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之後,我躺到床上,拿起手機,調低了聲音,又把老爹的錄音聽了一遍。如果不是老譚在身邊,我恐怕沒法忍住不流淚。
“别瞅了。”本以爲這短短的幾個小時裏經曆了這麽多匪夷所思的事情,老譚會很累,但他卻跟我一樣,很難入睡。“你爹命還長着呢,再說,你還有兄弟我呢。”
我關掉手機,苦笑了一下,“這事你還是别攙和了,畢竟是去古墓,被警察逮到你就糟了。”
“嘁,跟你說實話,老子這麽大個人,還從來沒有這麽開眼過,你要是不讓我跟去救你爹,那老子就直接報警。”
老譚說完沖我一挑眉毛,我心裏微微感到一絲有人支持的欣慰。我爹的事,二叔三叔還有幺姑不知道有沒有收到消息,但不管是什麽情況,他們就算看着我爹死,也絕對不會讓我去古墓的。一分析下來,隻有我立馬趕去,我爹才可能有活下來的希望。最重要的是,我不可能坐等着别人去救他,哪怕隻有我一個人,我也會去。
“行啊,那咱就來一回盜墓兄弟連,把我爹妥妥的救出來。”
“這才是兄弟嘛。”
懷着焦急、沖動、恐懼、好奇、迷茫,還有各種各樣的心情,我們終于睡着了,而這一晚,也終結了我平淡的人生。從那天晚上之後,秘密、陰謀、疑惑占據了我的一切,它們就像魔鬼的詛咒一樣,開始不停的折磨我。
第二天睜開眼一看時間,發現已經快到中午了。我拍醒老譚,叫他趕緊收拾東西。走出來一看,發現花生手裏拎着我們的背包,已經在門口等着了。
“我爹的情況你不是不知道,說好天一亮就走,你先醒了,怎麽不早一點叫我們?”我接過背包,沖着花生沒什麽好脾氣。
台階底下的耗子就說:“咱這趟絕對能把你們累死,現在不好好睡一宿,你們肯定撐不住,小花爺那是爲你們好。”
“喲,都‘小花爺’了,看來你們昨晚感情聯絡得不錯啊。”老譚哼哼着看向他。
現在的情況,我和老譚肯定是站一起的,耗子有自己的事,我們之間就是一種相互利用的關系,我們需要他帶路,估計他也不太敢一個人再回去。而花生之前雖然做了些對我們有利的事情,但這個出現在我家地窖裏的人實在太可疑了,再想到他那身手,我不自覺的就在心裏對他提防了。
可在路上的時候我又想,其實我們現在能有人帶路,全是靠花生。耗子這種人太狡猾了,對付我跟老譚簡直輕而易舉,現在他唯一忌諱的就是花生。有沒有我和老譚,耗子是無所謂的,形勢對我們其實非常不利,但正因爲花生這個砝碼偏向我們這邊,他才乖乖就犯的。這麽一想,我又覺得花生這麽做的動機有點兒讓人懷疑。難道他真是我爹的忘年交?可沒有人會把自己朋友放棺材裏啊,而且仔細一想那堆棺材上的鎮魂胎,我又覺得老爹是想關着他,這又是怎麽回事?
還沒上車,我腦子先有點兒受不了了。得,我告誡自己也别瞎猜,等救出老爹問他就行了。在山上的時候我已經給昨天那船夫打過電話了,我們剛走到河邊,就看到他的船已經在等着了。
“耶?上去兩個,下來四個?”船夫有點兒犯暈。
我也不好解釋,就沒回答。船開動之後,我忽然留意到,昨天我們埋女嬰屍體的那個坑被翻開了。
“難道是被野狗叼走了?”我正琢磨着,忽然就看到岸邊的樹叢裏站着個白色的人影,懷裏好像還抱着什麽東西。那好像是個長發飄飄的女人,而她抱着的那東西也似乎是一個嬰兒......
“啊!”我驚叫了一聲,要不是花生反應快,我幾乎就從船舷上掉進河裏。
“怎麽了?”幾個人問我。
“岸上有......”等我再想指給幾個人看的時候,岸上什麽都沒有了。
我沒辦法解釋,隻能一個人強壓住恐懼。花生盯着我的眼睛,然後很有深意的往岸邊看了看。
這已經是我和老譚連續第二天長途跋涉了,幸好我們之前就準備去山林探險,包裏的裝備還比較充分,這就省去了很多時間,路上買了很多幹糧,三個人又把裝備整理了一遍,然後分裝成三個包,花生也背了一個。
“真是的,用得着這麽提防一個小孩子嘛,告你們虐待兒童。”看到我們這種有明顯針對姓的做法,八音耗子立刻就用他那老太太的嗓門兒沖我們表示抗議。
我們也沒理他,隻想着怎麽才能最快的到達古蔺。傍晚的時候,我們到了縣城,添置了一些東西,又找了輛野的,老譚塞上一沓票子,司機就高高興興的帶我們上路了。
路上,我問司機開到古蔺要多久,司機說晚上會慢點兒,但最多也就是淩晨四五點鍾。我心急如焚,恨不得馬上就趕到,于是我告訴他,隻要能快一兩個小時,我再加五百塊錢。司機聽完,一腳就踩下了刹車。我們正納悶他要幹什麽,就看到他忽忽的就跑進一小超市,回來的時候手裏拿着一打咖啡和兩包煙。然後,中年司機帶我們徹底體驗了一回極限狂飙。我們四個人一路上全都臉色發白,估計腦子裏都在想待會兒撞車之後如何保命。
“這截路不好,上了高速咱就快了。”司機興奮的放起了搖滾音樂。
“啊,還......還要快啊?”我頓時就有點後悔。
“肯定啊,這才到哪兒啊?放心,你們給了錢,我肯定給你們把時間找回來。”不知道是不是咖啡喝太多,一邊狂飚一邊聽音樂,那司機一路搖頭晃腦的。
坐在前排的耗子哭喪着臉,回頭沖我們說:“要不是自己屁股黑,我,我肯定報警了。”
車剛一進古蔺縣城的時候,我還當司機把我們送回成都了呢。這是古蔺的新縣城,現代化的氣味濃厚,雖然已經淩晨一點了,但街上還是燈火通明,人來人往。我們跟司機道别的時候,他想把電話留下,說如果有需要,他還能來接我們。他話音一落,我們四個不約而同的撒腿就跑。
停下來之後,我就問耗子該走哪條路。
耗子一愣,“什麽路?”
