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麽要我來?這也是你安排好的?”我不禁問道。
阿爹搖了搖頭,“我隻是想告訴你,如果你想了解這些事情,你就必須是一個真正的盜墓賊。我們這些人,做的都是世上最令人不齒的事情,爲了冥器,爲了錢,爲了活命,盜墓賊就必須不擇手段,有時候,爲了自己的目的,我們必須要做一些非常殘忍的事情,如果你做得到,那就說明你有資格繼承我們老袁家的擔子。”
阿爹的确是一個善于計劃的人,這樣的情況下,他都沒有忘記我這個兒子。他讓我跟着下來的時候,應該就想到這一出了。
但是,阿爹爲什麽會突然提出這樣的要求呢?
再一想,我就明白了不少。
他這樣做,無非就是想逼着我放棄追尋那些事情。這次我把地圖給他帶來了,接着阿爹他們多半都會像花生說的那樣,前往幻雪禁城。打心眼兒裏,阿爹是不想讓我跟去的。所以,他就利用這次機會,讓我徹底的看清自己是一個什麽樣的人,想讓我明白,我,根本就做不了盜墓賊。之前的二十幾年,阿爹都在阻止我往這條路上走。
但阿爹說得沒錯,如果我連這個都做不到的話,那真的就沒資格跟着他老人家混了。
如果我想的這些都錯了,那麽阿爹把事情交給我,就隻有另外的一種可能了。
他,開始不信任周圍的人了。
也許阿爹在聽過我說的那些話之後,心裏的真的懷疑過劉家二愣子。如果劉家二愣子這樣的人都能是潛在自己身邊内鬼,那阿爹肯定會覺得,其他人會不會也有問題呢?所以,他現在是想把我拉進盜墓者一行裏,這樣的話,他身邊至少還有一個非常可靠的人。
想想這些,我就覺得,阿爹太難了。
其實,這件事情如果可以的話,交給我來處理真的是最合适不過的了。姚慧已經變成了這個樣子,再讓她留在這個世界上,恐怕也不會有什麽好結果。如果之前那個姚慧真的存在的話,那麽,她一定也不希望别人看到她現在這個樣子。
多漂亮的一個女孩子啊,我忽然覺得,眼前這個東西無比的可恨。姚慧是沒有選擇的權力的,她隻能任由阿爹所說的那種東西**縱她的身體。就算這東西是姚慧的一部分,但也是可恨的。
想着,我就對阿爹點了點頭。
“好,我來。”
阿爹看向那可怕到極緻的蛇群,低聲說道:“你隻有一次機會,必須打中她的腦袋。”
秦風看了看,說道:“老爺,這也太難了吧,我現在,現在都還沒看到那女的的腦袋啊。”
“現在還太遠,等她靠近就能看到了。”阿爹說道。
“還要再靠近,老爺,你不能讓小爺來啊,萬一......”秦風沒有說出口,但我也明白他的意思。
蛇群太密集了,一個人的腦袋能有多大點兒啊,别說打中了,就讓我站在面前,我就差不多算是挂了。
所以秦風對阿爹的這個安排表示極力的反對。但是這裏沒有人拗得過阿爹,選擇權也在我這裏,秦風是沒有辦法阻止的。
我心想,這就是我成爲盜墓賊的一個試煉吧,不論如何,我也要做到。
“姚慧,如果我沒法讓你解脫,那你就狠狠的咬死我吧。”心中這樣說着,我就朝前面邁開了腳步。
“老爺......”二愣子還想繼續勸,阿爹阻止了他。
蛇群離我已經不到七八米遠了。說實在的,這樣的照明條件之下,要在那密密麻麻的巨蛇之間找到一張人臉,根本就不可能。
不過,很多看上去不可能的事情,其實隻要去做,總不會是一點兒辦法都沒有的。而且阿爹既然這樣說了,我覺得我應該還是能看到的。
忽然之間,我就感到非常的恐怖。這樣的狀态下,如果讓我看到姚慧的臉出現在一隻蛇的腦袋上,那該是多讓人頭皮發麻的一件事情啊。
陰冷的氣息已經撲到我臉上了,這樣一看,就好像一座蠕動的小山來到了面前,一股巨大的壓力頓時爬滿我全身。我下意識的舉起了那彈弓,可是,又覺得自己現在這舉動有點可笑。
側目往回一看,阿爹的臉上被黑暗遮擋,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不管我之前怎麽想的,現實的這種恐懼卻是我無法回避的。我不禁就在想,這真的有用嗎?
