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泉屍鬥篇(16)

李三郎轉頭一笑,“誰家的牲口,誰家收,這還用得着問嗎?”

阿爹走到大坑的邊上,把我扶了起來,然後對身後那些人說道:“你們要是怕,現在就可以走了。.”

我剛才那是一瞬間的沖動,現在好了不少,但是,姚慧最後回頭的那一下,讓我感覺太......不由得,我就扭頭又問阿爹:“姚慧真的是一具屍體嗎?”

阿爹拍了拍我的肩膀,不再回答。

他之前說那話讓狐裘和張三都猶豫了起來,兩個人對視着,似乎一時半會兒還拿不定主意。

這時就聽鬼竹阿公冷冷的說道:“那真的是一隻活死人的話,司馬老賊這一次可就算倒黴了。‘半生人’跟‘活死人’碰頭,這場面,就是老夫也沒見過,不過我恐怕也是沒命看到這些東西了,哼,袁六,算你狠。”

說完這話,鬼竹阿公便轉身往回走。

“阿公,沒必要怕成這個樣子吧?”李三郎低聲道。

鬼竹阿公頓了頓,“幹我們這一行,不怕死的,現在都死啦。李三郎,你也快啦。對了,姓曾的,記得你答應我的事情。”

姓曾的在旁邊一拱手,“請放心,三天内送到。”

鬼竹阿公點了點頭,然後獨自一個人悠悠的離開了。

“诶,阿公,等,等等我。”狐裘喊了一嗓子,拽了張三一下,帶着他的人一溜煙就跑了。

張三爺似乎還在猶豫,但最後也隻是重重的“唉”了一聲,帶着夥計追了上去。

這些人突如其來的害怕,讓我越來越相信,姚慧就是像我阿爹說的那樣。

的确是啊。一個嗜蛇如命、不時還會蛻皮的人,她能是正常的嗎?但盡管如此,我還是把姚慧當成一個人看,不管之後如何,我想,再看到她的時候,姚慧應該已經完全變成另外一個模樣了吧。

李三郎轉身掃了一圈兒,“喲,一下冷清了不少啊。曾家兄弟,你怎麽不走啊?”

姓曾的很是不屑的瞟了李三郎一眼:“老子憑什麽要走,你們這些北方人就是事兒多,活死人有什麽了不起,誰見過?老子扔下去的‘鬼胎’可是三百年的,不信那女的能真那麽厲害。再說了,不是還有司馬老賊頂着嗎?沒錯,半生人不是活死人的對手,但他是司馬老賊啊,他對付這類東西的經驗不知道比你我好到哪兒了。就算最後留下的是那女的,哼,老子這兒還備着四個黑驢蹄子啊。”

說着,姓曾的回頭看了一眼那頭黑驢。我往那兒一望,就看到那個戴草帽的男的正在用針線給那頭黑驢縫合傷口。

就在這時,那坑道裏突然傳來一陣撕裂心扉般的哀嚎,接着,又是另外一個聲音的嘶吼。我們全都來到了坑道的邊上,緊張的看着底下的情況。

我祈禱自己千萬不要聽見姚慧的聲音,不禁閉起眼睛,念叨起一些自己都搞不懂的咒語,心說就算是鬼、僵屍、粽子,姚慧你也不能有事啊。

就在我這麽祈禱的時候,忽然,耳邊的聲音就消失了。一睜眼,什麽都還沒看到呢,秦風就拉着我往後退。再一看,眼前的坑道邊上,一隻血淋淋的手正死死的将五指嵌進泥土裏。

看到衆人滿臉驚恐的樣子,我心說難道這就已經結束了?

