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5權貴無情

1085權貴無情

這天晚上,安元志沒有跟着上官勇和上官睿回軍裏去,而是在驸馬府裏過夜。

三更天時候,當年爲安元信懷子被殺的婢女阿蓮的父親王老實,被老六子領進了安元志的書房裏。

安元志讓王老實坐下,然後沖老六子揮了一下手。

老六子退到了書房門外守着。

王老實這些年因爲安元志的關系,在安府裏日子過得挺好,甚至安太師還讓馮姨娘又給王老實指一個媳婦,隻是這個長相漂亮又年輕的媳婦到了王老實身邊沒一個月,就得了一場急病死了。從此之後,安太師沒再提過給王老實指媳婦的事,至于那個可憐女人的死,安府裏早就沒有人再提起了。

“穿得不比大管家差,”安元志打量一眼王老實後,笑道:“大管家那奴才找你的麻煩了嗎?”

王老實忙又起身回安元志的話道:“沒有,五少爺,奴才的日子托五少爺的福,過得很好。”

“坐下說話,”安元志讓王老實坐,說:“安元文怎麽樣了?”

老六子在書房門前來回走着,天是越來越冷了,老六子不時就要緊緊衣服,往手上哈哈熱氣取暖。

“五少爺?”王老實突然就在書房裏喊了起來,聲音驚慌。

老六子停了腳步,看向了身後亮着燈的書房。

書房裏的燈光看着忽閃了一下,但再沒有說話聲傳出來。

王老實跟安元志說了快半個時辰的話後,從書房裏走了出來。

“說完話了?”老六子在門前問王老實道。

“是,說完了,這位爺,小人告退了,”王老實對安元志身邊的這些軍爺們,一向是以奴自居,腰就沒直起來過。

老六子讓一個侍衛送王老實出府去,他自己走進了安元志的書房裏。

安元志這會兒也不知道從哪裏弄了一壺酒拿在手上,看見老六子進來就說:“過來喝一杯吧。”

老六子說:“什麽事要說半個時辰啊?”

安元志說:“安家的事你要聽?”

老六子拉了張椅子在安元志的跟前坐下了,大力地搖一下頭,說:“那還是算了吧,連國公爺都說安家的事就是一本爛帳,我不聽。”

“國公爺?”安元志笑了起來,說:“改口改得挺快。”

老六子拿了酒壺往嘴裏倒了一口酒,說:“兄弟們現在大小都是個将軍了。”

安元志小聲道:“是啊,阿威要是還在,一定是你們兄弟中最大的官了。這小子走了多久了?媽的,突然就想他了。”

老六子小心翼翼地打量安元志一眼,說:“你喝醉了?”

安元志這會兒看起來的确像是喝醉了的樣子,不過安五少爺的眼神又很清明,看着老六子戲谑道:“老子千杯不醉的人,半壺酒就能把老子喝倒了?”

老六子眨巴一下眼睛,恨起自己的好心來了,到底是爲了什麽,要擔心這個家夥?

“就是想袁威了,”安元志從老六子的手上拿過酒壺,就着壺嘴喝了一口,跟老六子道:“姓氏這玩意兒算個屁,若是能用安家那幾個的命換袁威的命,老子一定換。”

老六子沒敢接安元志這話,想想安元志說的是親兄弟,老六子這種殺慣了人的人,心裏還是有點發怵,安家的少爺們之間,究竟有多大的仇?老六子想不明白,不過看着抱着酒壺灌酒的安元志,老六子也不敢問。

幾乎就是同一時間,安元文在自己的書房裏,跟自己身邊的兩個小厮道:“我還能有什麽辦法?”

兩個小厮顯然已經被安元文吓着了,都把頭低着,看都不敢看自己的主子一眼。

書房裏沒有點燈,隻有月光透過一扇半開的窗照進來,給這書房帶來一些光亮。隻是月光畢竟清冷,比不了燭火的暖意,安元文的臉色在月光下完全就不像是一個活人了,怨毒,失落,無奈,驚惶,種種不能言喻的表情混雜在一張臉上,讓安元文平日裏斯文端正的臉扭曲着,讓人望而生怖。

“你們下去吧,”安元文揮手讓兩個小厮退下。

一個年紀稍長的小厮撲通一聲給安元文跪下了,求安元文道:“大公子,你害了五少爺,太師不會饒過你啊!”

另一個小厮在這一刻顯得茫然無措,僵着身子,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應該跪下。

安元文笑了一聲,掩面道:“他不死,我就一定會被他害死。”

跪地的小厮膝行了幾步,到了安元文的腳下,給安元文磕頭道:“大公子,奴才求您再想想吧!”

安元文看着這個拼命給自己磕頭的小厮,這個家生奴才是陪着他一起長大的人,他不懷疑這個奴才的忠心,隻是,安元文聽這小厮跟自己說,五少爺不是好惹的這句話後,突然就暴起,一腳踹在了這小厮的心口上。

小厮被安元文踹到地上,捂着心口半天說不出話來。

“你也嫌我沒用?”安元文咬牙切齒道:“你這奴才也看不起我?!”