用一顆小石子去砸碎一座山,這樣的事情我......
“小爺,看上面!”身後的二愣子忽然喊了起來。我仰頭一看,隻見一個比胖子還要粗上兩倍的巨蛇正高高的立在蛇群之上。
它渾身**,在黑暗裏似乎透着光澤。巨蛇腦袋上的一對眼睛竟然跟人眼一模一樣,連眉毛都不差。
我心說這就是姚慧嗎?怎麽會是這個樣子?
“動手啊!小爺!”秦風大聲喝道。
我感覺自己的腿都在哆嗦了,但還是咬着牙,拉開彈弓,對着上面的蛇頭打出了那枚棉球。
好在那東西特别的巨大,我才能輕易的瞄準。但是,棉球飛出去之後,我就什麽都看不到了,也不知道自己打中了沒有。
巨蛇的腦袋仰了一下,我以爲自己成功了。可是緊跟着,那腦袋就朝我繼續的撲了過來,我一下就愣住了。
七分驚恐,三分疑惑。
“難道,難道這沾血的棉球不管用?”看到那蛇張開的,好似大廳頂篷般大小的嘴,我就知道自己玩兒完了。
以後,我的事迹可以用來教育那些好奇心旺盛、沒什麽本事,又想做盜墓賊的青年,提醒大家,這就是下場。
就在我絕望的時候,身邊忽然有人奪過我手裏的彈弓,然後沖着頭頂上一拉。
我就聽到橡筋“啪”的一聲響,然後......那近在咫尺的蛇口忽然就崩裂開來,好像它的腦袋發生了一次無聲無息的爆炸一般,緊接着,整個蛇腦袋就四分五裂。
黑色的血水和碎裂的蛇肉像冰雹一樣往我身上砸,我隻能用手去擋住自己的腦袋。微微側目,才看到,站在我旁邊拿着彈弓的人,正是我爹。
突如其來的,我看到阿爹臉上的表情非常的奇怪。他現在一點兒也不緊張,臉上出現的是一種沮喪和無奈。好像心裏有很多很多的東西,讓他來不及去細想,那雙眼睛反而變得無比的空洞。
不過,很快的,我就連阿爹都看不清了。頭頂上掉下來的東西越來越多,好一陣之後,才平息了下來。
“老爺!小爺!”
我幾乎都被砸暈了,這才看到秦風和二愣子跑了過來。
現在,我跟阿爹的身上都已經滿是狼藉了。四周圍,添了更多的碎肉和血污,這個好似地獄一般的地方測底變成了地獄。
稍微緩了口氣,我接着就嚷嚷開了:“爹,你是存心想玩兒死是吧?剛才到底怎麽回事啊?”
阿爹還是之前那樣子,看着遠處,不知道在想什麽。過了好久他才沖我笑道:“不讓你去,那東西怎麽會把頭伸出來。你是她的男人,她當然要你。”
我不禁點頭,低聲說:“哦,是拿我當誘餌啊,什麽,我當誘餌!”反應過來之後,我就想過去掐那老東西的脖子。
“诶诶诶。”秦風連忙攔住了我,“反正現在都解決了,我們還是快點上去吧。二爺他們肯定都等急了。”
阿爹也沖我擺了擺手,“行啦,我說話算話,以後你就可以跟着我們下地了。”
我心裏憋着火,卻也無處**。“那你得什麽都告訴我。”
阿爹也不回答,招呼秦風扶住二愣子,幾個人便往下來的地方走去。不久之後,我們再次看到了蠻狼兒子的那口棺材,幾個人都把黑驢蹄子拿了起來。
黑驢蹄子對付那東西不管用,現在隻能當闆兒磚用。
上去一看,我們就發現,那棺材蓋子已經合上了。
“老爺,那龜兒子又縮回去了。”秦風低聲說道。
阿爹點了點頭,四個人都挪到了棺材的邊上。阿爹把右手放到棺蓋上,招呼我和秦風摁住棺材的兩端。
“它在裏頭。”摸了摸,阿爹就說道。
“那怎麽辦啊?我們上去的時候,這東西在後頭指不定什麽時候出來呢。”我說道。
之前,蠻狼兒子可能是感覺到活死人靠近,所以才溜掉的。現在活死人給阿爹除了,這東西就成了我們最大的威脅。
阿爹深深的呼了口氣,“沒辦法了,蠻狼這兒子不能留。”
阿爹這話說得我心裏發毛,“爹,你是要弄死他?”
