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思索再三才落子的隻有封老爺子,秦寂言是看一眼,就落子,動作不快不慢,一副遊刃有餘,胸有成竹的樣子。
封老爺子思索半晌落下一子後,秦寂言拈起一枚黑子,看了棋盤一眼,便穩穩落下,沒有一絲猶豫與躊躇。
又輪到封老爺子落子,不過他并沒有急着去拿白子,而是對着棋盤端詳半晌,最後歎了口氣,說道:“皇上一直說殿下棋藝一般,沒有得到太子的真傳,原來……是錯了。”
他和皇上都被秦寂言騙了,而且一騙就是二十幾年。
想來也是,琴棋書畫樣樣皆精通的太子,他的兒子又怎麽可能樣樣平平;胸有丘壑的太子,他的兒子,又怎麽會是不懂算計,隻會直來直往的愣頭青。
他們封家,不就落到秦寂言的算計中了嗎?
當年,可是太子也做不到的事。
“不過是一盤棋罷了,是封老您的心太亂了。”秦寂言對封老爺子還是十分尊重的。
确切的說,他尊重任何一個有才幹的人,比如平西郡王,比如焦大人,比如鳳老将軍……
不管他皇爺爺如何,他皇爺爺手底下确實有一批十分出色的大臣,能臣,而皇爺爺也能容他們,給他們發揮才幹的機會。
“就算是平時,老臣也隻能與殿下打成平手。”秦寂言的棋風太穩了,不管什麽時候他都能穩得住,一步一步,始終保持自己的步調,不受外界的影響。
和這樣的人下棋,要打成平局不難,要赢他着實了不容易。
“這才是殿下的真實實力吧?”封老爺子看着秦寂言,曆經歲月沉澱的眸子,沒有打量與懷疑,隻有長者該有的睿智與寬和。
“不是。”秦寂言搖頭否絕,在封老爺子雙眼放光時,秦寂言不疾不徐的補了一句:“封老,這是顧千城背的棋譜之一,她說……和你下棋,用這個局必勝。”
“噗……”封老爺子噴了一口茶,“你說,這是千城教給你的?”那死丫頭,居然教一個外人來算計她,簡直是白疼她了。
“她背的棋譜很多,而且很雜。”秦寂言沒有正面回答。
這個棋譜是顧千城一次閑聊時無意中提起的,還說要尋找個機會,拿這個棋譜和封老爺子對弈一局,隻是……
顧千城晚了一步,被他搶了先。
“她,她,她……就不配下棋,一天到晚隻懂得背棋譜。”封老爺子看着桌上的棋局,心裏那叫一個氣呀。
秦寂言下的并沒有多精妙,隻是穩,紮紮實實的穩。如果是顧千城和他下,他必然不會輸,因爲他一開始就知道顧千城隻會背棋譜,可是……
秦寂言不同!
封老爺子壓根就沒有想到,秦寂言也會直接拿棋譜用,還是這麽沒特色的一個棋譜,簡直是坑人。
“你們年輕人,就這麽欺負一個老人?”封老爺子十分不滿。不過,這十分不滿裏,頂多隻有兩分是針對棋譜的事,剩下的八分則是針對景炎一事。
秦寂言上門,說的好聽叫提醒一下封老爺子,實則是拿景炎的事威脅封老爺子。
封大人和封似錦雖然都倒向秦寂言,可秦寂言很清楚,封家最高權利掌握在老爺子手裏。隻要老爺子不願意,一聲令下,封大人與封似錦就不會再站在他這邊。
同樣,沒有封老爺子的首肯,封大人與封似錦能做的也有限。爲了讓封家徹底爲他所用,不再幫着景炎,他隻能把握住這個機會了,即使被封老爺子罵做小人也無妨。
無視封老爺子不滿的眼神,秦寂言平靜的道:“封老,你應該很清楚皇爺爺對景炎的态度。他昨天還在怪本宮,不應該爲救五皇子而放走了景炎,景炎的命比五皇子的命更重要。”
爲了要景炎的命,老皇帝連自己最疼愛的兒子都不在乎,要讓老皇帝知曉封家知道景炎的身份不說,那麽封家還能留下來嗎?
封老爺子心中一凜,可很快就平靜下來了。
爲了皇位,爲了權利一統,皇上連太子都能下手,不顧五皇子的生死,又算什麽?
隻是……
老爺子很不滿秦寂言的态度,或者說他無法接受被秦寂言威脅。
老爺子眉頭緊急,一臉凝重的道:“殿下,你這是在告訴老臣,老臣别無選擇嗎?”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們封家還得尋個退路才是。
他不怕秦寂言有手段,有算計,他怕秦寂言容不下,會說不的封家。
“封老你想太多了,本宮在西北與似錦也算是有過命之交,日後還想重用他。”嘴上說不是威脅,或每一句都是威脅。
封老爺子可以拒絕,秦寂言也不會賣了封家,可是封似錦的仕途就到頭了,除非以後坐在皇位上的不是他。
相反,隻要封老爺子點頭,封似錦日後必然前途無憂,步步高升!
“殿下,你可真是……讓人無法拒絕。”封老爺子聽到這裏,忍不住笑了出來。
張馳有度,一緊一松,比起威脅更喜歡用利誘。雖然還是儲君,可該有的手段卻是半點不缺,帝王手術随手撚來,半點也不生疏。
就憑秦寂言這心智,這手腕,除非秦寂言意外橫死,不然沒有人能從他手搶走皇位,就是老皇帝也不行。
“本宮是真的欣賞封家的忠誠,也欣賞似錦的才幹。”秦寂言這話半點不假。
沒有人能保證自己永遠高高在上,誰也不知未來會如何,封家能在景炎一無所有時,爲他提供庇護,日後……
他要有個三長兩短,他的孩子或者千城,必然也能得到封家的庇護。
長生門于他而言實在太陌生,他有滅長生門的決心,可不保證在滅長生門的過程中,會沒有意外發生。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既然已經準備對長生門出手,那該有的準備就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