“大公子,”小厮緩過這口氣後,又跪在了安元文的腳下,低聲道:“大公子,您才是安家的嫡長子,五少爺再風光,他也隻是個奴生子,繡姨娘就算被擡成平妻了,五少爺也隻是個奴生子啊,大公子!您跟一個奴生子,有什麽好比的?”

“一個奴生子,”安元文冷聲道:“一個奴生子竟然封了侯,進祠堂上了香,什麽嫡庶?都是假的!”

“大公子,您不能這麽想,”小厮還想再勸安元文,卻又挨了安元文一腳。

“滾出去,”安元文道:“是不是你也想去伺候安元志了?”

“奴才不敢,”小厮忙搖頭道。

“那你就去辦你的差事,”安元文道:“滾出去!”

小厮跪在地上站不起身來。

傻站在一旁的小厮忙跑上前,把人扶了起來。

“他不死,就一定是我死,”安元文看着陪伴自己長大的忠仆道:“墨硯,你是想看着我死嗎?”

叫墨硯的小厮還是搖頭。

“出去吧,”安元文緩和了語氣,神情也一下子柔和了下來,說:“聽話。”

墨硯看着安元文突然就哭了起來。

安元文看着墨硯掉眼淚,慢慢離開了窗前,走到了書桌案後面坐下。

“墨硯哥,走吧,”叫墨台的小厮小聲道。

墨硯似是絕望了一般點了點頭。

墨台扶着墨硯退出去後,安元文癱坐在了椅子上。

老太君這時還跪在佛堂裏頌着佛經,一個婆子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跟老太君小聲禀道:“老太君,太師還沒有回來。”

老太君低頌着佛經沒有睜眼。

婆子沒等到老太君的回應,輕聲輕腳地又退了出去。

老太君在婆子退出去後,才睜眼看向了面前的大肚彌勒佛相。安太師傍晚時分就被安錦繡叫進了宮去,這會兒已經深更半夜了還沒有從宮裏回來。老太君現在隻要聽到太後娘娘這四個字就害怕,安太師的遲遲不歸,更讓她心慌。

老太君強逼着自己頌完了最後一段佛經,走出佛堂,發現甯氏還跪在佛堂外面。老太君走到了甯氏的跟前,歎氣道:“你這是何苦?”

甯氏跟老太君哭道:“老太君,孫媳嫁入安家這些年,一直都是循規蹈矩,孫媳不是安家的罪人啊。”

老太君視意周圍的婆子丫鬟們把甯氏從地上扶起來,道:“我們這些内宅婦人如何管外面的事?你公公已經說過了,不會不問甯家的事,你還想要什麽?回去吧,你是安家的長媳,安家又怎會虧待了你?”

甯氏搖頭道:“老太君,孫媳就是想知道,我父親叔伯們什麽時候可以從牢裏放出來。”

老太君命丫鬟婆子們道:“把大少夫人扶回房去休息。”

“老太君!”甯氏聲音很高很慘地喊了老太君一聲。

老太君隻是看着甯氏,不爲所動。

丫鬟婆子們架着甯氏往外走,手上都用了力氣,不敢讓甯氏掙脫了。

“這個時候,安家隻看的到五少爺了嗎?”甯氏的情緒到了這個時候終于再次失控,跟老太君喊道。

老太君轉身往另一邊的院門走去。

“安家還算是什麽世族大家?!”甯氏高聲叫着。

“讓她閉嘴,”老太君同樣聲音很大地下令道。

一個婆子忙就捂住了甯氏夫人的嘴。

老太君沒讓丫鬟攙扶,自己柱着拐杖慢慢地往前走着。安家的這對庶出姐弟,如今江山都在手中,他們還用在乎什麽嫡庶?老太君心裏戚戚然地想着,若是安錦繡願意,讓這府裏的嫡庶掉個個兒,他們安家能抗得過皇權嗎?

“找個大夫來給大少夫人看看,”老太君跟身邊的丫鬟道:“本就身子不好,我還不想失了這個孫媳。”

“是,”大丫鬟忙就應聲道。

安太師這時還坐在千秋殿裏,他想以甯氏父子冤死爲機會,将周孝忠一黨拿下,而安錦繡不想動周孝忠,隻想将甯家的男人們從牢裏先放出去。意見的又一次不同,讓這對父女說了大半宿的話,最後還是誰也沒能說服得了誰。

“說到底你是不信我,”安太師看看窗外黑沉沉的夜色,跟安錦繡道:“錦繡,你護着周孝忠,可他是要對付你的啊。”

“那就讓我看看周相要如何對付我好了,”安錦繡說道:“他的那些手段,太師,你都看不入眼,那我又何必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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