“怎麽,你不忍心?”阿爹看向我。
我心裏其實沒有那樣想,但阿爹這麽一說,我就真覺得,這蠻狼一家今天也忒慘了。
見我不說話,阿爹就又看向那口棺材。他把手放到了棺材的中間,再次叮囑我:“不管裏面發生什麽,給我摁住啰,絕對不能松手。”
我點了點頭。然後,就看到阿爹那六個手指的右手作成了一個手刀的模樣,指尖立在了棺材蓋子上。
阿爹這隻右手我隻見他用過一次,看他蓄力的模樣,就知道這一下非同小可。
難不成他要隔着棺材闆子把那東西提出來?剛這麽一想,阿爹那隻立在棺材蓋上的右手忽然就插進了棺材裏面,一聲輕微的碎響之後,他的右手就完全陷了進去。
我看得目瞪口呆,心說這一下得多大的力道啊。
可根本就不容我思索,忽然間,棺材裏頭就咚咚的發出一陣響聲,緊接着,裏面那東西就撲騰了起來。
好在阿爹剛才的提醒,我是用了死力氣摁在了上面,這才沒讓它推開棺材闆子。
阿爹的手在晃動着,似乎右手在裏面抓什麽東西。棺材裏頭的動靜越來越大,我感覺自己已經有些控制不住了。
就在此時,阿爹忽然把手臂一收,一團黑乎乎的東西就被他拔了出來。
幾乎就是一瞬間,棺材裏就安靜了下來。我再看向阿爹的右手,赫然就瞧見了一顆爬滿了蛆蟲的心髒。
那顆心已經沒在跳了,但是那密密麻麻的蛆蠕動起來,卻造成了一種跳動的假象,别提有多惡心了。
阿爹把那東西扔到地上,一旁的二愣子随即就一腳踩了上去。
“行啦。”阿爹招手讓我們起來。
我看了看那棺材,忍不住想要打開看看。可是想了想,還是算了吧。
接着,我們就要從那個陡峭的斜坡爬上去了。二愣子的身體已經支撐不了這樣的動作了,阿爹讓他先在底下呆着,我們上去之後,馬上讓人下來,用繩索套着他,把他拉上去。
“你可小心點兒啊。”上去之前,我對二愣子說道。
二愣子沖我笑了笑,“你還是擔心自己吧,别掉下來了,小爺。”
我們不再耽擱,阿爹走前面,我随後,秦風在後面幫着我。
不知道是不是太急着上去,我感覺自己現在有使不完的力氣。阿爹動作敏捷,我也不落其後,搞得後面的秦風一個勁兒的提醒我别滑了。
我心說老子現在這狀态絕對是颠峰時期,怎麽可能滑下去?你看,上面的光都看見了。
隐隐約約的瞧見了三叔他們,我更是激動不已。剛要再加一把力,忽然腳底下滋溜一下,整個人頓時就滑了下去。
黑燈瞎火的,秦風雖然伸出了手,但硬是沒拉住我。
我腦袋裏一片空白,轉着圈兒的就又滾回了坑底。
這一下把我給摔得,當時我就覺得自己左邊胳膊動不了了,感情骨折了好像。
“啊呀”的想要叫二愣子,忽然,我就聽到一陣“咚......咚......”的聲音。
燈籠都留在底下,我擡頭看去,隻見二愣子正蹲在那口薄棺材的邊兒上,手裏揮動着黑驢蹄子,一下接着一下的在砸什麽東西。
再一看,二愣子身前躺着的正是蠻狼那兒子。此刻,它胸口開了個大洞,那是阿爹弄的,但更可怕的是,它的腦袋和肩膀,已經給砸得稀爛了。
我忽然就覺得有些古怪。二愣子好像着了魔一樣,根本就沒有轉頭看我。他一臉的猙獰,臉上全都是汗,那隻左手不停的揮動黑驢蹄子,深仇大恨一般的砸着蠻狼兒子的屍體。
我被二愣子現在那種兇狠的神态吓住了,頓時都忘了身體的疼痛,他現在就好像變了一個人似地,一點停下來的意思都沒有。
我不敢去叫他。
斷臂的事情二愣子心裏大概非常的記恨吧,換了是我,可能也會這樣。但是,我還是覺得不對勁......