那隻手慢慢的支撐了起來,然後,一個渾身布滿鮮血的黑色人影,就從裏面爬了出來。

我狠狠的閉了一下眼睛,心中不禁暗罵了一聲。

出現在我們眼前的人,正是那司馬老賊。他眼裏微微的泛着紅光,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的變回黑色。

阿爹的臉上有些動容,而一旁的李三郎卻忽然狂笑了起來。“哈哈哈,活死人,還不是一樣。”

“嘶,媽的,老子的鬼胎不可能這麽快就完了啊。”姓曾的有些不敢相信,想湊前了仔細看。可是眼前的确是司馬老賊無疑了。

那些用來鬥屍的,隻有在幹掉了所有的對手之後,才會爬上來。所以,結果一下就出來了。

二叔和身邊其他的夥計都有些沮喪,阿爹的臉色也很不好看。

我心裏更是無比的難過,司馬老賊一出來,那就說明,底下的姚慧已經沒有機會了。

李三郎對這個結果似乎也非常的滿意,不知道他私底下是不是跟司馬老賊有什麽交易。

“袁六爺,這回你沒什麽話說了吧。”李三郎走到司馬老賊的面前,轉頭沖我爹笑道。

姓曾的現在也不再去想他那三個“鬼胎”了,也說道:“沒錯,把藍血龍紋拿出來吧。”

我一看這人的那嘴裏,心說他狗曰的該不會是想硬搶吧。現在就他的人馬最多,動起手來,即使我們這邊有秦風和二愣子也不一定能占便宜。而且我一加入,我們袁家的戰鬥力那就直線下降起碼十個百分點。

“你......”三叔有些沖動的往前跨了兩步,卻被二叔給攔住了。

阿爹沉吟了許久,終于揮了揮手。

“老爺,不能給啊。”劉家二愣子皺眉說道。

阿爹很不高興的瞪了他一眼,劉家二愣子沒有辦法,最後從身上取出了一個用布包着的東西,然後交到了阿爹的手裏。

東西還用布裹着呢,我頓時就看到,李三郎和姓曾的眼睛都亮了。

阿爹拿着藍血龍紋走到了李三郎的面前,然後就在李三郎的眼皮子底下,把布給解了開來。

李三郎似乎想忍住,但是臉上的肌肉已經開始抽笑了。

包裏的東西一露出來,我就确定,那應該就是上回見過的藍血龍紋了。

我實在是想不出,這塊破銅爛鐵一樣的東西,到底有什麽特别的,那四方山河圖又能藏在什麽地方。

李三郎開始沖着阿爹手裏的藍血龍紋笑了起來,他很想一下就接過去,可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太過激動,我看到他手抖了半天,硬是沒擡起來。

“你跟司馬老賊,應該已經商量好價錢了吧。”阿爹低聲說道。

“你知道又怎麽樣,反正東西已經歸我了。”李三郎說話的時候完全沒在看阿爹,他那表情,似乎都想伸出舌頭,在那藍血龍紋上面舔一口了。

阿爹說什麽對李三郎已經不再重要,他應該很确定,這東西已經歸他了。擡眼看向李三郎身後的司馬老賊,我忽然就感覺到一種莫大的壓力。剛才那底下到底放生了什麽......

“李三郎,你知道你最厲害的地方在哪兒嗎?”阿爹忽然問了這麽一句。

李三郎哼哼的笑了起來:“厲害就是厲害,還有區别嗎?”

阿爹微微的點頭,“是啊,說起來,很多東西,你都比我們這些人能耐。在你眼裏,我們十三路的這些人,都隻是一群喪狗,你有能耐把我們玩兒死。”

“話不能這麽說,袁六爺,輸了就是輸了,幹嘛說這些難聽的呢,我今天又沒有讓你們吃狗糧,哈哈哈,你放心,如果你價碼合适,藍血龍紋我說不定還可以賣給你呢。”李三郎說完又張狂的笑了起來。

阿爹緩緩的搖着頭,就在李三郎把手放到藍血龍紋上時,低聲道呃說道:“看來你不知道什麽是狗急跳牆啊。”

李三郎已經不想在聽我爹說什麽了,他的手已經碰到了藍血龍紋。可就在這個時候,一隻粗壯的手臂卻已經摁在了李三郎的腦袋上。

我們全都目瞪口呆,隻看到李三郎身後的司馬老賊臉上微微一笑,“咔!”

