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到村口,咱們的人就知道了,你先别說了,收拾東西快出來,我就在旅館門口。”二愣子說道。
“嗯。”不再多說,我挂了電話,立刻搖醒了床上的姚慧。
姚慧睜開眼坐起來之後,好一陣似乎都沒醒過來。直到我幫她把衣服褲子都穿好,她還是有些暈暈乎乎的。
“袁傑,我怎麽這麽累啊?”姚慧沉吟道。
我歎了口氣,心說我剛在廁所裏撕了幾小時的人皮,我都沒說累呢。
“先忍一忍吧,我爹的人就在外面,我們很快就能見到他了。”
聽我這麽一說,姚慧也是一振。她強打起精神,稍微收拾了一下之後,就跟我走出了房間。
到了旅館外頭,我一眼就看到了劉家二愣子。
他戴着個黃色的太陽帽,穿得很清閑,活像一個來此觀光的遊客。然而,在劉家二愣子跟前,還站着三五個人。
湊近了一瞧,我立馬就認出,其中一個正是當初在那山溝裏劫我們道的老舜。
那夥人沖着劉家二愣子嘻嘻哈哈的,一看就知道沒什麽好意。
“二愣子。”我喊了一聲,拉着姚慧跑了過去。
二愣子轉頭一看是我,随即上前笑道:“小爺。”說着,他又看向我身後正拿手擋太陽光的姚慧。
“喲,袁家少爺,還認得你老舜叔不?”老舜的話很随意,但一對黃橙橙的着子卻狠狠的瞪着我,還有意無意的把那隻左手舉在了面前。
一想起之前的事情,我心裏也是一陣火大,瞪了他一眼,“你誰啊?”
我一說完,老舜的臉色就更難看了,他身後的幾個夥計似乎就想動手。
老舜伸手攔住了那些人,轉而一笑。
“果然是袁龍的兒子,有點兒氣派。你不記得不要緊,咱找一僻靜點的屋子聊一聊,在慢慢的增加感情吧。”
老舜最後那句話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看得出,他心裏還記恨着上回的事情,而且聽他的口氣,似乎是想逼迫我們跟他去什麽地方。
這時,劉家二愣子笑了起來。
“地頭蛇就是地頭蛇,到了自己的地盤兒,聲音都更響亮了。”二愣子斜瞅着老舜,“不過我們還是那句話,沒時間跟你這種人套近乎。”
“那怎麽行,都到了老子的地方,我怎能不盡一盡地主之誼呢,三位還是跟我走吧。”老舜的話。
我心勁兒一上來,就拉着二愣子,說:“咱們别管這老家夥,走,去見我爹。”
說完,二愣子笑着沖我一點頭,然後,我們便轉過身,往前走了過去。
“這可都是你們自找的。”老舜放完狠話,就朝我們追了過來。幾個箭步,這老家夥就伸手抓住了我的肩膀。
就看這一瞬間,走在我前頭的劉家二愣子忽然一個轉身,右手一擡......緊跟着,老舜以及他身後的那些人就都不敢動了。
時至午間,路上的觀光客絡繹不絕,文興村裏,真可謂人來人往。然而,就在這樣的情況下,二愣子竟然把刀架在了老舜的脖子上。
這時候别說是對面那些人,連我想不到他會做出如此大膽的舉動。
劉家二愣子這一下可真是妙不可言,他的右手就好像跟老朋友寒暄時拍着對方肩膀一樣,但是,那柄锃亮的短匕首卻已經紮在老舜的脖子上了。隻要再加那麽一丁點兒的力氣,老舜的喉嚨就要見血。
“知道上回我家老爺爲什麽讓秦風對付你嗎?”二愣子低聲笑道,“因爲我沒有秦風穩重,自控能力太差,既然你有興趣在這大庭廣衆之下碰我家少爺,我也就不介意在這兒殺那麽幾個人。”
聽的到這兒,老舜的眼皮開始狂跳。
“哈哈哈......”
