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該說子車走運,還是說他倒黴。
他帶着老管家跳下去的那個位置,正好是深水區,兩人落水的瞬間,直接沒入到水底了,根本浮不起來。
子車的水性不差,可也僅僅是不差,并沒有到非常好的地步。
如果隻有他一個人,餓個三天落在深水區,就算不能立刻浮出來,可也不會有生命危險,可帶上一個老管家,事情就不好說了。
落水後,老管家的身體不可避免的變沉了,子車不受控制的被老管家拖到水底,任憑他怎麽掙紮,也無法從水裏浮出來。
水底氧氣稀薄,就算子車能閉氣,可也無法長時間呆在水裏。
“簡直是倒黴透頂。”子車很想把老管家丢了,沒有老管家這個負累,他絕對能遊到淺水區,然後順利上岸。可偏偏老管家就是再麻煩,再拖他後腿,他也不能丢。
如果說,在此之前他還懷疑老管家,認爲他并沒有給顧千城下什麽擇子蠱,那麽在艙底的那幾天,就讓子車打消了這個懷疑。
在艙底的那幾天,顧千城過得實在不好。睡不好,吃不好,休息不好,身體弱得不像樣,這樣的情況下,饒是顧千城底子再好,那孩子也不可能保住。
可結果呢?
顧千城的身體弱得一塌糊塗,可她肚子裏的孩子卻健康得不行,要說不是因爲擇子,子車都不相信。
既然可以肯定顧千城中了擇子,子車哪裏還敢把老管家給丢了。
要是顧千城和她肚子裏的孩子有個三長兩短,就是十個他也賠不起。
天太黑,水太深,子車怕人販者追過來,也不敢一直冒頭,實在憋不住才冒上來喘口氣,然後繼續潛進水裏,拖着老管家往前遊。
咬咬牙,子車拖着身子越發的沉重的老管家,不斷的往前遊。無疑,這個過程是痛苦的,子車幾次都覺得自己動不了,胳膊酸痛的不像是自己,心肺也因水壓,而痛得擠成一團,可是……
他不能放棄!
放棄了,他隻有死路一條。
他相信,一旦顧千城和她腹中的孩子,因爲他的失職而出事,皇上一定會殺了他。
子車幾乎拿出當年在殺手營訓練的狠勁,哪怕身體已疲憊到極緻,哪怕眼前已模糊不清,他仍舊沒有松開老管家,就這麽拖着老管家不斷的往前遊。
當然,所謂的往前也隻是相對的,因爲子車此刻已分不清方向,他隻知道朝一個方向遊,盡快抵達岸邊,這樣他和老管家才有救。
可是……
子車的運氣卻不好,他随便挑了一個方向,就挑錯了。
他根本不是往岸邊遊,而是往湖中央遊,不管他遊多久,都不可能到岸邊。當然,憑他現在的體力,就算遊對了方向,帶上老管家也不可能遊到岸邊。
子車的運氣不好,遊錯了方向,到不了岸。可同時,他的運氣又極好,在他即将脫力、昏迷時,他遇到了一艘船,而船上的人發現了他的存在。
“主子,湖裏有人。”站在船頭的暗衛,看到水中浮動的身影,戒備的說道。
“撈起來看看。”站在甲闆上,迎風而立的秦寂言,聽到這話,頭也不回的下令。
沒錯,這條船就是秦寂言的船,到了夜晚,他們不熟路,便放緩了速度,不想讓子車碰上了。
有秦寂言的命令,暗衛立刻拿出魚網,将子車和老管家打撈起來。
剛開始暗衛還十分謹慎,生怕是什麽埋伏,可當他們把水裏的人拉近,看到那張熟悉的臉時,暗衛驚呆了,“主子,是,是子車大人,還有老……不是,是長生門的彭長老。”
他們尋了大半個月,翻天入地尋找的人,居然就這麽出現在他們面前,真是讓人憋屈。
“子車?”秦寂言轉身,臉色微變,“快,把人拉上來。”
“是。”暗衛這下不敢怠慢,使出吃奶的力氣,把兩人打撈上來了,并上前檢查,“主子,子車大人和彭長老都沒事,隻是暈了過去。子車大人應該是脫力暈了過去,彭長老則是被人打暈了。”
“看看水裏還有沒有其他人。”秦寂言看到子車一直拖着老管家,心裏就明白顧千城肯定不在水裏,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秦寂言冒不起這個險,所以讓暗衛仔細查看。
當然,秦寂言也沒有一直等暗衛在水裏找人,指着子車道:“把人弄醒,朕有話要問。”
暗衛上前,在子車身上點了幾下,力竭而昏迷不醒的子車,立刻驚醒。而他醒來的第一反應,就是握緊手中的刀,朝面前的人出手。不過,在看清面前的人後,子車生生止住了攻勢。