忽然,二愣子停了下來。他深深的吸了口氣,然後把臉轉向我,露出了一個陰森的笑容。
他沙啞的對我說道:“别告訴其他人。”
笑了兩聲,二愣子又一臉兇狠的看向蠻狼兒子,再一次舉起了黑驢蹄子。
幽靜的深谷當中,我隻聽到自己的心跳和一下接着一下,骨肉斷裂的撞擊聲。眼前的那個人讓我開始感到陌生。
越砸,二愣子越是興奮,臉上的笑意變得更深,開心得似乎要大叫起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二愣子才把地上的爛肉和碎骨頭扔回到棺材裏。蓋上棺蓋,二愣子的肩膀一下塌了下來。他走到我身邊,“小爺,你怎麽回事?怎麽掉下來了?”
我眉頭緊皺,心說你這是......剛想着,斜坡上秦風就沖了下來。
一起來的還有三五個夥計,大夥立刻去看二愣子的情況,很快的,我跟二愣子兩個人都被繩子綁好,然後,在這些人的幫助下,回到了坑道上面。
二愣子昏迷了......
應該是吧。斷了隻胳膊,流了那麽多血,又做了那樣的事情,應該是暈過去了。
忽然我就決定,别去想這件事,最好把它忘掉。
二愣子也是人,白白的沒了一隻胳膊,心裏有些火氣也是正常的,他隻能把這股憤怒**在蠻狼兒子的身上。不能怪他......
當天夜裏,我們就離開了文興村。坐在車上,我感覺這一趟無比的匆忙,現在回想起來,唯一記憶清晰的,就是跟姚慧一起渡過的那兩天了。三叔了解完一切之後,就不停的跟我搭腔,但是我都沒怎麽搭理他。
比起我,更累的好像是阿爹,上了車以後,他就再也沒說過一句話,眼睛一直盯着車窗外的黑暗,無比的憂郁。
我知道,他是在想隻有他自己知道的那個計劃,還有就是幻雪禁城的事情。更糟糕的是,現在我們已經跟李家和曾家徹底的鬧翻了,接下來的行程,隻怕沒那麽順當。
十三路這一通鬧騰,估計裏散夥已經不遠了。車載着我們一直往燕京的方向開去,我問阿爹,現在去燕京會不會太顯眼了。
阿爹說不用擔心,李家和曾家真要找我們報仇的話,不可能在燕京下手,現在去反而更安全。
天快亮的時候,我們的三輛車開進了加油站的休息區。二叔點了兩桌菜,大家都餓壞了,服務員端上來一道,不足一分鍾,盆子就見底了,到最後,我們這夥人硬是吃完了五十盤兒菜才算作罷。老闆一直盯着我們,生怕我們一窩蜂的全跑了。
快到燕京的時候,我又問阿爹:“我們什麽時候去那個地方啊?”
阿爹歎了口氣,“嗯,這回是大事情,我們既要抓緊時間,又要做得隐蔽,現在李家跟曾家,還有其他人肯定都盯着我們,要是讓他們知道我們的動作,就算到了疆省,也得出亂子。那裏可比不得這邊,要讓你三叔先回去安排好一切。順利的話,十來天就可以往疆省出發了。”
“那幺姑這次會去嗎?”我問道。
“她會去,但不會跟我們一起,到時候,她負責在周邊接應我們。”
我點了點頭,又說:“爹,你們燕京有落腳的地方嗎?我感覺住賓館的話不是太安全。”
阿爹一笑:“這你就不用擔心了,你二叔會安排的。另外,到燕京之後,我會跟你們分開幾天。”
“你要幹什麽?”
“沒什麽,去個地方,很快就回來。”阿爹說着,眼角又看向了窗外。
我看他那樣子,忽然就想起了一件事情。
劉進孫的那封信上說過,他在河南的某個地方見過阿爹,那是幾十年前的事情了。不過那個地方好像對爺爺他們來說有什麽忌諱一樣,感覺非常的古怪。現在,阿爹會不會又想去那兒啊?
回到燕京的時候,我們的人已經分散開了。三叔直接回疆省準備,剩下我、阿爹、二叔、秦風還有小虎,我們就送二愣子去了醫院。
這幾天的事情在我的整個經曆當中,隻是一小部分,但也就是在這幾天當中,有些事情已經開始悄悄的變化了。當然,倒頭大睡的我根本什麽都沒意識到,身上殘留着的隻有疲憊,疼痛,還有被阿爹承認是一個盜墓賊之後的那種興奮。
夢裏,我看到了雪山,呼嘯的寒風,巍峨的冰川,漫天的浩雪,還有亡靈的召喚......
(第二部到此結束,明天又要開始新的征途。老北呼求月票支持,名字掉了不少。感謝冰塊和dreammak的蛋糕,才看到呢,請各位多支持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