就在我們發愣出神的時候,一陣爽朗的笑聲突然從後面傳了過來。我轉頭一看,十幾個遊客模樣的人正朝我們走了過來。爲首的那個不是别人,正是我爹。
在我爹的旁邊的是二叔和秦風,而另一個瘦嘻嘻、看上去色咪咪的中年人,正是我家三叔。
“袁子,快過來,給三叔抱抱。哈哈哈......”三叔看到我,大笑不已,像小時候那樣,沖過來要抱我。
可一走近之後,發現自己跟我的身高已經完全逆轉,不禁又是大笑着猛拍我的肩膀。見到這老王八羔子,我也興奮不已,頓時兩個人就抱成了一團。
“你這色老鬼,他娘的五六年沒去燕京看我了吧。”松開手,我立即就把三叔罵了一通。
“去你姥姥的,這不才四年嘛,呵呵,老子忙,你知道,自從你三叔去了疆省,那裏的妹子都不想嫁人了,成天盡纏着我。”
“行啦。”二叔聽不慣我跟三叔這種沒大沒小的對話,接着他又轉向二愣子,“放下吧。”
二愣子笑着沖二叔一點頭,“是,二爺。”然後他又笑着看了看老舜,這才慢悠悠的把匕首放了下來。
阿爹走到我面前,“你怎麽來了?”
“我......”我本來想說是‘花生讓我來找的’,但轉念一想又不能這麽說,“哦,是幺姑讓我來的。”
“你姑讓你來的?”阿爹眉頭一皺,随即就看向了我身後的姚慧。
這時,秦風笑着說道:“小爺,你是帶女朋友見家長來的吧?”
說完,大家夥就都樂了。姚慧很不好意思的把頭一低,“袁叔叔。”
“嗨,叫爹就行了,我是你三叔,我叫......”三叔一見美女就這樣,也不管那是誰。
“瞎說什麽呢。”阿爹一瞪眼,三叔就隻得收斂,“小虎,塊給這位姚小姐找把傘。”
我一聽,感情姚慧的事情阿爹已經知道了,看來幺姑也沒跟我說實話,她肯定還是有路子跟阿爹聯系的。
我們這些人談話的過程中,阿爹就沒正眼看過那老舜。後來我才知道,這不光因爲他看不起這老舜,而更多的是行裏頭的規矩。
要說起來,老舜跟我爹那是同輩,兩個人鬧得再僵,見面打招呼還是要的。可是現在老舜已經是李家的夥計了,那麽作爲跟李家同輩的,我們老袁家的領頭人,我爹,就完全沒有理由先跟這老舜搭話了。
這就是江湖地位。
我爹他們收到消息,說我來了文興村的時候,李家人自然也就知道了。出于某些原因,那李家實際的掌勢人李三郎就派老舜來,想先把我給請過去。這也就說得好聽點兒,實際上,就是要把我給劫了,後面不知道要幹什麽呢。
老舜現在一看這陣勢,自己明顯是不行了。特别是秦風往他身上一掃,他整個人幾乎都在哆嗦。
看看沒人搭理,老舜給身邊的人使了個眼色,意思是開溜。但随即,我二叔就叫住了他。
“老舜。”
老舜一顫,随即轉過頭來。
二叔這個人比較嚴謹,沖着他的臉色就不是很好。“這兩天,道上那些老前輩都在看着呢,你回去告訴李三郎,既然開誠布公的請我們來,就不要搞那些花招,否則今晚上鬧出什麽笑話,李家的面子恐怕也過不去。”
“诶,知道了。”說着,老舜心急火燎的就跑開了。
看到那些人跑遠了,我就問阿爹,“阿爹,今晚上你們那武林大會就要在這兒開啊?”
大家夥一樂,阿爹的注意力卻沒在我身上,一直就盯着那姚慧。
我觀察了一下,心說:“靠,老不正經的,難不成他骨子裏也跟三叔一個德姓?”
