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太師知道自己設計了這個女兒後,他就不可能再從這個女兒的嘴裏聽到什麽好話,但安錦繡的這句殉國還是另投明主的話,還是讓安太師變了臉色,“我安家豈是賣主求榮之人?”安太師看着安錦繡道。
安錦繡說:“現在說什麽都還太早,等到北蠻兵臨京都城下時,太師再與我說這話吧。”
安太師說:“太後娘娘就認定楊銳守不住白玉關?”
安錦繡道:“你覺得楊銳自己若是有把握,他會上書朝廷嗎?”
安太師說:“敵兵來犯,不管他有沒有把握禦敵,他都必須将此事上報朝廷。”
“太師,”安錦繡看着安太師冷道:“你這還是在試探我的本事嗎?”
安太師看着安錦繡不說話。
“此時正是春季,”安錦繡說道:“白玉關外牧草正豐,北蠻人可以在白玉關外一直待到入冬之後,太師,楊銳要如何守這大半年的城?憑他一人之力,他能把此時正兵強馬壯的北蠻人逐走?”
安太師弄不明白,一個長在他安府後宅裏的小姐,怎麽會知道這些東西的。是世宗教的?上官勇教的?想也不可能啊,誰會教安錦繡這些東西?
“太師去拟旨吧,”安錦繡看安太師還是不說話,便揮手讓安太師退下。
安太師卻隻是站着緩了一會兒,跟安錦繡道:“太後娘娘準備命誰領兵去白玉關?”
安錦繡輕聲道:“這個時候,我還能相信誰?”
安太師說:“上官衛朝?”
“太師退下吧,”安錦繡根本就不想跟安太師談這個話題。
“上官勇若是不願呢?”安太師還是在站安錦繡的面前問道。
安錦繡看着安太師的目光冰冷了起來,跟安太師道:“太師是不是要跟我提木方藝?”
安太師被安錦繡說中了心事,神情沒變,但心裏又是一驚。
“一個木方藝就讓太師覺得,這個天下都在你的掌控之中了?”安錦繡冷道。
“太後……”
“木方藝是員良将,”安錦繡打斷了安太師的話道:“不過也要看我給不給他這個機會,太師信不信?我能讓他成良将,也能讓他馬上就死了。”
安太師瞪着安錦繡。
安錦繡也看着安太師。
“下官去拟旨,”安太師最後沖安錦繡一拱手道:“隻是不知道娘娘要讓白承澤當什麽王?”
“他是皇子,”安錦繡道:“自然是一字王爵,聖上活着的兄長沒幾個了,太師與諸位大人好好爲他想一個封号。”
“下官遵命,”安太師後退三步之後,轉身走出了偏殿。
袁義送了楊軒回來,在千秋殿的大門前遇見了安太師,忙就給安太師行禮,口中說:“奴才見過太師。”
安太師在袁義的跟前停了一下腳步,咳了一聲後,沒理袁義便走了。
袁義問送太師出來的太監道:“主子現在在哪兒?”
這太監說:“袁總管,主子還在正殿的偏殿裏。”
袁章在袁義的身後說:“太師怎麽看起來臉色那麽難看呢?誰給他氣受了?”
袁義瞪了袁章一眼,轉身往偏殿走了。
袁章在自己的嘴上拍了一巴掌,小聲道:“要你嘴賤!”
袁義進了偏殿,看安錦繡還是坐在坐榻上沒動,開口就問安錦繡道:“太師又怎麽了?”
“沒什麽,”安錦繡說:“你見到他了?”
袁義說:“在大門口見到他了,他看上不高興。”
安錦繡笑了一聲,說:“我沒讓他如意,他自然不高興。”
袁義說:“楊軒走了。”
“他是楊家的家将,”安錦繡小聲道:“應該能信得過。”
袁義說:“現在能同時打兩場仗嗎?”
安錦繡苦笑,跟袁義把自己的打算說了一遍。
袁義半晌無言。
安錦繡看着袁義問道:“将軍是不是會恨死我了?”
袁義眉頭皺成了一個疙瘩,說:“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打不了兩場仗,就得管一個,棄一個了。”
安錦繡說:“可那個是白承澤。”
袁義想跟安錦繡拍胸脯說,上官勇一定不會怪你,可這話袁義想了想,沒能說出口。他不是上官勇,沒辦法替上官勇說這句話。“下面怎麽辦?”袁義問安錦繡。
“等吧,”安錦繡小聲道:“我不知道。”
袁義說:“那我送旨去向南河。”
安錦繡搖頭,說:“這事得由聖上身邊的人傳旨,你不可以去。”
“那誰去?”袁義問。
“吉和吧,”安錦繡道。
“你準備把吉和安在聖上的身邊?”袁義忙就問道。
安錦繡說:“是啊,他是宮裏的老人了,有他在聖上的身邊,我倒是放心。”
袁義把頭點了點,打量一下安錦繡的臉色,說:“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安錦繡站起了身,跟袁義說:“陪我到花園裏走走吧。”
千秋殿的庭院裏,春光正好,風還是有些涼意,陽光已是溫暖,隻是安錦繡走在這樣的明媚春光裏,心情還是低落,愁眉不展。
袁義走在安錦繡的身後,沉默不語。
安元志把戶部在京都城裏的糧庫都跑了一遍,真讓他翻出了不少戶部的存糧。安元志也沒跟戶部的官員廢話,直接讓自己手下的兵搬糧,完全就是一副搶糧的架式。
戶部的官員們沒辦法直接找到安錦繡,最後找到了安太師這裏。
“這是太後娘娘的意思,”安太師正在尚書省衙門裏,跟衆大臣商議着白承澤的封号,聽到戶部官員的告狀後,說了這麽一句話。
戶部的幾個官員都問安太師:“太後娘娘這是不信我們戶部嗎?”
