得阿爹老了許多,我看到,他那略微泛黃的眼睛裏似乎藏着一絲不忍和猶豫。阿爹可能是覺得,把這些事情告訴我之後會給我帶來巨大的麻煩。
于是,我也用自己的眼睛告訴他,自己還頂得住。
“袁子,之前我就說過,要把事情都告訴你。”阿爹緩緩的說道,“其實那時候我沒說實話,我覺得那些東西你還是不能碰。可是現在,我已經走投無路了,如果不讓你知道,我們袁家就真的完了。”
我心裏頓時感到一股沉重,什麽樣的絕望,會讓阿爹這樣的人說出“走投無路”這四個字?
“爹,你别這樣說,我們袁家可都得靠你呢。”我如何也接受不了阿爹剛才的話,他現在才離知天命的年紀都差着一截兒,又這麽的精明,身體也很好,死,這種事情,應該離他還很遠才對。
“我們父子之間就不說這些話了,總之,不管我有沒有出事,我現在所說的每一句話,你都必須記在心裏,知道了嗎?”
“嗯。”我立刻點了點頭,印象中,阿爹好像從來就沒有這樣鄭重其事的囑咐過我。
咽下一杯酒,點上了煙,阿爹看着那幽幽的煙絲,忽然把身子湊向我,低聲的說道:“袁子,你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鬼魂嗎?”
我心裏其實有些好笑,暗想阿爹已經見過多少稀奇古怪的事情了啊,怎麽提到鬼魂,還是跟一般人那樣神神秘秘的。
不過細細的一想,我又覺得,鬼神這個話題的确是夠古怪的。即使我見過了不少的古怪,仍舊沒法确定,這世界上就真的有鬼。
我還沒回答,阿爹就繼續說道:
“有的......鬼魂就在離我們不遠的地方。”阿爹的聲音有些毛骨悚然,而我也看到,他眼睛裏閃着一種執着,确定自己的這個結論就像确定自己是個男人一樣。
阿爹淡淡的笑了一下,“不管這世界怎麽變,人最想知道的就是自己死啰會不會變成鬼魂,最想得到的就是不老不死。”
“爹,你怎麽突然說這個啊?”
阿爹轉向我,給我倒了一杯酒,“你跟花生和曹家阿金走得近,你應該聽花生說過,關于一艘船的事情吧?”
我心說何止是花生啊,大姑娘手底下的衛林,還有那封信裏面,他們都在談論那艘船。
“在夜郎王墓裏的時候,你告訴過我,花生跟你講了一個關于夜郎古國的傳說,對吧?”
“嗯。”我點了點頭。
“他所說的那個傳說不一定是真的,但是,那艘船卻是存在的。”
船,雖然給花生、衛林還有劉進孫說得那麽神秘,但是我心底裏頭卻是抱着懷疑的。然而阿爹這麽一說,那艘船似乎又在我心裏浮現出了一個模糊的影子。
“一切......都是爲了那艘船。”阿爹看向一旁,“我們老袁家,世世代代追尋的,就是那艘船的足迹。”
因爲那封信,我心裏對那艘船還是有一點概念的,但是現在我更想從阿爹口中聽到更多的信息。“那是一艘什麽樣的船啊?”
阿爹低聲的回道:“一艘載滿了了陰魂和怨靈的船,一艘不存在卻又的确存在的‘幽冥鬼船’。”
我手臂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鬼船?阿爹,這,這可能嗎?”
“我也覺得不可能,但是......”阿爹把頭轉向我,“我的的确确見到過那艘船。”
“您見到過那艘船?”我幾乎都要叫喊起來。
不由的,我想起了劉進孫的信裏面寫着的他對阿爹的印象。稍微一過腦子,我就明白,這件事情,可能爺爺都不知道。
“十二歲的時候,我親眼見到了那艘船。”阿爹的目光似乎已經回到了很久以前,“不是在河裏,也不是在海面上,就是在一個晚上,那艘船就這麽到了我的面前。我沒有辦法給你描述當時的情況,恐怕也隻有親眼見過那艘船的人才知道那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但是我可以肯定,就是那艘船。”
“那你也......”我心裏一抖,立刻打住了。如果我說出“你也上過那艘船”這樣的話,那阿爹肯定立刻就會起疑,那“也”字太唐突了。“你也,也太誇張了吧。”
阿爹似乎沒看出我的異樣,接着說:“沒什麽好誇張的,見到了就是見到了,那就是事實。”阿爹這話倒符合胖子的口味。
“你在那艘船上看到鬼魂了?”我問道。
“沒錯,那艘船上都是鬼魂,不過,那些東西隻是在船的外部而已,船裏面是什麽情況,恐怕這世上就沒人知道了。”說着,阿爹又看着我的眼睛,“袁子,如果阿爹之後出了什麽意外,你答應我,一定要找到那艘船。”
我這時候心裏特别的不是滋味,“可是,爲什麽我們非要找到那艘船不可?”
阿爹搖了搖頭,“隻要你見過那艘船上的鬼魂,你就會明白那是爲什麽了。但我要告訴你,這件事情非常的可怕,你會遇上許許多多意想不到的情況,甚至,你也會死,可即使這樣,你也必須找到那艘船。”
看着阿爹的目光,我瞬間就感覺到一種巨大的壓力落到了自己的肩上。我點了點頭,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阿爹微微的笑了一下,“你知道我爲什麽要拉攏曹家阿金嗎?”
我一愣。
阿爹接着說:“他是個命大的人,你跟他在一起的話,會少掉很多麻煩。”
阿爹這話我可不是很贊同,但是也沒有說什麽。
“花生也會幫你的。”
“你爲什麽覺得他會幫我?”
“你有你必須去做的事情,他也有他的目的,而這裏頭的一個共通點,恰恰也就是那艘船。”
我心想阿爹這話自然有他的道理,便繼續問道:“那我們現在要找的四方山河圖就是找到那艘船的關鍵?”
“沒錯,不過四方山河圖的秘密就太大了,那艘船可能隻是它的一部分,但隻要湊齊了四方山河圖,我想,離那艘船就不遠了。”
“是不是之前有人通過四方山河圖找到過那艘船啊?”我又問。
“我們老祖宗說,那艘船第一次出現,就是在四方山河圖集齊的情況下。後來,這四附圖就不知所蹤。”
我想了想,就說:“照您這麽說,咱老祖宗豈不是早就見過那艘船,那爲什麽我們還要找啊?”
阿爹仍舊語調低沉:“我說過了,所有的原因都在船上的那些鬼魂身上,你看到就會明白的。”
我心說這不麻煩嗎?“爹,爲什麽你不能直接告訴我啊?”
阿爹盯着我說道:“告訴你,你就會變成另外一種東西。”
他這話說得我寒毛倒豎。“另,另外一種......東西?”(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