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晚,小七才回了宮中,一身醉意。
鄭珣來看過她,小七醉的厲害,躺在床上時抱着被子哽咽的喊着崔彧的名字。
隻見鄭珣眸光暗沉的看着床上的她,神色晦暗。
長喜在旁邊看的心驚膽戰,不敢出聲。
鄭珣擡手去将她頭上的發簪取下,小七閉着眼,醉後格外的乖巧。
他将錦被拉開,給她蓋上。
小七抓着他的手,枕在臉頰之下。
“王爺,我們的雪蓮死了......”
她的聲音是那麽的委屈,喊王爺的時候是那麽的纏綿。
鄭珣見她把自己當成是崔彧,臉色極爲難看的把手抽了出來。
小七并未睜眼,滿臉的淚水。
鄭珣憤然站起,甩袖離開時,走到殿外,叮囑了太監一聲。
“去讓膳房送些醒酒湯來。”
“是。”
鄭珣說完望着此時天上的弦月,他伫立良久。
最近幾日,小七日日出宮,她用盡了各種方法,可是就是搜尋不到崔彧的氣息。
晚間的時候,她在書案上看着崔彧的生辰八字,确實沒錯,這是王爺告訴她的。
可是爲什麽就是找不到呢?
長樂見她沒睡,端了茶送了過來。
看到長樂的時候,小七突然想到一件事。
段成風段成虎将崔彧帶走,他們定然是在一起的,若是尋到了段成風和段成虎,便能找到崔彧了。
“長樂,你可知段成虎的生辰八字嗎?”
長樂不解的看着小七。
小七沒有瞞着長樂,說道:
“我想尋他們,看他們如今在何處。”
長樂臉上有遲疑之色。
小七理解此時長樂的顧忌。
她之前傷過崔彧,長樂她遲疑也正常。
“我隻是想知道王爺是否還活着,此時在何處。”
長樂隻是看着小七,并沒有動。
好一會,小七歎了口氣,“算了。”
長樂此時執筆在紙上寫下:“還會傷害他們嗎?”
小七望着長樂的字,恍然失神。
是啊,她一個殺過王爺一次的人,别人不信很正常。
小七搖了搖頭?不知道爲何,自從醒來後?那恨意在漸漸的消淡。
可是就算她不恨,卻再也回不到那時候了。
長樂咬着下唇,看了小七許久,才将段成虎的生辰八字寫下。
她也想知道,他們如今怎樣了?人在何處?是否平安?
鄭珣這樣天羅地網的搜捕追殺,他們怎麽躲過去的?
小七将段成虎的生辰八字寫入符篆中?晚間趁着無人的時候折紙爲鶴,催動它去尋找。
尋人極爲消耗元神?若是近的話還稍好點,若是遠的話,根本撐不了多久。
那紙鶴飛到了西郊的一處山腳下便落下了?再也飛不起來。
是小七靈力不濟?撐不住它繼續尋人了。
這紙鶴一路朝着西郊的方向飛去?莫非人就在西郊的方向?
可是京城周圍?鄭珣布下天羅地網的尋人,哪裏有藏身的地方?
小七準備明日去西郊看看。
第二日一早她就出門去了?跟往常一樣?随便的在街上逛着?在茶樓坐會兒?戲園子裏坐會兒?趁着園中熱鬧的時候,隐匿氣息?離開了。
她站在街角處,看着戲園子裏面跑出來兩個人,四處張望着?很是緊張的樣子,小七隻是冷冷的看了一眼?轉身離開。
雇了車去了西郊,來到昨夜裏紙鶴落下的地方,這是一處山腳下,小七沒來過此處,問道:
“可知這山上是什麽地方?”
“這山上有一處寺廟名廣化寺,原來也算有些香火,隻是後來大佛寺被定爲皇家寺院後,便搶去了廣化寺許多的香火,久而久之,這裏的香火便斷了,這廟裏的和尚,多是靠下山化緣,或是自耕自種爲生。”
小七付了車錢後,讓他在這裏等着,她上山去了。
小七上到半山腰的時候,便聽着泠泠的琴聲,聞之使人忘憂。
這樣的琴聲,她隻聽曲千塵彈過。
曲千塵是她的琴藝師父,她那時很喜歡這個谪仙人一樣的師父,雖比她大不了幾歲,但是琴藝高超,世間難尋。
她繼續朝上走着,心底升起一個直覺,總覺得她要尋的人便在這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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廂房内,爐煙袅袅,檀香濃郁。
崔彧盤腿而坐,看着撫琴人。
聽着琴聲止,崔彧望着他。
“父親,您不随我下山?”
這人正是崔彧的父親崔硯堂。
“如今我已是紅塵之外的人,便不再爲這紅塵之事煩憂了,世人皆知我已故去多年,回去又有何益。”
當年在宮中被害,酒中下毒。
隻是天子要你死,若是不死,不僅黎貴妃會倒黴,還有崔家也要跟着倒黴。
畢竟夫妻一場,黎貴妃将酒換了,偷天換日,讓他詐死得意苟且偷生。
之後便看破紅塵,在這寺廟中落發爲僧。
這些年不問世間事,若非是崔彧這一場災禍,世間無人知曉崔硯堂還尚在人世。
“如今文昭帝已死,程家也傾覆,世間無人再敢欺辱父親。”
崔硯堂臉上淡然一笑,望着崔彧時,眉目慈善。
“寒山一日問拾得:世間有人謗我、欺我、辱我、笑我、輕我、賤我、惡我、騙我、如何處治乎?
拾得曰:隻要忍他、讓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幾年你且看他。”
崔硯堂說完望着崔彧,依舊含笑,似乎往事都已是過眼煙雲。
“文昭帝多行不義,鄭家皇室受了諸多的牽連,便是他的業障因果,爲父心中早已沒有憎恨。”
崔硯堂說完,見崔彧眉心緊皺,不得舒展,溫聲勸道:
“内心無怒火,嗔恚盡無餘。禍福與善惡,比丘須超越。共舍彼此岸,如蛇蛻舊皮。彧兒,放下嗔恨,放得大我,不要自以爲聖,要以人爲鏡。”
這些佛門道理,崔彧并不懂,也不想懂。
而此時,廂房外有人回報:
“王爺,有人上山。”
“何人?”
廂房外的人靜默片刻才道:
“王妃蕭氏。”
在聽到這四個字的時候,崔彧眉頭緊皺,坐在廂房内久久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