安太師說:“你們上了折,說糧庫無糧,這會兒安元志又找出了糧來,你們還是想想怎麽跟太後娘娘交待吧。”
戶部的官員們看安太師對這事避之不及的架式,有些傻眼了。
“你們聽太後娘娘的示下吧,”安太師對這幫官員說:“回去後,盡力籌糧,也許太後娘娘念在你們籌糧有功的份上,可以饒過你們一次。”
“太,太師,”一個戶部官員跟安太師道:“您這是何意?”
安太師擡頭看了這官員一眼,說:“你們不知道這是欺君嗎?”
幾個來找安太師告狀的官員更是傻眼了。
“你們的鄭大人呢?”安太師問起了現在的戶部尚書鄭鴻。
幾個官員面面相觑。
“你們……”
安太師的這句話剛說了兩個字,一個大内侍衛小頭領帶着二十幾個大内侍衛走進了這間廳堂裏。
有尚書省的官員忙就起身喝問這些大内侍衛道:“你們要幹什麽?”
小頭領沖安太師行了禮,道:“我等奉太後娘娘的懿旨,前來拿膽敢欺君的罪臣。”
廳堂裏有人倒吸了一口涼氣。
小頭領手指把幾個戶部的官員一一點了,跟手下們下令道:“把他們拿了!”
大内侍衛們一擁而上,将這幾個戶部官員拿了,也沒給這幾個官員喊叫的機會,反綁了雙手的同時,這些官員的嘴也同時被堵上了。
“打擾諸位大人了,”小頭領沖廳堂裏在座的官員們團團一禮,随後就跟自己的手下們下令道:“我們走。”
安太師道:“太後娘娘要把他們關到哪裏去?”
這小頭領說:“大理寺的天牢。”
安太師沖這小頭領揮了一下手。
這隊大内侍衛押着戶部的幾個官員揚長而去。
廳堂裏靜了半晌,然後有官員起身沖安太師怒聲道:“太後娘娘這是要濫殺嗎?刑不上大夫,他們都沒有被定罪,就這樣被抓走了?”
被抓的官員官階最低的也是四品,廳堂裏在座的官員們臉色都不好看。兔死狐悲,今天是戶部的這些官員,誰知道明天這事會不會輪到他們?
安太師搖頭一笑,“他們上折說糧庫無糧,這就是大錯,”他跟起身的這個官員道:“你想讓太後娘娘把戶部上的那個折子給你看看嗎?”
“那,太後娘娘也不能這樣啊,”就坐在安太師左手邊的一個官員說道。
“欺君之罪,”安太師說:“趙大人希望太後娘娘怎麽做?”
“太後娘娘要殺他們?”有官員問安太師道。
安太師說:“太後娘娘不是沒有殺過人,諸位還是好好想想該怎麽拟這道旨吧。”
白承意成皇前夜,京都城的那場騷亂才過去沒幾天,衆官員現在想想還是心有餘悸,要說這裏面沒有安錦繡的手筆,沒人相信。
“不是說五殿下背主叛國嗎?”有官員沒好氣地道:“現在怎麽又要請五殿下回京了?”
安太師說:“朝廷何時說過這話?”
這個官員道:“這是衛國侯爺所說啊。”
“衛國侯當面跟你說的?”安太師看着這個官員一笑,“有什麽事,還是等衛國侯回京之後,讓他當面與你說吧。”
“那他們衛**與席家軍隔向南河對峙是爲了什麽?”另一個官員問安太師道。
安太師說:“我與諸位一樣待在京城裏,向南河那裏的事,我也不清楚。”
廳堂裏又是一陣寂靜。
這麽衛護安錦繡,安太師的心裏還真說不上來是個什麽滋味。
“五殿下自幼即被先皇贊過聰慧,”一個安太師的弟子看衆人都不開口說話了,便說道:“依我看,五殿下可得一個慧字。”
有了一個人的開頭,衆官員勉強把心思又放到了白承澤的封号上。這會兒兵權握在安錦繡的手裏,他們這些官員就是再不滿,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他們如何跟武人們比刀槍?
這天的傍晚時分,安太師拿着官員們拟好的诏書又到千秋殿見安錦繡。
這時,安元志已經在城外帶着人,把從戶部糧庫搜出來的糧草一一裝車。