“皇上,太好了……”子車看到秦寂言愣了一下,随即放松了緊繃的身體,脫力的癱坐在地上,不需要秦寂言問,就急切的道:“皇上……姑娘,姑娘在船上,快,快去救姑娘,兩條黑船,他們販賣人口,綁了姑娘。”
“哪個方向?”秦寂言臉色一沉,一臉凝重的問道。
子車雖然胡亂挑了一個方向遊,可卻一直堅持朝一個方向遊,他現在還記得方位,“那裏……不遠。兩艘船剛對撞過,船身有破爛,看到了就會知道。姑娘上了灰色的那條船。”
隻一眼,子車就記住了那船的顔色,“船上的老大叫豬頭六,就是搶走姑娘的人。”
“嗯。”子車話音一落,秦寂言便下令調轉方向,逆向而行。
沒辦法,子車指的方向,正好和他們是反方向,要救顧千城他們必須折回去。
不過,他們本就是爲了尋顧千城而來,别說折回去,就是在原地打轉都行。
秦寂言救人心切,不斷的提醒開船的人快些,再快些……
子車說得雖然不多,可卻足夠讓秦寂言明白顧千城的處境有多糟糕。
秦寂言不是不懂世事的天真皇子,他很清楚人販子是什麽,更清楚落到人販子手裏的人有多慘。
如果是以前,秦寂言還不會這麽擔心顧千城,可顧千城懷孕後,身體極度虛弱,根本沒有武力,秦寂言真得無法不擔心。
“快一點,再快一點!”一想到顧千城落在人販者手裏,秦寂言心裏就急得不行。
他不是善于想像的人,可此刻腦子裏卻不斷浮現出顧千城受苦的樣子,而隻要一想,他的心就忍不住揪痛。
“該死!”秦寂言暴虐異常,有殺人沖動。
事實上,要不是子車的樣子太慘,他早就狠揍子車一頓了。
他把顧千城交給子車保護,結果子車是怎麽做的?
居然丢下顧千城,把彭長老帶出來了。
彭長老是什麽東西,一百個,一千個,一萬個彭長老也比不上顧千城的安危。子車簡直是該死!
在秦寂言不斷催促下,船行得很快,很快秦寂言就看到水面上出現一閃一閃的光亮,不用想也知,那必是一條夜行的船,至于是不是子車說船,還需要靠近才能知曉,可是……
就這點時間,秦寂言也等不了。
看到不遠處有光亮閃過,秦寂言提氣,踏着水面,躍了過去……
“主子!”暗衛反應過來,就看到一道殘影從眼前消失,急切的跟上前,可走到船頭卻生生止住了腳步。
他們,根本追不上!
腳踏水面,秦寂言一路借着水平面的力道,讓自己可以湖面上行走。而很快,他就看清了那條船的顔色——灰色。正是子車說得那條船。
當然,就算不是也沒有關系,先上船再說。
“啪……”足尖輕點,幾乎沒有聲音,秦寂言穩穩地坐在船尾。
船尾有兩個水手守着,當秦寂言出現,兩個水手吓了一大跳,張嘴欲喊,可不過說了一個字,就被一劍斃命。
沒錯,就是一劍。
秦寂言一劍掃過去,兩個水手同時倒地,連呼救的機會都沒有。
“咚”的一聲響,屍體倒地的聲音,引起船上人的注意,“去看看發生了什麽事?”
船上的人立刻驚動了,齊齊朝船尾跑來。秦寂言聽到聲音,沒有動,隻站在船尾等人過來。
灰船并不大,不過數個呼吸間,就有不少人沖到了船尾,見到秦寂言隐在黑暗中的身影,沖在前面的人嚣張的喊道:“什麽人?好大的膽子,連我們狼牙……”
可惜,他的喊話還沒有說完,秦寂言就出手了。
“唰唰……”隻見數道劍光閃過,沖在前面的人齊齊倒地。
這一下,跟在後面的人也不敢上前,舉着刀,戒備的看向秦寂言,“你,你是什麽人?找上我們有什麽事?”
在道上,黑吃黑是常事,他們經常打劫過往的船隻,也被人打劫過,可卻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高手。
“把你們老大叫出來。”秦寂言沒有再出手,而是舉劍往前走,而他往前一步,船上的打手就往後一步。
眼見着從船尾退到船頭,就快沒有退路,船上的打手們不得不停下來,“你,你,你别上前,再上前我就不客氣。”
“叫你們老大出來。”秦寂言又一次重複道,這一次語氣明顯不耐,可同樣聲音也大了不小。
蜷縮在角落裏的顧千城,聽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