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關的戰事很快就朝野皆知了,随着楊軒又一次帶着壞消息入京,祈順這天早朝的金銮大殿裏,所有人都失去了語言能力一般,偌大的朝堂鴉雀無聲。
這種安靜讓白承意緊張了,不停地回頭看身後的那道珠簾。
半晌之後,安錦繡坐在珠簾後道:“怎麽,各位大人這是都沒有主意了?”
周孝忠道:“太後娘娘,此事還須問将軍們。”
站在朝堂之上的武将們,互相看了看彼此,這個時候不是說大話的時候,他們誰也沒有把握去了白玉關之後,既守住城關,又能解了上官勇被困在大漠裏,可能全軍盡墨的危機。更何況,将軍們誰也不知道朝廷這一回能調集多少兵馬,若是缺兵少将,他們去白玉關就是送死。
武将們還是集體沉默着。
安太師這時開口道:“太後娘娘,骠騎将軍雲蘇率龍衛大營就在北境,娘娘可派雲蘇先行馳援白玉關。”
“龍衛大營有五萬兵馬,”安錦繡說:“蒼狼王手裏有兵馬六十萬,雲蘇的這五萬人能守住城關?”
安太師說:“可先在北境調兵。”
安錦繡說“北境的兵是一定要調的,隻是衛國侯那裏呢?這個圍要怎麽解?”
有朝臣說:“衛國侯怎麽會帶着兵進入大漠呢?這仗他是怎麽打的?”
周孝忠狠狠瞪了這朝臣一眼,道:“原來你會打仗,那宋大人你跟我說說,這仗接下來要怎麽打?”
這位姓宋的朝臣被周孝忠說的不吱聲了。
白承意這時看着白承澤道:“五哥,你跟着父皇一起打過仗,你說下面怎麽辦?”
白承澤被白承意點名問了,往白承意身後的珠簾看了一眼,不知道白承意這話是不是在安錦繡的授意下說的。
安太師看着白承澤道:“王爺有辦法?”
白承澤說:“蒼狼王現在率兵追在衛國侯他們的身後,想解衛**的這個危局,依本王看,除了想辦法讓蒼狼王分兵兩處之外,沒有别的辦法了。”
安錦繡坐在珠簾後,敲着坐榻扶手的手指一停,白承澤這話跟上官勇的話不謀而合了。
安太師問白承澤道:“敢問王爺,怎樣才能讓蒼狼王分兵?”
白承澤說:“想讓蒼狼王分兵說難也不難,隻要我們拿出比衛**更讓蒼狼王感興趣的東西就行。”
周孝忠說:“那是什麽?”
白承澤說:“這個就要商議看看了。”
副相蘇幕長自從鬧出一奴二主的事來後,雖然如今還是呆在副相的位置上,但一直就是郁郁不得志,夾着尾巴做人的,這時忍不住開口道:“有什麽比全殲衛**更讓蒼狼王更感興趣的事?把白玉關弄成一座空城,拱手相讓嗎?”
周孝忠道:“讓出白玉關?這話你也說的出口?”
白承澤說:“衛國侯爺帶兵深入大漠,就是爲了引走蒼狼王,保住白玉關。蘇相,你現在拿白玉關當誘餌,就不怕衛國侯事後找你拼命嗎?”
蘇幕長捏一下拳頭,又沉默了。
安太師說道:“王爺有話不如明言吧。”
白承澤說道:“比衛**更重要的,又不讓白玉關再次陷入危境,自然就是聖上了。”
“什麽?”安太師的聲音蓦地就高了起來。
“朕去打仗?”白承意倒是雙眼一亮。
“不可,”安太師忙就看着白承意道。
白承意又回頭看身後。
“聖上尚且年幼,”周孝忠道:“如何親征?賢王爺是在玩笑嗎?”
白承澤說:“我也可以領兵去白玉關。”
白承澤的人倒是希望自己的主子能領兵,隻是其他的人誰敢讓白承澤帶兵?
白承澤卻随即又道:“隻是我不夠份量。”
金銮大殿又是一陣鴉雀無聲。
“母後?”白承澤望着珠簾喊安錦繡。
袁義要往前去,被安錦繡一把攔住了。
安太師這時看着對面的武将們,道:“你們就無人說話了?聖上養兵千日用在一時,你們這是在幹什麽?”
周孝忠的話就沒安太師這麽客氣了,直接就道:“你們這是在畏死嗎?”