“先不說這些了。走吧。”阿爹一轉身,一行人就跟着他往村子外頭走去。
小虎樂颠颠的給姚慧撐傘,姚慧有些不好意思,說自己來就行,兩個人就一路的客套。而我則跟着三叔在最後頭好不開心的說笑着。
阿爹精明乖張,二叔老成持重,小姑手段狠辣,三叔老王八蛋。這就是我對自己這四位長輩的評價,絕對精準。
胡鬧了一陣之後,我忽然想到:诶,三叔不就在疆省混嗎?他肯定知道些“幻雪禁城”的事情。于是,我壓低的聲音問他:“三叔,你知道‘幻雪禁城’是什麽地方嗎?”
三叔本來一臉笑意,聽我說完就是一愣,“喲呵,龜兒子長進了哦,你怎麽知道幻雪禁城的?”
“說來話長,到底那地方怎麽樣啊?”
“哼,什麽地方。”三叔的神色變得有些古怪,“那是個不應該存在地方,是一座進得去卻出不來的古代‘公墓’。”
公墓,在我國遠古時代,就是指某個國家或者部落的群體墓葬。大的公墓裏,幾乎埋着那個國家的一切,就算是小一點兒的公墓,也至少埋着幾百号屍體。
三叔跟我解釋了一番之後,我就問他:“那‘幻雪禁城’到底是哪個朝代,哪個國家的公墓啊?”
三叔一撇嘴,“嘁,不是跟你說了嘛,從來就沒有從幻雪禁城裏出來過,那裏的一切到現在都是個迷。”
“可是那兒既然有人找得到,就應該有線索啊,不可能空穴來風吧。”我疑惑道。
“風?哼,倒是有點兒,不過那風上一次挂起來的時候還是清朝呢,你要找線索,就去問吧。”
我心說你個老東西,這不是在咒我死嗎?
但一想到自己揣着的那酒壺,我不禁一笑。
三叔這人雖然沒有我爹精明,但是察言觀色的功夫絕對一流。一看我的表情,他頓時就是一愣。
“怎麽?你小子難道真有幻雪禁城的線索?”
“哼。”我哼得鼻子都差點兒歪了,那牛掰的,我不禁就學着胖子那種鼻音說道:“告兒你,老子現在可是正宗的盜墓高手了,什麽鬥都不在話下,就一小小的幻雪禁城,哼,老子說去就去。”
我說完之後,三叔就狂笑起來,把前面的人都吓了一跳。不過這人瘋慣了,誰也沒當回事。
“還小小的幻雪禁城,滾去吧你,媽的,你在夜郎王墓裏的事情他們都當笑話在說了,還高手。”
說起這個我就來氣。
“三叔,你他娘的以前嘴上說跟我老好老好了,怎麽原來你也跟阿爹他們一樣,都把那些事情瞞着我啊,媽的,虧老子還當你是哥們兒,沒想到你這人這麽不夠意思。”
誰知我話音剛落,阿爹就從前面回過頭來。
“他以前要是敢跟你多一句嘴,那他現在就不叫‘風三’,而是叫‘瘸子三’啦。”阿爹說完這話,還把那戴着黑手套的右手微微的朝我一舉。那意思是嫌我煩,讓我别扯這些了。
等到阿爹轉過身繼續往前走之後,三叔又才對我說:“瞧見了沒,要你,你敢?再說,那些事情,你爺爺跟你爹怎麽會跟我商量啊......”
我現在沒在聽三叔的話,而是望着阿爹的身影發愣。
不知道爲什麽,他剛剛擡起右手那一下的動作,讓我心裏打了個冷顫。一瞬間,我就想起了照片裏那個戴着奇怪手套的男人。
阿爹戴手套,自然是因爲自己的六指,那麽,照片裏的那個人又是爲什麽要戴那種手套呢?
