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數第三日的淩晨,一聲驚叫從賢王府的桃枝園裏傳了出來,打破了賢王府這個淩晨的平靜。
白承澤趕到桃枝園的時候,白登已經先行把在桃枝園裏伺候的丫鬟婆子清了出去。看見白承澤到了,忙就領着白承澤往桃枝園裏走,白承澤不問話,白登就隻敢低頭走路,不敢說話。
亮着一盞燈燭的卧房裏,客氏王妃把自己吊在了一根房梁上,臉色青紫,跟所吊死的人一樣,舌頭伸在嘴外,地上倒着一張圓凳。
“發現的時候,人已經僵了,”白登小聲跟白承澤道。
白承澤看着卧房的左邊牆壁,這是床榻靠着的地方,上面被人用血寫着一堆,白承澤,不得好死,報應,這些字迹缭亂,但能看出是在咒罵白承澤的話。
白登看白承澤盯着這面牆看,忙又道:“奴才一會兒就讓人把這牆刷了。”
白承澤的目光移到客氏王妃低垂在身側的右手上,這手上沾滿血迹,可見在牆上寫血字的時候,客氏王妃流了不少血。
“不是有人看着嗎?”白承澤問白登道:“怎麽會讓她自殺?”
白登低着頭說:“伺候的人都睡着了。”
“睡着了?”白承澤哼的一笑,道:“看來這府裏的人都是當主子的命了。”
“奴才該死!”白登給白承澤跪下了。
“把人收殓了,”白承澤擡頭又看看客氏王妃吊在房梁上的屍體,給白登丢下這句話後就要走。
白登大着膽子問了一句:“那這院裏的丫鬟婆子?”
“既然活着伺候不好,就讓她們死了去伺候她吧,”白承澤說了一句。
白登一直到白承澤走出了卧房,才敢從地上站起身來。
桃枝園裏很快就響起了哭喊聲,但很快就又消失了。
兩個下人把客氏的屍體從房梁上解了下來,他們跟白登一樣,都不敢看客氏王妃死狀可怖的臉。
白登拿一床床單把客氏王妃的屍體給蓋上了,跟兩個下人說:“擡走。”
白承澤路過遠渚書齋的時候,楊氏夫人一個人迎着白承澤走了過來。
“你有事?”白承澤站下來,讓楊氏走到了自己的跟前。
楊氏看着白承澤說:“王爺這些日子都會來小王爺的書齋走走,妾身就想着是不是能在這裏見到王爺。”
“找我有事?”白承澤問楊氏道。
楊氏不敢問白承澤桃枝園發生了什麽事,隻是憂心忡忡地跟白承澤道:“王爺,妾身這幾日心慌得很。”
白承澤說:“出了什麽讓你心慌的事?”
楊氏搖頭,說:“妾身也說不上來。”
白承澤邁步又往前走。
楊氏跟在白承澤的身後,問道:“小王爺真的在帝宮裏嗎?”
白承澤冷聲道:“你關心他?”
楊氏說:“妾身怎敢不關心小王爺?”
“你是知道的,”白承澤說道:“白柯不是我的兒子。”
一直藏在心裏的秘事,被白承澤一說,楊氏覺得自己更是心慌了,“王,王爺,”楊氏結巴着問白承澤道:“這事,這事被人知,知道了?”
“是,”白承澤說:“太後娘娘已經知道了。”
“那她要做什麽?”楊氏叫了起來。
白承澤回頭看楊氏一眼,說:“萬事有我在,你慌什麽?”
楊氏說:“她要拿這事治王爺的罪?”
“好生替我看着後宅,”白承澤把手放在了楊氏的肩頭,小聲道:“外面的事,你不用管。”
“王爺,可妾身害怕啊!”楊氏夫人眼含淚光地跟白承澤道:“妾身娘家也來了信,問妾身王爺的打算,那信寫的,妾身看了,看了……”
楊氏的話說不完整,白承澤接話道:“覺得我馬上就要死了?”
楊氏慌忙搖頭,說:“妾身不敢。”
“你娘家現在好像心也大了,”白承澤道:“打聽起我的事來了。”
楊氏想給白承澤跪下,可是腿僵着,彎不下去。
“外面沒什麽事,”白承澤跟楊氏道:“你替我看好這個王府就可以了。”
楊氏把頭點了點。
“走吧,”白承澤說:“我送你回房去。”
楊氏忙哎了一聲,跟在了白承澤的身後。
楊氏住着的院子還是一成不變,白承澤站在院中打量了一眼這個庭院,然後便往屋中走。
白承澤有多久沒進自己的屋了,楊氏現在已經算不清這日子了,見白承澤真往自己的屋裏走了,楊氏心下歡喜了起來。
白承澤走到了屋門前,突然就又停了步。
楊氏站在白承澤的身後,小聲問道:“王爺不進屋嗎?”