幾乎就是一道黑影劃過,然後,李三郎脖子上的腦袋就不見了。再一看,司馬老賊已經把李三郎的頭舉在了半空當中,那貪婪而陰狠的笑容還凝固在李三郎的臉上,但是,他永遠也笑不出聲了。

“呃,司馬老賊,你幹什麽?”姓曾的大叫了一聲,忽然好像明白過來什麽事情一樣,“哦,袁六,你,你跟司馬老賊串通好了是吧?”

司馬老賊把李三郎的腦袋拿到面前看了看,然後很随意的往身後的坑裏扔了下去。他緩緩的轉向姓曾的,“鬼竹說得很對,混在這一行,不怕死的,都已經死了。我隻是想不到,你居然會這麽有膽量。”

姓曾的開始緊張了起來,他呼呼的喘着氣,大聲嚷道:“别特麽給老子來這套,要是硬拼的話,老子就是死,也要你們這些人墊背。”

“大哥,不用怕他們,這些人我們早就想收拾了。”姓曾的身後一個夥計上前說道。

這話讓姓曾的鎮定了下來,估計他是在想:是啊,老子人多,還怕你們幹啥?

“比手下人,你的确是要厲害得多,所以,我早就弄了一些東西,準備送給你們。”司馬老賊笑得極其的陰森。

可是,我轉頭一看,他那幾個夥計一點兒要動手的意思都沒有。正疑惑着,忽然我腦子裏就是一個機靈。

在姓曾的還在琢磨司馬老賊這句話的時候,我就看見,在姓曾的那幫人當中,隐隐約約的出現了幾個銀灰色的影子。

那些東西大概有三十多個,夜色下,它們成弧形散開,把姓曾的那些人包圍了起來。那些東西挪動的時候一點兒聲音都沒有,要不是眼睛看到,我們根本就不可能會發現。

聽到司馬老賊的話,再看到我們驚恐的眼神,姓曾的一下就反應了過來。

他猛的一轉身,頓時就狂叫了起來。但是,不管他想喊什麽,都已經太遲了。之前我見過的那個小男孩兒一眨眼就撲到了他的腦袋上,那東西比猴子都還要靈活,隻見他雙腳蹬在姓曾的肩上,見他推倒在地的同時,嘴就已經咬在了他的喉嚨上。

那灰色男孩兒的嘴擴張到了一個恐怖的程度,不用想就知道,這一口下去,姓曾的絕對玩兒完。

然而出乎我的意料,就在這瞬間殒命之際,那戴草帽的人一伸手,不知道是什麽東西從他手裏飛出來,“嘭”的一聲,那灰色小男孩兒的腦袋就崩裂開來。再看,連那下颚都給打掉了。