“當然是去那座古墓的路,你别給老子裝蒜。”
耗子皺起眉頭,“現在這時候,怎麽走啊?我們找個賓館住一宿,明天一早再走還不行嗎?”
“不行。”花生把話接了過去,“袁少爺說得沒錯,時間緊迫,你要是想給你們老大通風報信,到了地方之後,手機可以免費借你一用。”
我頓時明白,耗子說要住賓館,其實是想打電話叫人。被花生識破之後,耗子表情就有些僵硬。我心想這些人的心思可真夠算計的,本以爲自己足夠提防了,看來,跟耗子和花生一比,我和老譚那點社會經驗,簡直就太嫩了。不過後來我一想又覺得不對,那小子一直拿着我爹的手機,從古墓裏出來都幾天了,要報信肯定早就打電話了。
之所以這麽想,完全是因爲我當時還不了解那些所謂的盜墓團夥到底是一群什麽樣的人,還不知道那些盤口老大的命令意味着什麽。
閑話少扯,換了輛當地的出租車,耗子就跟司機說去一個叫二郎鎮的地方。可等車剛開出古蔺縣城不到二十分鍾,耗子又說下車。那地方是在一山溝溝裏,搞得司機還以爲我們是劫匪。
下了車,出租車風馳電掣的離開了。我們拿手電一照,老譚就開罵:“這他娘是什麽鬼地方啊?前前後後就沒一點兒亮光,老袁,這比你們老家還磕碜。”
“廢話,古墓不在這種偏遠的地方,難道還修在明珠廣場底下?”耗子就借題發揮,“都說白天來了,我可告訴你們,前面的路不好走,摔進山溝裏可别賴我。”
老譚踹了他一腳,讓他别廢話,趕緊在前面帶路。
下了公路,前面根本就沒有路了。四周圍漆黑一片,兩邊的山林裏傳來各種鳥叫和野獸的低吟。手電一照,前方是鋪天蓋地的蚊子跟飛蛾,腳下到處都是從山上掉下來的碎石。很快我就發現,耗子和花生遠遠的把我和老譚甩在了後面,兩人的腳程都很快,似乎這樣的道路對他們沒有任何影響。花生甚至連手電都不需要,一邊走一邊張望,也不知道他在看什麽。
我因爲牽挂老爹的生死,所以隻要能快,一切都無所謂,但這趟可苦了老譚。上山之前,這小子就摔了十幾回,要以前,他早就發脾氣坐地上了。可這回,連腿腳被刮傷,他也一聲都沒吭。我問他要不要休息,他說别耽誤時間,老爺們兒什麽的。我們倆一邊相互摻扶着,我一邊在心裏說,好兄弟,我袁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你這回的。
走了很久,我忍不住沖前面喊:“耗子,這兒來來回回都是山,到底是哪一座?”
前面的兩個人折返回來,耗子就示意我們往上看。四周很黑,那是因爲兩邊的山勢,而夏夜星空明朗,山頭上反倒能看到一些輪廓。
“就南面的這一座大山,你們看這周圍,有沒有看出什麽名頭?”耗子拿着手電到處亂晃。
山脈風水這些我懂個屁啊,不由得就看向花生。
“這座山最高最大。”本來以爲這小子肯定懂點兒周易八卦那些,可他給來了這麽一句,說了等于沒說。
耗子頓時就有些得意的撅起下嘴唇,“這兒方圓幾百裏都是叢山,一共有十三座,其中十二座呈圓弧狀,把我們眼前的這座山圍在中間。如果這座山的山頭跟其餘十二座相似或者更低,那都沒什麽特别,但這座山明顯高出周圍的很多,那就是風水上講的‘衆生拜母’。這裏頭的那個‘生’呢,代表的就是十二生肖,字面上的意思是,十二生肖叩拜自己的祖母,而這裏頭的‘母’呢,實際上就是地母,也就是女娲。”
我看耗子那熊樣,不像是那種有高深知識的人,但他說得頭頭是道,也把我和老譚聽懵了。
耗子見我們聽得入神,就又拿出老太太的嗓門兒說:“此地乃絕世佳穴,那個漢代的王墓在上面也就不足爲奇了嘛。”
花生在那兒繃着個臉,一開始我還以爲他想wc呢,結果聽完耗子最後那句,他噗的大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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