“女兒現在怎麽樣了?”白承澤問楊氏道。
楊氏忙道:“現在正跟着女師父學針線,大小姐時常問起王爺,隻是王爺太忙,她不好去打擾王爺。”
白承澤聽了楊氏的話後,未發一言。
就着廊下的燈光,楊氏偷着打量白承澤一眼,說:“王爺,要讓大小姐來見您嗎?”
“這個時候她已經睡下了吧?”白承澤說道:“你進屋休息吧,我還有事。”
白承澤來的突然,走的也突然,說走就走了。
楊氏站在院門前,看着白承澤走遠,默然半晌。
書房的窗外,一個人影已經靜立窗下,等了白承澤有一會兒了。
“進來吧,”白承澤在書桌案後面坐下後,說了一句。
這人跳窗而入,跪在白承澤的書桌前,給白承澤行了一禮。
“起來,”白承澤道:“事情如何了?”
這人小聲道:“逸郡王爺已經準備好了,隻是手上隻有八千人馬。”
“八千?”白承澤心裏微微一驚,但臉上不動聲色道:“怎麽會隻有八千人馬?”
起身站立的男子道:“逸郡王說,少掉的那些人,他信不過。”
“三塔寺的僧人現在怎麽樣了?”白承澤又問。
這人說:“僧人死了大半,主持和幾個大和尚被關了起來。因爲寺院被慶楠放火燒過,所以屬下們現在對外說,寺院要修繕,所以暫不開山門。”
“不開山門?”白承澤說:“這樣就沒人找了?”
“還是有,”來人道:“有不少給寺裏送錢的人。”
“這世上的善男信女還挺多,”白承澤笑了起來,自嘲道:“隻可惜我沒遇上幾個。”
來人說:“王爺,錢财屬下都收下了。”
“嗯,”白承澤道:“寺院不會拒收錢财,你沒做錯。逸郡王現在過的好不好?”
來人想了一下,說:“這個屬下不清楚,逸郡王有自己的侍衛親兵,屬下隻是聽說,郡王爺最近一直失眠。”
“知道了,”白承澤看着來人道:“你回去吧,記住,逸郡王要是有異動,你不用再回來問我,直接除掉他。”
來人說:“王爺指的異動是?”
“就是他要叛我,”白承澤說道:“盯緊了他,有外人去找他,你就要格外小心。”
“屬下明白,”來人領了命後,又翻窗而出,無聲無息地就走了。
到了這天天快亮的時候,白登又領了一個侍衛進了白承澤的書房。
“奴才叩見王爺,”這個被白承澤派出去打探白承英消息的侍衛進了書房後,就往地上一跪。
白承澤看一眼這侍衛,道:“起來。”
侍衛起身後,白登就退了出去。
“就你一個人回來了?”白承澤問道。
這侍衛說:“奴才沒用,帶出去的兄弟都死在了路上。”
“因爲白承英的手下?”
“奴才不知道,人突然就出現了,個個身手都很高,奴才,”侍衛說到這裏,給了自己一記耳光,跟白承澤請罪道:“王爺,奴才該死。”
“突然就出現了?”白承澤說:“那你們找到六殿下了?”
侍衛說:“六殿下在雲霄關出現過,可奴才們去了雲霄關,差點被風光遠的人抓了。”
白承澤說:“六殿下去見了風光遠?”
“六殿下沒去帥府,”侍衛說:“隻是他們有沒有私底下見面,奴才就不清楚了。”
“他去了雲霄關,那他現在在哪裏?”白承澤又問。
侍衛說:“奴才隻知道六殿下離了雲霄關往北行了。”
往北行,白承澤在心裏想着,白承英是要回京?
侍衛看一眼白承澤。
“有話就說,”白承澤道:“還有什麽事?”
侍衛小聲道:“奴才發現還有一隊人馬在找六殿下,隻是不知道他們的主子是誰。”
白承澤心裏清楚,這一隊人馬隻能是安錦繡派出去的。“沖你們下殺手的那些人,據你所知,有幾人?”白承澤又問了這侍衛一個問題。
侍衛說:“他們蒙面,每次出現不過兩三人,奴才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人。”
“身手能有多好?”
侍衛不太情願地道:“他們的武藝在奴才之上。”
白承澤說:“你也受傷了?”
侍衛把頭點了點。
“辛苦了,”白承澤跟這侍衛說:“你下去休息,讓白登給你請個大夫看傷。”
侍衛又跪下給白承澤行了一禮,然後退了出去。
白登把侍衛安排好,又進書房見白承澤,小聲跟白承澤禀道:“王爺,二王妃的屍體已經拖走埋了,那些個丫鬟婆子也都給二王妃陪葬了。”
白承澤都沒問白登把客氏王妃葬在了哪裏,就揮手讓白登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