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諾也不尴尬,随手将披風解下,露出裏面灰色的長衫,整個人低調了許多,屋内也沒有那麽刺眼了。
“一時失禮,還請秦王殿上見諒。”言詞直接,舉止大方,倒是讓人挑不出錯來,反倒讓人心生親近。
“無妨,季公子乃性情中人,一點小事本王不會放在眼裏。”秦寂言淡淡開口,無視季諾的示好與親近。
試探未果,季諾也不再歪纏,歉意的點頭,便轉身,将披風挂在角落的衣架上,同時看了一眼顧千城。
顧千城坐在一進門的角落,整個人都隐在暗處,很容易讓人忽視她的存在,季諾進來時眼中也隻看到了秦寂言,還真沒有看到顧千城。
季諾深知顧千城對秦寂言的重要性,朝她輕輕點頭便不再言語,轉身走回屋中,正式給秦寂言行禮,“季諾見過秦王殿下,殿下千歲。”雙手作揖,态度誠懇,不卑不亢,沒有虛僞的清高也沒有卑微的讨好,倒是符合商人的八面玲珑。
先套近乎後行禮,季諾公子果然非常人也。
秦寂言想到,他在西胡假借季家名頭行事,事後季諾也沒有拆穿,便沒有再爲難季諾,輕輕點頭,“季公子,請坐。”
“多謝殿下。”季諾在下首坐下,而他剛坐下沒多久,下人便奉上茶水,随即又悄無聲息離去。
秦寂言擡手端起杯子,同時示意季諾喝茶,季諾笑着端起茶杯,輕啜一口,驚道:“大秦仙山的蓮霧茶?”
“季公子好品位,本王一直以爲,蓮霧茶隻有大秦宮中才有。”蓮霧茶數量極少,每年隻能采到十餘斤,按旨要全部送入宮中,可是……
季家财大勢大,連皇宮特供的茶也能喝上。
“在下有幸喝過一回,便記住了這味道。”季諾将茶杯輕輕放回,從容的解釋,“季家是商戶,與各國皆有來往,難免會碰到一些稀奇的東西。”季家主要勢力并不在大秦,可并不表示季家勢弱。
“季公子見識廣博,倒是本王孤陋寡聞。”秦寂言眉眼未動,輕吹了口氣,将茶杯上方的白霧吹散,專心的品茶。
季諾拿不準秦寂言是什麽态度,也不敢太過放肆,便道:“秦殿下言重了,季某所見不過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東西,哪能入殿下的眼。不過,前不久季某倒是在西胡見到一奇景,至今難忘。”
最終,季諾還是沉不住氣,主動提出西胡之事。
西胡之事,季諾已明白秦寂言所扮演的角色,他此時說出來,隻是告知秦寂言他知曉,并無威脅之意,畢竟……
事情都過去了,西胡就算知曉秦寂言的身份,也不可能派兵到大秦或者北齊拿秦寂言,他根本威脅不到秦寂言。
秦寂言若有所思的看了季諾一眼,說道:“十二少天資聰穎,本王甚是欣賞,偶然遇上便留十二少多住了兩天,現在人應該平安回了季家。”
秦殿下繼續颠倒黑白。
“多謝殿下,殿下大恩季家沒齒難忘。”季諾起身,向秦寂言道謝。
這就是權勢的差距,因爲秦寂言是大秦皇長孫,哪怕季諾知道秦寂言綁了季十二,又借季家之名在西胡鬧事,給季家帶來許多麻煩,季諾也隻能認了,并且要低頭道謝。
“舉手之勞,季公子不必放在心上。”秦寂言坦然受之,沒有絲毫的不好意思。
顧千城雖然早就見識了秦殿下的厚臉皮,可此時也不免臉紅。
秦殿下,簡直太無恥了!
擡頭看了一眼季諾,可惜季諾背對着她,顧千城看不到他什麽表情,不顧千城相信,哪怕季諾心裏再恨,面上也不會表現出來。
八面玲珑的商家公子,怎麽可能是情緒外露之人。
果然,季諾非但沒有追究秦寂言假冒十二少之事,反道給秦寂言深深作揖,道歉:“殿下,家中下人不經事給殿下添了麻煩,季某心中不安,深夜造訪還請殿下恕罪。”
季諾坦然承認,是他派人去“請”秦寂言,隻是過程出了一點小問題。
“倉促行事難免會有意外,本王不會放在心上。”秦寂言明擺着告訴季諾,季家下人的水平他不看好,有這樣已是不錯了。
秦殿下的毒舌顧千城已見識過,連太後的面子都不給,還會給季諾面子?
不過,季諾比北齊太後強多了,完全不受秦殿下毒舌影響,臉上笑容不變,而秦殿下也沒興趣在季諾身上浪費唇舌,隻一句便不再開口,就此揭過此事。
季諾是打着道歉的名号來的,現在歉已經到了,按說季諾該走了,可季諾完全沒有起身的意思,秦寂言也沒有趕季諾的意思,因爲他們都知道,接下來才是重點,隻是……
怎麽開口,是個問題?
至于由誰先開口?這根本不是問題,季諾才是求人的一方,他要不開口還指望秦殿下上趕子幫人?
簡直是玩笑。
季諾事先雖查過秦寂言的行事作風,可真正打過交道才知秦寂言的難纏,一時間有些躊躇,不知該明說還是暗示。
畢竟,有些話要說急了,他們就隻有任人宰割的份,到時候秦寂言漫天開價,他們也隻有忍了。
北齊皇帝與秦寂言之間的利益談判和商場上的談判一樣,誰先耐不住,誰便會吃大虧,季諾不在乎北齊利益損失,可他在乎自己即得的利益損失。
微微蹙眉,季諾端起一旁的茶杯,卻發現茶水早已冷卻,輕輕搖頭,又将杯子放回,擡頭間就對上秦寂言洞悉一切的眸子,不由得苦笑。
“殿下,在下不過是幫人跑腿,如有得罪之處,還請殿下高擡貴手。”不要爲難我一介小小商人。
時間不早了,秦寂言也懶得與季諾多言,季諾如此上道,秦寂言也便直言道:“說吧,他的要求,還有他能拿出什麽來?”
聽到這話,季諾長松了口氣。
秦殿下雖然難纏,但爲人卻厚道,并沒有把他逼到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