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秦寂言的咳嗽好轉,顧千城已經抱着龍寶坐在龍椅上,母子二人輕聲說着悄悄話,不見一絲生疏,親密的就好像不曾分離過。
至于秦寂言?
他此時正跟小媳婦一樣,委屈的站在一旁,看着顧千城與龍寶,幾次想要上前擁住母子二人,都被顧千城無情的冷眼逼退了。
“娘親,太傅說我擅長書畫,再學兩年就能畫人像了,到時候娘親你讓我畫好不好?”顧千城身上還穿着铠甲,龍寶也不嫌硌的慌,趴在顧千城身上就是不肯下去,終于有了小孩子的樣子。
“策兒真是太厲害了。好,等策兒開始學畫人物時,娘親就請策兒幫娘親畫一副畫像。”四年的空白,四年的思念,這個時候别說龍寶隻是要畫一副畫像,就是要天上的星星,顧千城也會去摘給他。
“不是一副,是很多很多,以後策兒隻畫娘親。”龍寶抱着顧千城的胳膊,無師自通的學會了撒嬌。
每個孩子都會撒嬌,隻是要看有沒有撒嬌的對象。龍寶身邊的人雖然都寵着他,可龍寶自幼懂事,根本不可能對着他們撒嬌,就是對着秦寂言也不會,因爲秦寂言那破敗的身子,在龍寶眼中是需要他保護的人。
可是顧千城不同,一身铠甲,威風凜凜的顧千城,在龍寶眼中僅次于天神,在他幼小的心靈裏,堅定認爲她是可以依靠、依賴的對象。
“好,以後娘親隻給策兒畫,我策兒給娘親畫很多很多的畫像。”顧千城抱着龍寶,笑得滿足。
三年多的等待,半年的征戰,爲的不就是這一刻?
如果說,初時是因爲景炎的逼迫,以及秦寂言的漠神,她才走上叛亂一途,可到後面她就真得是爲自己而戰了。
權利還是要掌握在自己手中才好。她的出身,她曾與楚世子有婚約一事,都是她成爲大秦皇後的絆腳石。就算秦寂言沒有立倪月爲後,她回來後,秦寂言要立她爲後也得與朝臣鬥志鬥勇,經曆一番腥風血雨才有可能成功。
而就算是成了,朝臣、命婦們也不一定會把她當回事,極有可能是面上敬着,心裏鄙夷。
沒辦法,誰叫她未婚生子,哪怕她生的孩子被秦寂言立爲太子,在那些衛道夫的眼裏,她仍舊不配當皇後。
可現在不一樣了,現在她手握重兵,别說做大秦的皇後,她要野心大一些,就是做大秦的女皇也行,不過……她從來沒有那個野心。
她自認自己是一個平凡的女人,她要的隻是一個家,高高在上的權利,也隻是爲了保住自己的家,可以光明正大的陪在自己的孩子身邊。
顧千城極有耐心的把龍寶哄睡了,在秦寂言的幫助下,抱着龍玉來到寝宮,親手替他脫了衣服、蓋好被子,才轉身離去。
而她不知,在她和秦寂言出去時,躺在床上,本該睡熟的龍寶突然睜開眼,朝秦寂言的背影眨了眨眼。
他能幫父皇的,就隻有這麽多了。
秦寂言像個小媳婦似的跟在顧千城身後,臉上帶着不正常的傻笑,看着就是一副蠢樣,可他自己卻不覺得,甚至還很高興。
他的千城回來了!
這世間再也沒有,比這更值得他高興的事。
“我們談談。”走出寝殿,顧千城頓下腳步,壓低聲音,對身後的秦寂言說道。
“千城,我很……”想你兩個字還沒有說出來,顧千城又往前走了,秦寂言沒有辦法,隻得乖乖地跟上,心裏那叫一個委屈。
同樣是四年多沒有見面,爲什麽千城對龍寶笑得那麽溫柔,對他就這麽冷漠呢?
難道是因爲立後的事?
千城這麽在乎他立了别人爲後,是不是表明她很在乎他?
這麽一想,秦寂言的心情立刻好了,腳步輕快的跟在顧千城身後,一路走到禦書房。
顧千城毫不客氣的坐在龍椅上,秦寂言則老實的站在她身旁,不等顧千城開口,就急忙道:“千城,立後的事我可以解釋!”
“對不起,我現在不想聽你立後的原因。我現在要知道的是,你爲什麽不來找我?我給你寫了多少折子,你知道嗎?”顧千城知道秦寂言立倪月爲後,必是有原因的。
要是立别的女人爲後,顧千城也許會多想,認爲秦寂言是不是變心了?
可是倪月?
顧千場城一點也不會擔心秦寂言變心,秦寂言有多讨厭倪月她很清楚,要不是沒有辦法,秦寂言絕不會立倪月爲後。
“這件事……我可以不說嗎?”他不想讓千城知道,他沒有幾年可活。
就如同,他絕不會讓龍寶知道,他沒有幾年可活一樣。
讓最親近的人陪着自己等死,太殘忍了。
“那麽,說說你的身體?你剛剛爲什麽咳成那樣?”顧千城自己就是大夫,在火城幾年,她的醫術還增漲了不少,就算沒有把脈、診斷,她也能看出秦寂言的病症。
這是頑症,而且病了很長時間。
“老毛病了,在海上……被景炎偷襲,傷了肺腑。”秦寂言不着痕迹的黑了景炎一把。
“傷了肺腑?很嚴重?”就算秦寂言說得輕描淡寫,可顧千城還是嗅出了不尋常的味道。
秦寂言傷得不輕!
結合她曾查到的消息,秦寂言當年從長生島回來,可是有四十天沒有在人前露面,莫不是在養傷?
“不嚴重,隻是不能再動武了。”秦寂言趁顧千城擔憂之際,上前将人抱住,在顧千城掙紮前,将頭倚在顧千城的肩膀上,略有幾分委屈的道:“千城,我們先不說這些好不好?讓我抱抱你,我好想你!好想!好想!”
啪……一滴淚珠,落在顧千城冰冷的铠甲上,暈開,滑落……
“你……”顧千城想要把人推開,可卻怎麽也下不了手。
她怨秦寂言,恨秦寂言;對秦寂言失望,對秦寂言絕望,可她心裏也想他,很想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