姓曾的“嗷嗷”的叫了兩聲,然後推開那男孩兒,從地上爬到了戴草帽那人的身後。

“大哥别怕,幾隻沒長毛的粽子而已,我能對付。”戴草帽的男人生得黝黑精瘦。但目光卻非常的淩厲,似乎這樣的場面他都見多了。

可是,他剛說完這話呢,我耳邊就聽到“嘭”的一聲槍響。頓時,戴草帽的那人就躺地上了。

轉頭一看,開槍的居然是三叔。而且,周圍除了我,似乎沒有任何人對三叔的做法有意見,大家甚至連頭都沒有轉一下。

三叔看了我一眼,“那家夥厲害着呢,沒辦法。”說完,三叔跟個沒事人一樣,咧嘴笑了起來。

我心裏突突的狂跳了幾下,隻覺得一瞬間,周圍的這些人身上,好像多了一種我無法言表的感覺。即使他們都是我的家人,那種感覺依舊讓我非常的不舒服。

很快的,眼前就變成了一副人間地獄的模樣。

請允許我跳過這一段,我隻能告訴大家,最後,姓曾的和他的夥計,全都消失了,連地上的血都被那些灰色的怪人舔得一幹二淨。

這時,司馬老賊那個撐傘的夥計走了過來。他把黑傘一舉,輕輕的搖了搖鈴铛,然後撐開黑傘,那些灰色的人影就迅速的站成了一排,開始跟着撐傘人歪歪扭扭的走開了。

我的腦子裏一片空白,回頭才看到,李三郎的身體還站在那兒呢。藍血龍紋就在他的面前,但是,他永遠都拿不到了。

“本來以爲,隻用得着對付李家就行了,想不到現在,連曾家也得罪了,以後,咱們的曰子可不太平了。”阿爹說着,又把藍血龍紋收了起來,然後遞給了劉家二愣子。

“你說得不對,是你的曰子不太平,跟我沒有關系。”司馬老賊笑了笑。

阿爹也苦笑起來。

“大哥,這到底怎麽回事啊,怎麽你一點兒也沒告訴我們?”二叔上前問道。

“告訴你們?”阿爹一笑,“告訴了你們,這場戲就演不下去了,李三郎是什麽樣的人,哼,你這個月跟幾個女人睡過,他都能從你臉上看出來......”

原來這一切都在阿爹的安排當中。他跟司馬老賊達成了什麽樣的協議我們不知道,但是,阿爹很明确的告訴我,李三郎不死,就一定會想方設法的來拿藍血龍紋。因爲,對四方山河圖,李三郎也有着不遜于我們袁家的執着。

雖然阿爹沒有明說,但我也聽出,這有可能是李家知道了某些我們的秘密,所以才會這麽渴望得到藍血龍紋。

而想到這兒,我不禁又對那鬼竹阿公感到心底一涼。姜還是老的辣啊,那老家夥肯定是看出什麽問題了,所以才會第一個離開。

後來我才知道,就是因爲司馬老賊不是最後一個跳進坑這一點兒,讓那老頭子起了疑心。

他們是些什麽人啊,江湖上摸爬滾打了五六十年的老狐狸,還會看不出這些嗎?

你司馬老賊居然都不等袁家人出招,就會這麽跳下去?鬼竹阿公不信,所以他懷疑其中有問題。

而這一切,也恰恰是司馬老賊留給他這老朋友的一個破綻。至于鬼竹阿公知不知道,那就另說了。

我現在好奇的是,阿爹究竟是用什麽辦法,能使這位十三路的老大放棄李家開出的條件,轉而來幫我們?

“事情了了,雖然是暫時的,但你應該也多出了不少功夫。袁龍,你真的還要走你爹的老路嗎?”司馬老賊問道。

“就不再問了,你知道的應該也不少吧。”阿爹說道。

司馬老賊點了點頭。

阿爹回頭看了看我們,臉上露出了一絲疲态,“走吧。”

我心說這就走啦?那姚慧......可還不等我張嘴呢,司馬老賊忽然笑了起來:“走?恐怕還不是時候啊。”

我們臉色一沉,頓時都防備了起來,秦風已經再往四下裏看了,害怕那些灰色的東西再回來。

“怎麽,你還想在這吹西北風?”阿爹盯着司馬老賊說道。

“不,你的事情還沒有解決幹淨呢。”說着,司馬老賊用手指向了那個黑不見底的坑道。

阿爹頓時就是一怔,“你,你沒有把那些東西弄幹淨?”

司馬老賊微微的笑着,言語卻無比的冰冷。“袁龍,你太狡猾了,雖然我們都商量好了,我可以制住其他人帶來的東西,但是我萬萬沒有想到,你居然會找來一隻那麽新鮮的活死人。你打的什麽算盤我會不知道,你是想,萬一我反悔,繼續幫李三郎,你就把我們一塊做掉,對吧?哼,今天上來的如果不是我,你恐怕也想好了幹掉所有人的招了吧。雖然這不影響我們的約定,但是我很不開心。哼哼哼,所以,我給你留了點兒飯後茶,你慢慢兒喝吧。”

說完,司馬老賊就往遠處他那些夥計的方向走去。走到一半的時候,他忽然回過頭來,沉聲道:“别忘了我們約好的事情。”

接着,前面的那些燈籠就熄滅了,舉燈再照,司馬老賊一行人卻完全沒有了蹤迹。

“阿爹,他什麽意思啊,你們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啊?”我随即問道。

可就在我說完這話之後,一陣幽幽的歌聲從身後的坑道裏飄了上來。我們雖然有二十來個人呢,可還是聽得一縮脖子。

我面無血色的看着坑裏的黑暗,心中顫栗的想到:那,那不是姚慧的聲音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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