武将們自然不能讓人說他們畏死,他們這一開口,金銮大殿裏的文武頓時就吵成一團。
白承意在龍椅上噘了噘嘴。
安錦繡聽殿中的文武們吵了一會兒,她也注意到,白承澤沒有再開口說話。
“是不是退朝?”袁義在一旁小聲問安錦繡道,眉頭皺得都能夾死蒼蠅。
安錦繡站起了身,突然就伸手一掀珠簾。
珠簾晃動發出的聲響,讓金銮大殿裏立時又安靜了下來,一殿的文武看着從珠簾後面走出來的安錦繡,都有些懵神。
安錦繡的臉上沒戴什麽面紗,站在了白承意的身邊。
都說安妃之美足以傾一國,衆臣今日看到了安錦繡之後,就算是與安錦繡爲敵的人,都不能否認傳聞不虛。
“母後,”白承意看到安錦繡站在了他的身邊,馬上就坐端正了身體,心裏也有了底氣。
衆臣裏有講究禮數的,看安錦繡走出珠簾,大驚失色之下,就要大聲斥責安錦繡,隻是沒等這些人開口,韓約就帶着一隊大内侍衛出現在了金銮大殿的門前。
衆臣聽見身後的腳步聲,回頭看時,就看見韓約這幫人對着他們的虎視眈眈的眼神。
沒人去問安錦繡這是什麽意思,血洗過京都城,再血洗一次金銮大殿,這對這位太後娘娘來說又是什麽難事?
安錦繡看着殿中的群臣,目光陰冷,聲音不是很大地道:“先帝爺真是應該來看看,他走之後,他的臣子們就是這麽對我們這對孤兒寡母的。”
“太後娘娘,您,”安太師看了安錦繡一眼,搖了搖頭,走出珠簾,直面群臣,這也太驚世駭俗了,他的這個女兒到底當禮數是什麽?
安錦繡冷笑道:“國都将不國了,太師還要跟哀家說什麽男女大防嗎?真講究男女大防,你們就給哀家把頭低下去!”
殿中的文武們聽了安錦繡這話後,不由自主地低下了頭。
白承澤卻還是看着安錦繡,道:“太後娘娘想怎麽做?”
“聖上年幼,”安錦繡說:“哀家想蒼狼王是等不及聖上長大的。”
“那太後娘娘的意思是?”
安錦繡沒理會白承澤,看向了殿中的武将們,道:“諸位将軍就沒一個願意帶兵前往白玉關的?”
武将們還是沉默。
“那好,”安錦繡道:“哀家去白玉關。”
安錦繡的這句話,像一個驚雷在金銮大殿裏炸開了。
衆臣回過神來,再看安錦繡時,就聽見這位當朝太後聲音輕蔑地道:“一殿的文武,男兒丈夫,真到了國家危難之時,還要靠我這個女人出頭,真是一場笑話。”
武将們有的青白了臉,有的漲紅了臉,被安錦繡弄得無地自容。
“太後娘娘,”周孝忠卻往地上撲通一跪,說:“臣請太後娘娘收回聖命。”
“我意已決,”對着周孝忠,安錦繡的聲音和緩了一點,但還是不容置疑地說了一句。
“太後娘娘!”周孝忠道:“我祈順的男兒都死絕了嗎?”
“這話問的好,”安錦繡的目光又掃了一眼殿中的群臣們,然後把手伸向了白承意,道:“聖上,跟哀家回去吧。”
白承意忙就從龍椅上跳了下來,握住了安錦繡的手。
“退朝,”一旁站着的全福,看安錦繡帶着白承意往後走了,忙就大喊了一聲。
等安錦繡帶着白承意走沒影了,群臣還是站在金銮大殿裏,不少人到現在都沒回過味兒來。
袁義不久之後又走進了金銮大殿,徑直走到了白承澤的跟前,道:“王爺,太後娘娘請您去千秋殿。”
白承澤點一下頭。
袁義也不等白承澤,自己先走了。
白承澤看了看自己的左右,笑了一聲,道:“太後娘娘應該早就想好辦法了,今天隻是試探一下諸位的态度罷了。看來,諸位讓太後娘娘失望了。”
周孝忠這時還跪在地上,大聲道:“她一個女人如何去沙場?”
白承澤看着周孝忠道:“那你是想聖上親征嗎?”
周孝忠噎了一下,道:“一定有别的辦法。”
“周相,”白承澤說:“明日之前,本王希望你能想出這個别的辦法來,”說完這話後,白承澤轉身就出了金銮大殿。
周孝忠看向安太師道:“太師,你就看着太後娘娘做出這等事來?”
安太師的腦子裏數個念頭被他一一想過,最後他想到安錦繡走了之後,白承意一人留在京城,想到這裏安太師一甩袍袖,帶着自己這一邊的官員們,一起離開了金銮大殿。
周孝忠跪在地上,看着還在殿中站着的文武們,長歎了一聲。
“聖上去禦書房跟老師們好好念書,”安錦繡帶着白承意離開金銮大殿後,就蹲下身跟白承意道:“我還有事,過一會兒再去禦書房看聖上。”
白承意拉着安錦繡的手不放,說:“母後,你真要去打仗嗎?”
“母後沒有習過武,”安錦繡看着白承意笑道:“這個聖上是知道啊。”
白承意說:“那母後是騙他們的?”
安錦繡抱一下兒子,小聲道:“聖上先去念書,等我去了禦書房再跟聖上說這事,好不好?”
“好,”白承意點了點頭,說:“那母後你要早點來。”
安錦繡拍下白承意的頭。
四九走過來,将白承意抱上了步辇。
“去吧,”安錦繡跟四九說:“好好照顧聖上。”
白承意被衆人簇擁着往禦書房去了。
袁義去傳話給白承澤後,又走到了安錦繡的身邊,小聲道:“主子走了,聖上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