我們繞到了村子後面,這裏散落着的古居也是不少,一行人最後走進了一扇院門。
進去之前,我發現周圍這些老房子周圍,人還不少,而且大部分都是阿爹他們這樣,看上去好像是遊客,但舉止跟眼神都明顯另有所圖。
進院一看,阿爹他們的人還不少,一共有三十來個,有些人我都從來沒見過,還有一些,年紀甚至都不到十七八歲。
在一間晚清樣式的大院兒裏,阿爹落座在上席,二叔把我領到那些夥計的面前,一一的做了介紹。我一看,感情還真的都是我們袁家上上下下的親戚。
這些人對我都很恭敬,等到我坐下來之後,第一次感覺到,自己這個家族,還真他娘的有底子。我好像一下就來到了古代的某個堂口,阿爹穩坐上席,兩邊站着秦風和二愣子,左邊是二叔,右邊是三叔,三叔下面的位置空着,那代表我家小姑,我則坐在二叔的下手。
夥計們分列兩旁,一個個的精神抖擻。
我心說先别管這屋子裏的人是幹什麽的,就這陣式,都已經犯了非法聚衆的罪了。
我覺得很新鮮,不由得背也挺直了,多了一分氣定神閑的感覺。
可是我掃了幾眼之後,忽然一頓,這,姚慧去哪兒了?
我随即就站了起來,“爹,姚慧怎麽不見了?”
周圍的人都笑了,二叔招手讓我坐下。“女孩子嘛,不适合這種場合,他好像很累的樣子,我們送她去後面休息了。”
我點了點頭,這才安心了下來。
接着,阿爹說道:“幾個大場子的老輩子都來了,今天晚上的‘童叟宴’肯定不太平,都盯着點兒,給東西不要吃,好酒上來了也千萬别給我喝。”
“大哥,這兒除了袁子,大家都老場面了,還用得着說這些嗎?”三叔笑道。
阿爹也是一笑,“我這話就是特地跟你說的。”
說完,我們全都沖着三叔大笑。
三叔臉上挂不住,頓時就轉過頭不言語了。
二叔說道:“大哥,你覺得這會不會是老李家設的鴻門宴啊?他們有可能已經把那些老輩子都收買了,到時候合起夥來對付我們,不管是鬥嘴還是火拼,我們肯定都吃虧。”
阿爹微笑道:“放心吧,老李家有錢我是知道的,不過,要收買那些人,恐怕把他們祖産賣了都行不通,那些老家夥我是知道的,比咱們更講究江湖規矩,不過......他們肯定也都想要藍血龍紋,合起夥來對付我們雖然不至于,但逼我把東西交出來的心思肯定有。”
我這時候忍不住插嘴了,“爹,藍血龍紋是你拼了老命拿出來的,他們要那樣的話,那跟搶有什麽區别。”
“搶又怎麽了?”阿爹反問了我一句,問得我一愣,“硬搶是下下的做派,但如果搶得合情合理,那就是高手啦,而那個李家三郎,恰恰就是有這種能耐的人物。”
我心說這搶還有合理跟不合理的區别?
二叔接着說道:“真要是那樣的話,我們該怎麽辦?”
我後來才知道,在這一行,其實明裏暗裏的就存在那麽一個......啧,可以說是“盜墓工會”這樣的一個組織。那些大家族,大堂口,老輩子,就是這個組織的上層。想在盜墓這行裏混得開,必須跟這些人打交道。一旦有人壞了規矩,哪怕你再有本事,這些人物都會合力把你給玩兒死。
說白了,這也就是一種壟斷。雖然這些家族都沒辦法控制全國的盜墓活動,但是,隻要這些厲害的角色混在一起,那麽最肥的那些鬥永遠都是他們的。其他人就算是從裏面拿出東西了,在自己那兒也捂不熱。
而且這裏頭還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那就是,一旦這些上層人物當中,有人弄到了超越某個等級的神器的時候,那麽,這件神器,或者說因爲這件神器而産生的利益,就得無條件的平分給其他人。
而達到這種定義的東西,基本上就屬于傳說或者神話級别的器物了,“和氏璧”都不一定能上榜。
藍血龍紋不值錢,你就拿到拍賣所,頂多也就幾百萬的事情,但是“四方山河圖”就完全不是這個概念了。
對任何盜墓賊來說,“四方山河圖”都是一種絕對的誘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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